4、碧桃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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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了会儿话，薛云鹤鼓足勇气向薛见凡说道：“父亲，孩儿能否出去住两日？”
薛见凡问：“是去湘王爷那里？”
薛云鹤点点头。
薛见凡道：“他这个武林贵族近年来名气愈发大了，我倒也想见一见，既然他来了京城，你索性请他到家里盘桓数日，权当尽地主之谊。”
薛云鹤不料父亲会这么说，暗自腹诽：湘少怎么可能会来这个一堆规矩的官宦之家。
公主笑道：“人家是在江湖上逍遥惯了的，怎受得了咱们这等人家的约束，鹤儿处世还是有分寸的，由他去吧。”边说边向丈夫眨眨眼，向女儿的方向努努嘴。
薛见凡会意，暗道：一时忘了这丫头，若那浪荡公子进了家门，难免招惹菲儿……
这么想着，薛见凡便准了儿子的请求，道：“不许惹事，还要牢记着初三那日去赴约。”
薛云鹤这才松口气，起身道：“我这就去收拾，晚间便要过去。”
薛云菲也跟着起来，笑道：“我去帮帮哥哥。”
兄妹二人一起退出母亲的院子，薛云菲笑道：“哥哥，你多带些好玩儿的东西回来给我好不好？”
薛云鹤道：“你都多大了，还是这般小孩的心思。”
薛云菲笑道：“哥哥，你见到湘王爷，可曾代我向他问候？”
薛云鹤故意道：“啊呀，忘了，你瞧我这记性！”
薛云菲心下着恼，站在原地不走了。
薛云鹤笑道：“不过湘少问起你了。”
小姑娘一听，立刻眉开眼笑，拉着哥哥惊喜不已：“真的？”
薛云鹤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薛云菲忙问：“他问我什么了？”
薛云鹤径自往前走，急得小姑娘抱着他胳膊，叫道：“哥哥，你快说！”
薛云鹤大笑，道：“他问我说，你那个一直想当女侠的妹妹如今怎样了，可还天天吵着要学武行走江湖？我教她的峨眉十九剑她可有勤恳练习？我自然把你大大夸奖了一番。”
小姑娘脸蛋红彤彤的，笑道：“我本来也一直勤恳地跟着你练剑啊，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薛云鹤笑道：“真不害臊！”
薛云菲甩了哥哥的手，蹦蹦跳跳跑开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丫鬟素素、小言正在洒扫，薛云鹤道：“别忙了，去收拾几件衣物和银钱。”
素素笑道：“少爷这是要去逃难？不是初三才去郡主府嘛，现在走还早了点。”
薛云鹤笑道：“胡说什么，我是要上湘少那儿叙旧，谁要逃了？”
素素眼睛一亮，笑道：“是去湘王爷那儿！那把我也带去吧，反正到哪儿伺候谁还不是一样。”
薛云鹤道：“你去问问我娘，她要是准了，我就带你。”
素素一把摔了被子，道：“好呀，拿公主娘娘来压我！小言，咱们走，让他自个儿收拾去！”说着便走出屋去。
小言轻轻道：“素素姐，你歇会儿，我来收拾就是。”
素素冷笑道：“没嘴的葫芦，就你乖巧，我这懒丫头先回去啦！”三两步走没影儿了。
薛云鹤笑道：“哎哟，这个大姐脾气越来越大了，小言别和她一般见识，快去收拾。”
小言浅笑道：“素素姐的娘亲是少爷和小姐的乳母，将来八成是要跟了少爷的，自然不比我们这些粗使丫头。”
薛云鹤脸上苦恼之色尽显，道：“我最烦这些事了，少跟我说这些！”
小言忙住了声，速速收拾个包袱出来。薛云鹤唤来丁丁，主仆二人朝着白日里那家酒楼行去。
午后阳光正好，街道两边是新抽了芽的柳树和缤纷的桃花，在暖暖日光的映衬下，显得朦胧而美丽。薛云鹤不知怎的，竟想起早上撞到的那女子来。
其实，那姑娘并不是绝色，素净的脸庞配上那同样素净的衣衫，青丝半绾半落，耳边一朵复瓣碧桃，一眼看去，竟是从未见过的风情神韵，更令他迷惑的是，那姑娘双眼中流露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似是早已看破世事一般。
薛云鹤越想越迷乱，总觉着仿佛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见过那女子一般，可是再仔细琢磨时，却怎么也想不出了。
这样走着，忽见一家院墙里伸出一枝灿烂的香花，细细一瞧，正是碧桃花，顺着茂密的花枝望进去，只觉院里春色无边。
薛云鹤心道：不知是什么人家，有这闲情养如此多的碧桃？
丁丁笑道：“少爷，这里面的花开得真好，主人家八成是个花农。”
薛云鹤心中一动：早上那个卖花女篮子里的花和眼前这些是一个颜色！
如此想着，便走到这户人家门前，只见低矮的门户掩在一株高大的古柳之下，大门敞开，院子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在分拣一枝一枝新剪下来的碧桃。
薛云鹤轻轻敲了敲大门，问：“老人家，这花卖吗？”
老妪慢慢抬起头，见是个珠冠锦袍的俊俏小公子，不由眯起眼笑得满脸皱纹：“这些是秦淮边上的人家已经定下的，一会儿便来取走，之后还有两家的花要剪，小公子若买，恐怕要等到明日。”
薛云鹤道：“我也不是急需，那就请明日装上两篮，送到玄武湖畔的薛府。”言毕让丁丁取钱来。
老妪见丁丁拿着一块碎银，不由笑道：“几朵花罢了，不值几个子儿，一钱就够了，要不了这许多。”
丁丁看看薛云鹤，薛云鹤笑道：“那就趁着开花时节多送几回吧。”
老妪朝着院里喊了一声：“赛儿，来收钱。”
远远有个清脆的声音应了一声，薛云鹤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女童从后院快步出来，还抱着一捧缤纷美丽的碧桃。
薛云鹤微微有些失望。
赛儿将花捧放在老妪脚边，接过丁丁的钱，笑声稚嫩，道：“奶奶，今年生意真好，都是托阿瞬姐姐的福呢！她一来，咱们的生意就红火了。”
老妪笑笑，向薛云鹤道：“公子可要坐下歇歇脚？”
薛云鹤想了想，道：“后院的花开得如此美丽，不知可方便进去看看？”
老妪道：“我们一个种花的农家，又不是什么侯门绣户，哪有那许多规矩！随我来吧。”
薛云鹤与丁丁便跟着赛儿进去，赛儿边走边道：“里面还有我的一位姐姐，不爱说话，你们可别惹了她啊。”
薛云鹤忙应下。
和煦的风轻轻吹着，盛开的碧桃红的如霞，白的似雪，在明亮的日光下，薛云鹤只觉自己如同到了瑶池仙境。
赛儿笑道：“你们自己转吧，我还要做活儿。”
薛云鹤与丁丁就往花树深处走，红白相间的碧桃花枝微微摇摆，薛云鹤笑道：“丁丁，你看人家这园子，比府里那个花园可要有意思多了。”
丁丁笑道：“少爷，这是人家的生计，咱们那花园是情趣，不能比的，我倒觉得府里的气派些。”
薛云鹤敲了小孩一下，笑道：“花园就该这样，气派了还有什么看头！”
丁丁居然没叫痛，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
薛云鹤一奇，也顺着看过去，这一看，只觉脑袋里炸起一串烟花，比上元节夜市上的那些灯火都要绚烂。
世上鲜有女子穿黑衣，可眼前这个女子，一袭衣裙尽是黑色，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发际只簪着一片雪白柔软的羽毛，面容素净，浑身上下唯有嘴角那一点朱砂微微显出些柔软和妩媚来。
身后那些望不到边的美丽花树，生生成了陪衬她的背景。
薛云鹤喃喃道：“是你？”
黑衣女子抬眼看过来，纤细的眉头轻轻皱着，显然极不欢迎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
她正是早上同薛云鹤撞着的卖花女。
可是，这种与早上截然不同的打扮，大相径庭的神情，实在不像是同一个人。
“出去。”极轻的两个字，却带着无边的冷漠。
丁丁发誓，就算是他们家里的公主娘娘发起怒来，也没有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势。可眼前这个如此美丽的姐姐，只不过是轻轻说了两个字啊，怎么就让他直冒冷汗？
小孩慌忙去看他家少爷，只见少爷脸红了，低着头朝黑衣姐姐拜了一下，声音比跟驸马老爷认错时都软：“一时无状，冒犯姑娘了，请恕罪。”
卖花女看也不看眼前这二人，自顾剪下碧桃花枝，又说了两个字：“出去。”
老天，丁丁从来没见过谁敢这么着同少爷讲话的，公主娘娘和驸马爷就算和少爷发脾气，也不是这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轻贱啊！
丁丁向来极其维护少爷的，所以，纵然对眼前这位美丽姐姐有好感，但是，为了少爷，还是勇敢地跨出一步，大声道：“你真是无礼，敢这般对我家——”
没说完的话被自家少爷给掐了，薛云鹤捂着丁丁的嘴，对卖花女说：“家仆年幼，姑娘多包涵，我们这就出去。”
卖花女仍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本来微微拈着的拇指和食指松开，继续修剪花枝。
薛云鹤忙拖着丁丁往外走，丁丁疑惑道：“少爷，你怎么如此迁就她一个平民女子？”
薛云鹤轻声道：“傻孩子，她可是个高手。”
丁丁睁大眼睛，惊道：“少爷看出来她会功夫？”
薛云鹤道：“我哪有这般本事，是湘少告诉我的，他的眼光必不会错了。”
走到前面，赛儿脚下已经又堆了一捧花枝，见主仆二人过来，女孩子嫣然道：“看完了？”
薛云鹤还没说话，丁丁已开口说：“你家那个姐姐好凶！”
赛儿一愣，笑道：“阿瞬姐姐只是不爱说话罢了，她人很好的。”
薛云鹤问：“她叫阿瞬？”
赛儿点点头：“嗯，姐姐姓景，单名一个瞬字，我姓唐，叫唐赛儿，我们都是奶奶收养的孤女。”
薛云鹤道：“老人家心肠真是仁善。”
唐赛儿笑道：“这世上，总是好人多些吧，虽然爹娘他们都在几年前的战乱中死了，可至少我们还活着。”
小女孩说着，稚嫩的脸颊上竟闪耀着一种圣洁的光辉，宛若慈悲的佛母。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碧桃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