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因果循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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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落在床前，陷入昏迷的年轻女郎在棉被之中蜷成一团，秀丽的眉毛皱着，牙齿仍在轻轻打颤。
唐赛儿怨毒地看了薛云鹤一眼，抽着嗓子道：“阿瞬姐姐从不让男的靠近自己半步，你干什么要抱她！你看，你把她害成这样了，你这个大坏蛋！”
小女孩儿一边指控薛云鹤一边扑扑簌簌掉眼泪，薛云鹤低声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唐赛儿愈发伤心：“呜呜呜……奶奶不见了，阿瞬姐姐又变成这样……呜呜呜……”
薛云鹤道：“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们的。”
唐赛儿抽噎着说：“才不要你照顾，你赔我的阿瞬姐姐！”
薛云鹤沉默了。
房顶上响起一个声音：“小丫头，你别欺负老实人！”然后一阵风声，湘少从窗户里跳进来，笑道：“你姐姐睡醒了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唐赛儿被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惊，一时也忘了哭：“你怎么没走？”
湘少咳了一声，对薛云鹤道：“我担心憔悴宫的人去而复返，所以就又回来了。云鹤，别傻站着了，你脸上的伤不好好治要留疤的。”
薛云鹤看了看景瞬，低声道：“不妨事。”
湘少道：“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们出去说话，也好给你清理一下伤口。伤在颧骨上，不仔细些眼睛也要受累的。”
薛云鹤对唐赛儿道：“小妹妹，你看着她，有什么事立刻来叫我。”
唐赛儿“哼”了一声，嘟着嘴答应了。
花子轩在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清水纱布和伤药，薛云鹤默默任他为自己清理伤口，不发一言。
湘少道：“花花，你手脚轻点啊，别让云鹤破了相。”
花子轩笑道：“你放心吧，我这药是极好的。”
薛云鹤忽然问：“我父亲呢，你们看见他去哪儿了吧。”
花子轩冲湘少挤挤眼，湘少讪讪道：“他方才往后面的花园子去了。咳咳，云鹤，我们不是存心要偷看的啊，是担心万一憔悴宫的人来了景瞬护不住你，这才……”
薛云鹤没接这话，喃喃道：“你们说，父亲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这下，湘少与花子轩都没吱声，薛云鹤轻声道：“我怎么就忘了，我们也是皇上的姻亲呢。”
湘少安慰他道：“云鹤，你找机会同你父亲好好谈一谈，不要莽撞，我想，他一定有什么苦衷。”
因为伤口在颧骨上，包扎不便，花子轩只给涂了一层伤药。薛云鹤道：“有劳了，你们在此照看着，我去后院找父亲。”
湘少道：“云鹤，一定不要顶撞长辈。”
薛云鹤应了一声，往后园走去，身后传来湘少与花子轩的轻声叹息。
园子里，薛见凡站在漫漫碧桃之前，听见脚步声，知道是儿子来了，也不转身，开口问：“她好些没有？”
薛云鹤“嗯”了一声，道：“父亲，您能告诉我当年的事吗？”
薛见凡沉默了一会儿，道：“孩子，我不想让你卷入仇恨之中，由我来结束就好，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薛云鹤坚持道：“父亲，我已经长大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可以为您分忧的。从我懂事起就知道，其实您一直都闷闷不乐，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您是对当年铁家的事感到内疚。”
薛见凡自嘲道：“内疚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过来的，你竟然说是内疚……只是，就算再回到当年，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薛云鹤喃喃道：“父亲，仇恨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会让人那么执着呢？”
薛见凡道：“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
薛云鹤道：“父亲，您告诉我好吗？我想知道，这样的话，说不定有办法化解。”
薛见凡回头看着儿子，良久，才开口说：“云鹤，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因为，你不用背负着仇恨长大。”
“我们薛家，祖籍本是浙江杭州，日子原也和美。当年我周岁生辰，双亲带着我去杭州灵隐寺还愿时，娘亲被人掳走。父亲百般查探，从一位故人那里得到可靠消息，做恶之人和铁家有关。父亲为了寻找娘亲，隐姓埋名带着我到铁家做了教书先生，费尽心思于暗中打探消息。最终从铁家少爷铁惊风的一个小厮那里得知，铁惊风几年前的冬天从杭州抢过一个妇人，长得十分美丽，是个六指。那妇人不从他，出逃后又被他抓回来，埋在雪里冻死了。”
“那个妇人，就是我娘，也是你的外婆。”
薛云鹤越听心里越沉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薛见凡苦笑道：“是啊，父亲告诉我这件事时，我也这么问他。我认识的铁公子虽然冷漠了些，可也不像那种残暴的人……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见父亲被他打成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这一刻，薛云鹤觉得春日的阳光十分刺眼，面前那美丽的碧桃也突然失去了光泽。
薛见凡问：“云鹤，你知道景姑娘的身份吗？”
薛云鹤一时不明白父亲话中所指，愣了一愣，道：“她说她是铁小姐的朋友。”
薛见凡微微松了口气，道：“她要寻我报仇，也是应该，你不要插手，明白吗？”
薛云鹤想起铁家和薛家的恩恩怨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见凡道：“其实，在我这里结束，也不错。”
薛云鹤心急道：“父亲！”
薛见凡笑了一下，道：“你不是说自己长大了么，那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你母亲还有妹妹。”说完，他缓缓往前院走去，一边还自言自语：“这里的碧桃开得真好，以前铁府也有这么一片花园，铁公子和两位小姐都极爱这花的……”
薛云鹤站在那儿，看着父亲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暖暖的风吹过来，带着碧桃的花香，然而他却找不到第一次来时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了。
薛见凡来到前院，湘少上前施礼道：“薛伯伯，晚辈有礼了。”
花子轩也拜了一拜：“在下花子轩，见过薛伯伯。”
薛见凡道：“二位都是云鹤的朋友，不必如此多礼。湘少，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情？”
湘少道：“薛伯伯尽管吩咐，晚辈定当尽力。”
薛见凡道：“希望你日后能多多照拂云鹤。”
湘少忙不迭答应：“薛伯伯，这就是见外的话了，我和云鹤交情甚深，亲如兄弟，自然该互相照应。”他一边说，一边暗暗思忖：这怎么跟交代后事一般，莫非薛伯伯他要和景瞬做个了断？
薛见凡道了一声多谢，便走进景瞬休息的房间。此时景瞬刚刚苏醒，神志尚未完全恢复，唐赛儿一脸泪痕叫着姐姐，听见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是先前那个清俊贵气的薛老爷，不由呆了一呆，问：“你来做什么？”
景瞬眼睛迷蒙地望过来，越看脸色越是差劲，良久，哑着嗓子说道：“赛儿，我渴了，你去烧壶热水。”
唐赛儿抹一把眼泪，出门去了，屋里只剩下薛见凡与景瞬二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越来越斜，微微跳动的灰尘也慢慢归于沉寂。景瞬缓缓坐了起来，倚在床头，待气息平稳了，才开口道：“驸马爷，大仇得报的滋味如何？”
薛见凡垂下眼睑，道：“你杀了我，自然就会知道。”
景瞬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
薛见凡道：“云鹤他们是无辜的，你放过他们好不好？”
景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你竟然说他们无辜！你当年报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父亲、嫂子、姐姐还有我也是无辜的！”
薛见凡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他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说得对，我是没什么资格求你。”
景瞬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慢慢说道：“我给你时间让你回去安排后事，三天之后，必取你项上人头。”
薛见凡居然笑了出来，淡淡说：“好。”他缓缓转身向外走去，快到门边时，低低说了一句话，然后不再犹豫，大步而出。
景瞬愣了半天，最后扑在棉被之上，然后，轻微的呜咽声传了出来。
不论如何，二妹妹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因果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