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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4 ...

  •   01
      [楔子]

      从二月底开始细数,日本东京的晚樱已经开了一轮又谢了一轮。
      从深红到粉红,从粉红到本白,真正的繁花似锦到遮云蔽日。
      “樱花7日”一直听老人这么说。
      顾名思义。花期短暂到只有七天一周。

      在四月初的清晨睁开眼,入目已经焕然艳红,一夜尽放。
      最好一场樱终于悄然上台,像粉面丹唇的艺伎缓缓转身,从扇面中一寸寸抬起头来。

      02
      [晚樱]

      窝在干燥松软的床里,早晨的日头不放过一丝缝隙,从窗帘边的一角直射入房间。打在今枝堇的脸上,四月的温度已经能烫得人有些痒。

      骨子里流淌着的酥软让人提不起力气。
      今枝堇把头使劲往下埋着,棉质的细密纹路贴着皮肤很舒服。她抱紧被子,缓缓蜷得更紧了。

      白石藏之介推门进来时棕色的木质地板上,琥珀色的光斑在阴影中静静浮动,隔着薄薄的布拖鞋底传来暖意。
      放轻脚步把水杯小心翼翼得摆在桌子上,生怕惊扰了床上传来的微弱呼吸声。

      预留了一条空的窗外,一排排的关山樱参差林立在路的两边,簇簇的红绡花瓣围着枝干,层层叠叠滤着阳光直至朦胧一片。白石抬手轻轻得把窗开了一条缝,一线的温热清香。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历。四月十二日,在周围密密麻麻的标记中用圆珠笔圈了起来。飞扬的弧形让白石立马想到了每周叼着记事本,踮起脚尖,抬手在挂历上认真圈圈划划的堇。

      微风拥挤着穿过窗缝带入了几片樱花瓣。
      窗外更早已汇成一条蜿蜒上坡的小路。阳光像轻纱低伏其上,明媚温软了一路。真是个好天气,白石望着外面在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香槟色盈盈。

      “嘀嘀——嘀——”
      闹钟突然叫起来,在灰色的角落里荧光条啪嗒围成两个零。白石转身瞥了一眼闹钟——十点整。床上响起了被褥的摩擦声和轻轻的鼻音。听得人耳膜痒,仿佛耳朵里钻进了一只小猫直挠着你。

      白石知道今枝堇醒了。一道亮光横在米色的床铺上。她紧锁着眉。睫毛轻颤一如风中的娇嫩樱花蕊绒。衬着微微泛红的脸颊,在暧昧不明的光暗里显得难得的乖巧。倒是像可口香糯的樱花糕。想着,白石脸上又笑得和煦。

      似乎最后的垂死挣扎没有作用,睡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今枝惺忪着睡脸伸手摸索着什么,抓到白石的枕头一把蒙住脑袋。安静了片刻,又把枕头连同被子抱在怀里一个翻身。脸上是烦躁的表情。仿佛被谁打搅就会立刻弓起背咬人的猫咪。她往靠墙的里侧扭了一下,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终于完全把可怜的阳光抛诸身后。

      合上的眼睑黏黏得烫,让人不想扒开眼皮。但还是感觉得到神志清亮,睡意缺缺。腰后的皮肤露出来,凉凉得但并不让人觉得冷。浑身扰人得酸,轻微的吞咽,嗓子眼就粗糙得疼。每天的一大早感冒细菌总是活跃着作祟。让我想就这么维持这姿势一辈子。

      一个带着熟悉味道的身影笼罩下来,挡去了刺人的阳光。
      棉布被阳光烘出的檀香懒懒得萦绕在我鼻尖。
      我知道那是白石,他温暖修长的手拉过被子盖住我的腰。有柠檬香的肥皂味。
      我常买的那个牌子。

      “该起床了。”他低头在我耳边说,一股电流从耳根直窜到后背。
      他是故意的,我想。脸上烧起来,别过脸,抓着被沿埋头往里缩了缩。

      淡淡润实的木香欺上来,他俯身圈住我。
      “都睡了两天了还没睡够么?”声音很愉悦带着笑意又迁就得哄:“乖,快起来,睡多了又要头疼。”

      吸气。
      他身上的味道就深深得塞满呼吸道,一颗心也被捧住一样,安全感铺天盖地让人窒息。

      但那句话怎么说,女人都是被宠坏的。这倒是一真理。何况是一个小病缠身又操劳过度,起床气猖獗的小女人。
      我看了一眼白石撑在我身子里侧的小臂,又立马闭上眼睛。
      我发誓,我没笑。真的,没笑。

      “其实……”白石低声的笑就在耳边。
      “我真的不介意例行叫起,虽然你在生病。”他低头鼻尖快贴到我的,鼻音笑着微扬:“嗯?”

      我整个人紧张到维持不下去,立马缴械投降。热从锁骨一路烧到脸庞。天杀的,刚刚“操劳过度”不想又来一次“□□重生”。
      注视不了他笑吟吟的灰棕色眼镜,我伸手推他的肩膀说:“你先起来。”
      平躺着塌下的腰酸得很,直着又抽筋。立马让我心有余悸。

      他走过衣橱去拿先前放在窗边桌上的水杯。我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让腰舒坦了。手伸出被子松了松乱糟糟的头发。全身还是使不上力,口干舌燥。

      我看着他从床边的暗色走到阳光里。光影的界限把他白皙深刻的侧脸剖析得俊美无俦。不过是发烧昏睡了两天,却觉得自己好久没仔细得看他了一样,每时每刻都让人心动。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想着不禁笑了。

      他弯腰拿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水。整个人浸泡在细碎光点里,身后大片的关山樱在晨光里舒展枝条。我突然意识到家门口的樱花居然都开得有这么艳了。红绡一样的花瓣层叠到无法数清。

      一个念头飞快得闪过脑海,我几乎从床上跳起来,额头撞到他结实的胸口。
      白石把险些泼出水的杯子在床头柜放好。
      伸手扶住冒冒失失的我,抓起一边的外衣披在我身上。

      脑门火辣辣得疼,眯起的眼睫处一下子湿漉漉的。我有些蒙。
      “怎么了?”白石看着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用指尖揉着脑门,目光瞥到了挂历有飞快看了闹钟,数字十后的尾巴一刻不停得变化。
      我心下大骇。

      惨了……

      “今天说好要陪伯母去参加婚宴的。天哪,你爸爸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
      想到白石爸爸那张严肃威严的脸,我觉得我应该早登极乐。

      03
      [婚宴]

      如果说白石有两面一面温柔一面严肃,那温柔自然是遗传自他母亲。严肃绝对百分百来自父亲。如果说他又有两面一面小脱线一面严谨到完美。那不用说又是母亲一半父亲一半。白石妈妈不用说,大河女性。除了偶尔的小脱线。而父亲,简直是封建古装片里眼神一扫鸦雀无声的大家长。

      迅速得收拾了衣装,踩着之前特地去买的宝蓝色高跟鞋几乎是跑着钻上了白石的车。
      抬手看了一下表,送了一口气。还好。用时十五分钟。

      风风火火得到了饭店。
      指针颤巍巍得敲到十点四十五分。我打开车门,往里望了望。反光的巨大玻璃门后面五颜六色的看不清楚。我一面心里祈祷抬脚在原地动了动,崭新的鞋子坚硬的边沿简直就是凶器。脚跟就像贴着刀锋的脖子。我蹲下揉着脚跟,没有贴邦迪真是失策。

      “走吧。”白石把车钥匙塞到西装里侧的口袋里走到我身边,伸手。
      把手塞到他手心,许是感到我的紧张。他转头笑着安慰:“我爸爸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而且,他们知道你生病,应该会自己先过来。放心。”他说着手握了握我的。
      “嗯。”我回应转过头笑笑。心里还是打鼓。

      一路走进酒店的大厅没有看见白石的父母。白石示意我等一下,接了一个电话。又拨通了一个。

      我靠着沙发站着,黑色的真皮沙发贴着腿并不凉。柔软细腻。
      从外面走进来。风停了,脑袋就有些发胀。乳白色明晃晃的地砖显得空荡的大厅更加宽阔。偶尔有皮鞋的声音,人提着包匆匆进出。玻璃的旋转门像万花筒把外面的景色折射开来,阳光很盛。

      在我东张西望了几遍后,白石放下手机走过来,用手圈着我往里靠了一点,我回头看。门童推着一个巨大的推车擦着我们走过。

      “伯父伯母到了没?”我问。
      “没有,刚刚打电话给大姐。她说爸妈还没到。”手被白石握住,他皱了一下眉。
      “怎么这么冷。”说着大手把我的手掌包裹起来。温暖从指尖一直爬上手臂。
      我问:“那家里电话打过了么?”
      “打过了,没人接,估计是出门了。”
      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笑了。
      “还好还好。差点就死定了。”
      白石搓着我的手说:“应该带件大衣来的,穿这么少又要生病。”
      感觉手渐渐暖和起来,我摇头笑着:“你口气跟我妈越来越像了。”

      “别动。”白石突然说,弯腰靠近我。温热的气息擦过我的脖颈。
      我微微一侧头,他丁子茶色的发丝就戳到我的耳后。
      他握着我的肩头轻轻得说:“别动。”
      “嗯?”我有些迟疑得问。在公共场合突然做这样的举动让我不自然。总觉得周围的眼光若有若无开始飘过来。我在他怀里动了动。
      藏之介大衣贴着我的锁骨。面料并不光滑还带着阳光的留恋,这样一来仿佛蹭着他,他抬手把我脑袋往他颈窝里压,铺面的阳光味和木香,让我鼻子痒痒的。一时越来越紧张,他到底要干什么。
      圆润的指尖划过我的后颈骨。他仔细得把我缠在项链扣里的头发弄了出来。

      “咳哼。”突然身后传来伯父的声音。
      我急忙从转身他怀里脱出来,高跟鞋一个没踩稳人险险得又掉到白石怀里。
      一双和藏之介无二的眼镜直直得看着我。不怒自威。
      我急忙站稳了说:“伯父早。”白石的手从身后恰当好处得托了我一把。笑着说:“爸,早。”高跟鞋的海蓝色在灯光下亮得那么无害,不由得瞪了它两眼。
      心下纠结成一团。不敢抬头。

      “咳咳。都几点了还早。”他习惯性得开口清了清嗓子硬着声音说。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从小就对严肃的家长没有抵御能力。恨不得立马开溜。

      “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只是淡淡得说了一句就绕过我们往前走,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见白石妈妈对着我安抚似的笑了,然后又笑嗔了白石一眼。我们也随即马上跟上。
      一下子我有些明白了,气得暗暗用手肘顶了白石的肚子:“你早看见你爸爸了,干嘛不告诉我。”

      04
      [好久不见]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今枝堇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一面对缠绵悱恻的感情和偶尔轰轰烈烈的浪漫抱着极大的执着。一面又对婚礼这种在大部分女人眼中一生必不可少的究极浪漫有强烈的抵制情绪。

      不过,一个对于亲戚应酬只关注菜色,对于化妆品只限于唇膏,会穿两次的衣服没有连衣裙的女人。要她顶着一堆脂粉油膏套着蛋糕去应酬个几十桌似乎是个不可思议事件。也就变得有些合情合理。

      被松井荀逼问,为什么北里儿子都开始知道请小女生约会吃饭了,而你和白石不快去坟墓里死一死的时候只是咬着吸管说:“荀,你还是关注你的新股票比较好。说不准在北里儿子准备开口表白的时候它已经又跌倒一块七。”
      白石也是被逼问过许多次这个问题,往往他都是很贤惠得说:“我听她的。”

      今枝堇自然不能说因为不喜欢婚礼这种理由。
      当然,如果白石说:“堇,我们去打个结婚证吧。”她一定欣然同意,连他的手续费一起包了也是可以考虑的。

      在白石妈妈应酬了一个又一个某某朋友某某的姑妈男方某某的侄女一家时。很顺利成章别人一定会问:“啊呀,这是哪位?”白石妈妈温柔得拉过我一起行礼然后微笑着介绍:“这是我儿子未婚妻。”然后又是一阵握手弯腰赔笑脸。
      认脸的技术今枝一向是一流的。在某婶婶的亲切招呼下,又是摸了摸手又是帮忙捋了捋头发。互相夸奖是必须的过程。看到大婶一闪而过的思索,今枝很想说:“阿姨,其实我们挺早在那谁的婚宴上就这么寒暄过了。”不过,未婚妻“未”了这么多年,也足够白石“未”第二个了,一面之缘宁可装作不认识也不能冒上认错的尴尬不是。所以当年的程序又严格得走了一遍。

      本以为离开白石爸爸的气场现在又落入了不停打招呼得怪圈。本来就酸得灌满醋的腰在摧枯拉朽,日本人对于鞠躬的热爱真的不是盖的,在接待了高高一山礼物的亲友之后,远方又人影攒动。今枝堇越发觉得自己那一半的中华民族的韧性也不是盖的了。

      往往救世主总是出现在最后的危机关头。在看到那张仰着头跟千岁笑着说话的脸的时候,今枝堇觉得早见星的名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取得这么贴切过。简直就是她这黑暗早晨的曙光之星。

      此时两人的视线交在了一起,今枝堇立即快步走过去。早见星微弱近视的眼睛眯了眯然后看见她朝我笑起来。千岁有些诧异,然后笑开。随即抬手打招呼:“HI。堇。”

      “HI千岁,星。真巧。”
      在他们面前站定。
      早见星穿了紫色裙子。衬得皮肤白皙,两条小腿纤长精致。神栗色的头发难道放下来,发尾在锁骨上打着卷,两边又各编了一小撮归到脑后。说不出得温婉。我不由咋舌。这哪里是当初随手放倒三五大汉的空手道瑰宝,分明是千里家的贤妻。
      “真巧!”她一步上前,果然一说话立刻破功。

      我飞快得瞥了正应接不暇的白石妈妈在四处找着什么,僵住的腰和脸部又不住得抽了两下。

      立即挽住早见星就走。
      “千岁,借你老婆一用。”
      “呃?”早见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被我拉着一个急转弯。
      “白石在里面。”我想到什么,回头又对千岁喊了一句。

      呼吸着新鲜微风心情立刻舒畅,我不顾形象得揉了揉脸皮。
      听见星的笑声,两瓶冰凉的奶茶,贴上我的脸。我侧头看到她笑得眯起了的眼睛。

      报以一笑,接过奶茶。熟悉的包装和口感。我靠在一边,心里好像打开了门,无数氢气球迅速得被放跑。一下子空了得放松。

      她走到我身边也靠下来,拿着奶茶抿了一口。笑容在通透的空气中温和得闪着光一样,就还是以前的那个早见星。有什么变了但又还是一如既往让我觉得亲切熟悉。就算不说什么,通过身边的温度就可以知道她,因为是她所以什么都能感觉到。

      “那之后你过得好么?”喃喃得说,眼光在圆润的易拉罐边滑动。我想了一下开口,用一种轻松的口气。不过之后就觉得多此一句,只要和千岁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

      她把易拉罐拿离唇边。垂手停顿了一下。
      一辆辆车从前经过,石沙被碾的声音,风缓缓的呼吸声。
      我的心一下变沉,奶茶淌下喉咙有些发凉的腻。

      “嘛。你不说我都忘了。”她耸耸肩。驾轻就熟得起手给了我一个爆栗:“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惩罚,便宜你了。”狠狠的语调。

      我一口奶茶差点呛在喉咙口,实在甜得很。

      “嘛。忘了那个吧。我们实在是好久不见了。”瞥见她指尖的闪光我里面惊异得脱口而出说:“你居然结婚了……?!”
      难道我那句千岁老婆真的一语中的。

      她微微睁了眼睛看着我说:“嗯”似乎没料到我突然这么问。或者好像我在问一个奇怪的问题。然后她看着我光溜溜的五指说:“你和白石居然没结婚?”

      这下轮到我愣了一下。
      没等我回答她又说:“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吧,你和白石高中就开始在一起了呀。我本来以为这时候你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我一下语塞灌了一口奶茶。
      一种悲摧的感觉油然而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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