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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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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川菜馆,高原这小子喝大了,菜还没上来他就四五瓶燕京灌下去,趴在桌上的时候还说刘老师您太不仗义了,怎么就点三盘凉菜啊。高原在旁边歇着的时候,剩下几个人倒是吃的很高兴,大家都给陶冉冉这个大功臣劝酒,她加起来喝了不到一瓶脸就红扑扑的了。这几个人都不怎么能喝,于是大家把菜吃完就准备撤了,冉冉看看表还不到九点半呢。
走的时候刘老师和几个男生架着高原先出去,冉冉在洗手间门口等着另外几个女生。过一会就看餐馆的小服务员跑到门口张望,喊打架了打架了!冉冉没在意,学校周围都是餐馆,经常有喝多了发酒疯的,要说现在大学生这素质真让人汗颜。另外几个女生从洗手间出来,冉冉和她们一起往外走。到了门口才看见,发酒疯的竟然是高原,这会弯着腰在马路牙子那吐,扶着他的是江浩。
他们站在路灯底下,江浩左边脸肿了,他抽出一只手抹嘴,冉冉看见他脸上好像挂着血。她们系的男生要把高原接过来,江浩摇摇头说不用。
“怎么回事?”女生们跑过去问。
一个男生说:“我们也不知道,高原出来看见他就冲过去照脸一拳,刘老师拉都拉不住他。”那男生指指江浩,“他也不还手,高原又打了几拳自己就吐了。”
另一个男生看看江浩,“哥们儿,他干嘛打你呀?”
江浩看见站在后面目光失措的陶冉冉,说:“没事,我们是高中同学,闹了点过节。”
“过节……个屁……”高原吐着,还不忘抽空蹦出几个字来。
刘老师是大四刚毕业当辅导员的,本质上跟学生没啥区别,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就问江浩:“同学,你哪个系的,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江浩说不用不用,一点小伤。
看高原差不多把胃都倒空了,刘老师指挥着两个男生架着高原回宿舍。其他人也往学校走,陶冉冉对另外几个女生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江浩等着她,看人都走了,冉冉走到他跟前,掏出纸巾递给他,江浩接过去擦擦嘴上手上的血。
“对不起啊……” 冉冉小声说,高原发酒疯打江浩,她当然明白为什么。
江浩说:“这是我的错,是我该得的。” 高原揍他的时候说了句话,他说江浩咱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你明知道……所以他不还手,高原下再重的手都得挨着。
冉冉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
江浩笑笑说:“高原挺仗义的,没吐我身上。”
冉冉看着江浩的脸,说:“去医务室看看吧。”
江浩说不用,漱漱口就行了。
她拉他衣袖,“走吧,我陪你去去医务室上点药。”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
冉冉走在前面,脸一瞬间红了,不好意思回头。谁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牵着手往校医院走。
过一会,冉冉忽然想起来问:“颁奖前你说要找我什么事?”
江浩说:“我都让高原揍了你还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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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春节早,寒假放的也早,一月初考完试同学们都陆续返家了。送走了小贝和杨静,大贝是最后走的,她家近,坐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下午冉冉送大贝去火车站,一路聊着天,大贝说:“你们家江浩真可以,在一块的第一个寒假,他倒跑南京去了。”
冉冉说:“他爷爷奶奶在南京,老人家想看孙子嘛,他们家就他一棵独苗。”
大贝贼笑着,“那你将来可有压力了,生不出儿子可没完。”
冉冉瞪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大贝说哎呦哎呦,这么开不得玩笑啊,看冉冉脸都红了,她好奇地问:“你们俩不会到现在还只是拉拉小手吧?”
冉冉把头转一边去不理她,大贝想还真被我言中了,“我一直以为北京小孩都特开放,你俩怎么这么纯情啊!那你们平时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干嘛呀?”
冉冉说:“自习啊,要不在校园里溜达,打羽毛球,或者骑车出去逛,我们正式在一起才一个月好吧,你觉得我们会做什么?”
大贝嘀咕说有人三天就全垒了,你们真是新世纪的好少年。冉冉说你再胡说我就不去送你了。
大贝又问那江浩一个假期都在南京待着,不回来陪你玩啊?
冉冉笑眯眯说:“他初三晚上的火车回来,初四一早到北京,我们去逛厂甸庙会。”
“庙会有什么好玩的,人挨人人挤人,想看人来火车站就行了。”大贝说。
冉冉怜悯地看了大贝一会,叹口气,“唉,你个河北梆子哪懂得老北京的民俗啊。反正你家离得近,要不你初四也来,我们带你逛逛庙会。”
大贝哼一声,我才不当电灯泡,我听我的河北梆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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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到南京就买了张IC卡每天给冉冉打长途。陶妈妈很奇怪,往常放了假闺女就跟同学出去玩,一天都逮不着她的人影,这个假期怎么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了。
初三晚上十点多,冉冉接到江浩的电话,说已经到南京火车站了,一会就检票进站。两个人又甜甜蜜蜜说了一会,冉冉挂了电话回了自己屋。陶妈妈一直留神听着呢,小声跟陶爸爸说,闺女不会是谈恋爱了吧?陶爸爸说冉冉都上大学了就不要老操心了,咱闺女又不是乱来的小孩,她自己有谱。陶妈妈说那我也得看看那男孩什么样的人,现在的小孩可不让人放心。
第二天一早,洗漱完,陶冉冉就在自己小屋里折腾,衣柜里的衣服都被倒到床上,上衣基本都是带帽子的不带帽子的、拉链的、套头的运动衫,裤子是深深浅浅的一水儿牛仔裤。冉冉叹口气,看来真得给衣柜换换装了。最后穿了件暖色的格子衬衫,套一条牛仔裤,对着镜子照照,嗯,春意盎然的,自己很满意。
到客厅里,妈妈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陶爸爸晨跑回来正在看新闻。冉冉说她今天跟同学约好了去逛庙会,一边说一边套上红色的短羽绒服,蹬上鞋。妈妈说吃完了饭再走啊,这么早庙会还没开始呢。
冉冉说不吃了,跟同学在外面吃,说着就要跑,妈妈拉住她,“喝碗粥,不吃早饭会低血糖。”
冉冉端起碗吸溜一口,拧着眉头喊:“烫死了,不喝粥,我吃个豆包行吧。”说完抓过一个小豆包三口两口就进了肚子,拍拍手说我走了啊。
陶妈妈说:“回头带你同学来家里玩玩。”
冉冉警惕地看了妈妈一眼,含糊道:“恩恩,等有机会的,爸爸妈妈拜拜。”说完开门赶紧跑了。
江浩的火车是早上七点到北京。他把东西放回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妈肯定是去医院了,江爸爸是解放军军乐团的,过节是他们最忙的时候,肯定又上哪慰问演出去了。这个家家都团圆的时候,他们家倒好,仨人仨地方,越过节越见不着面儿。他快速冲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就奔约好的地方去了。
西外的一家麦当劳里,冉冉已经先到了。看他走过来,她从包里掏出一小盒稻香村的京八件,笑眯眯说:“过年好!”
“过年好。”江浩也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我奶奶自己包的粽子,红线是豆沙的,白线是小枣的,你回家上锅蒸热了吃。”
冉冉惊喜地接过来,每一个粽子都十分小巧,用荷叶包好的,系着细丝线,南方做的东西果然精致,不像北方的大粽子一个有手掌那么大。“我最爱吃粽子了,尤其是豆沙馅的,你奶奶真好!”
江浩看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很高兴,“现在这季节没有荷叶了,这些是老太太攒下来的,她自己包,不让别人插手。”江浩没好意思说,他奶奶听说孙子有女朋友了,说这是给孙媳妇带的。
冉冉点点头,“替我谢谢奶奶。”
看看两人交换的全是吃的,江浩说咱俩可真实惠。
冉冉问他:“你刚下火车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浩看看麦当劳的招牌,说:“还是留着肚子去厂甸吧。”说着,拉着冉冉往地铁站去了。
从和平门站上来就到琉璃厂,厂甸和琉璃厂是同一个地方,厂甸是专门指过年时候逛的庙会,是属于平民百姓的,说逛庙会都说逛厂甸,没人说逛琉璃厂。琉璃厂在过去是读书人的地方,是去淘古玩淘陈货的。
如今的庙会,除了人还照样多以外,已经满不是过去那个样子了。陶冉冉对于逛庙会的热衷完全是由于小时候的记忆,有两米多高的糖葫芦,糖葫芦顶上还粘着小彩旗,有各种老北京小吃,灌肠儿爆肚儿炒肝儿,有用大铜壶冲的杏仁茶,壶嘴一米多长,看伙计倒水都是绝活,还有捏面人儿的,吹糖人儿的,踩高跷的,有拿嘴顶着几米长的杆子耍杂耍的,小孩们被大人扛在肩膀头,手里举着小风车,那过年的气氛才叫足实。
现在的庙会什么样呢,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北京名吃,什么油炸冰激凌,炸蝎子,还有到处卖的内蒙古奶酪,天津麻花,云南竹筒饭,真正那些老北京小吃也串了味儿了,糖葫芦也不敢吃,风大扬尘,怕糖上粘的都是沙子。
两人走了一会,都觉得索然无味,冉冉想难怪大贝她们对庙会一点兴趣都没有。江浩说为什么不能办个原汁原味的庙会呢,白云观、地坛、厂甸、大观园、龙潭湖,这么多的地方,哪怕只有一条街,能完完整整呈现出老北京的风俗,能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北京的庙会,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集市。
从庙会出来,两人溜到长安街上,漫无目的闲逛。
江浩说他有个设想,想在学校里成立一个保护古迹的社团,初期人少的时候可以和B大的文物爱好者协会一起活动,以后人多壮大了,就自己组织活动,去北京的大街小巷,号召人们保护身边这些有故事的一砖一瓦。
欧美那些国家,有个上百年的东西都当宝贝似的,咱们这八百年的胡同,为了道路建设说拆就拆,太奢侈了。江浩指着长安街边一处修葺一新的院落说,这样的四合院全世界只有北京有,可是不把它放在胡同里,就这么突兀在大马路边上,它还有什么意义呢。连这些老北京的建筑都没了,更别提那虚无缥缈的民俗文化了。说北京这个城市有底蕴,那您也得走在皇城根儿底下,走在砖瓦胡同里才能体会得到,全是玻璃的写字楼里上哪体验底蕴去呀。
江浩说虽然我祖籍在南方,可是我在北京生北京长大,这就是我的家乡,我不想十年二十年后虽然身处这个城市,却再也找不到我的家乡。
陶冉冉看着他,觉得目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他所吸引。江浩从来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他不像一些同龄人那样,在大学里为一张文凭混日子,只为毕业后能找份工作吃饱穿暖买房买车,他眼神里有认真有坚定,有自己的信念,吸引她想要伴随着一起走过挫折与坦途。
冉冉说,江浩,我是你第一个社团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