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
-
从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出来,外面北风咧咧的冷。冉冉最近闹沙眼,想去开个处方买瓶眼药水,江浩陪她去挂号。排队的时候,竟然看到大贝捂得严严实实的也在队伍里。冉冉喊她,大贝回头看到她,也很惊讶。
“你怎么也来了?你看什么?”冉冉问。
大贝支支吾吾,说胃不舒服,看内科。
冉冉说:“胃疼上校医院开点药就得了,还至于来人民医院,你不是一向说校医院的公费医疗不占白不占嘛。”
大贝说校医院不行,公费药都是给牲口吃的,还是给人看病的大夫踏实。说着排到大贝了,她挂了内科,跟冉冉说我先走了。冉冉挂了眼科。
眼科等候的人很多,江浩下楼去买份报纸,一会回来了对冉冉说,刚才在大厅里好像看见大贝又在挂号窗口那排队呢。冉冉说你认错人了吧?江浩说大贝穿那黄羽绒服那么扎眼,怎么会认错人,他就是看人多没过去喊她。冉冉也觉得奇怪,说不定是她把挂号单丢了又去补一个。两人也没在意,就坐在眼科外面的长椅上看报纸聊天。
回到宿舍,冉冉躺在床上滴了眼药水,觉得冷,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有人回来了,冉冉眯着眼睛看见一个裹着大黄羽绒服的人走过去。大贝好像没发现她在被子里卷着呢,冉冉也没说话。一会看大贝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张单子,打开看了一会,撕成粉碎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挎上包又出门去了。
冉冉想起江浩说看见大贝挂了两次号的奇怪事,于是从上铺爬下来,从垃圾桶里翻出那堆碎纸片,可是撕得太碎了,她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一张诊断报告,不是内科开的,而是妇科。
**
一周后,椿树下二条的那栋老宅在机器轰鸣声中变成一片废墟。老宅推倒后的第二天,老赵去世了,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为他办了追悼仪式。追悼会后,江浩搭程亦新的车回市区,路上,他对程亦新说了老赵希望将来能够多借助媒体来呼吁群众关注文物保护。
程亦新开着车,对江浩说:“借助媒体宣传有利也有弊,去年武汉有个地方改建,要拆除一个几百年的老建筑,那个宅子一直保存的很好,当地的文物爱好者就呼吁专家去实地考察,列为文保单位,当时媒体也宣传得沸沸扬扬。后来折腾了好几个月,决定要颁牌了,文件还没下来呢,也没对外宣布,媒体先得了消息就宣传了。当时对老建筑保护也不到位,文物贩子把里面有价值的都捣腾走了,要在那建小区的房地产商也派人去把梁都拆了。最后等正式文书下来的时候,那宅子已经面目全非了。”
江浩说:“这种事即使没有媒体宣传,也有人把消息提前露出去给别有用心的人。”
程亦新也赞同,“有些人,自己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媒体宣传至少也让民众了解这件事的始末。”
回到市区,程亦新跟江浩一起去他们协会活动的地下室,冉冉正和几个同学整理最新一期月刊的材料。看到程亦新来,大家打了个招呼。冉冉递给江浩一份材料,是关于椿树下二条那个老宅的全部资料,包括建于何时,曾经住过谁,之后的用途,在哪年被列为文保单位,以及最近因城市规划被拆除,还附有各个时期的图片,都是通过很多渠道收集齐全的。江浩转递给程亦新,程亦新翻了翻,问冉冉:“椿树胡同以前是梨园荟萃的地方,有不少名角住过,像这样的资料你们还有多少?”
冉冉说光椿树胡同的不多,不过有李万春和鸣春社的,在北大吉巷,还有西四北三条上程砚秋的一处故居。
程亦新对江浩说:“有个朋友在电视台,最近做一期梨园节目,我想把这些材料给她看看,介绍介绍当年这些名角和他们的故居现状,文物和文化宣传保护同步进行。”
江浩说好啊,冉冉当即从电脑里找出资料拷给程亦新。大家又聊了一会,程亦新就告辞了。江浩坐在冉冉对面,看着她在电脑前敲字,问:“你下午有安排么,要不要出去转转,咱去海体打羽毛球?”
冉冉说:“不去了,最近大贝情绪反常,成天窝宿舍里不出门,下午想陪她聊聊天。”她还惦记着那张不知道写了什么内容的妇科检验单。
江浩说:“那我就跟人约球了,计科的跟我们约好几场了,我都没参加。”
冉冉哼一声,“你是不是就盼我不理你呢,还假装问我有没有安排。”
江浩装傻赔笑的本事一流,说老婆有事当然是老婆第一。
冉冉撇撇嘴,扯吧你。
**
回到宿舍,意外地看到大贝竟然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对着电脑一边吃饭一边看陀枪师姐。小贝和杨静都不在宿舍。
“您可算瓜熟蒂落了,我以为你要长床上呢。”冉冉对大贝说。
大贝正看着当年英俊的魏俊杰,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屏幕,嘴里不着四六地说着小魏跟滕丽名真是绝配呀绝配。
冉冉问:“你最近怎么不跟杜大人约会了?”
大贝说:“我把他甩了。”
“你把他甩了?”冉冉十分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大贝嚼着炒饭,“刚刚。”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她按了接听,由着对方说了好一会,末了来一句:“她去火星了”。
冉冉愕然看着她行云流水地挂了电话,转头继续吃饭看片,忍不住问:“杜伟?”
大贝说:“错,是一心攀高枝的现代陈世美。”
冉冉摸不着头脑了,这话儿怎么说的呢?
大贝按了电视剧暂停,拉开旁边的椅子冲冉冉说:“坐。”
冉冉小心地挨着她坐了,又小心地问:“贝总什么指示?”
大贝说:“陪聊,在适当时机表达你的哀思与安慰。”
冉冉小声问你把人家甩了,我是对谁表达哀思和安慰?
大贝和杜伟分手长话短说,也得从大贝的家里谈起。大贝的爹做烟草代理起家,后来做大了不满足于烟草生意了,自己开了家民营钢厂,借着这些年城市建设飞速发展,对钢材需求量巨大,她爹的钢铁王国一跃成了省百强民企。照理说大贝也能算豪门女之列,可是别看这人热衷八卦,她对自己的事一向是低调再低调,冉冉跟她同寝室一年之后才偶然知道她家里情况的。那次大贝爹派人来给闺女送凉席,大贝没在宿舍,是冉冉接了电话下楼帮忙取的,结果楼下停着一辆豪华黑商,车头带小天使的那个。后来在冉冉穷追猛打之下大贝才说了自己暴发户老爹的暴发历程,冉冉感慨,司机从那么豪华的商务车里摸出一床凉席,还是竹篾儿的,真是不和谐。
至于大贝和杜伟的交往,大贝没提过自己家里事,她平日吃穿用度虽谈不上节俭,但别人看来也就是一般富裕家庭的小孩。杜伟家境不算好,一步一步靠自己走到今天,他热衷于仕途并且善于此,有一次喝多了跟大贝说将来要是找个某某长的千金,至少能少奋斗十年。那时大贝是着了魔地喜欢杜伟,但是也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娶这么个老婆将来可不是少奋斗十年的事,所以她不想轻易告诉杜伟自己家里的情况。
杜伟一直对大贝不冷不热,大概是觉得这么个女孩对自己将来帮助不大,只不过在学校期间有个伴儿而已。而且这女孩也不像别人会算计,出去吃饭买东西从来不要求他掏钱,所以俩人就这么处着。但是杜伟有自己的算盘,所以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和大贝交往。
半个月前,杜伟提出分手,他还真找了个某局做未来老丈人,那家千金在另外一所大学,比大贝还小一级,按杜伟的说法他跟那女孩已经处了不短的日子,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想而知大贝那个气,她这么有领地意识的人,被人登堂入室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而杜伟还大言不惭地说之前咱们在一起是两情相悦,现在分手谁也不欠谁,别再纠缠了,免得大家撕破脸不好看。
大贝气得着实卧床了一阵子,她又好面子不愿意跟宿舍人说,当初自己那么维护杜伟,谁说句杜伟偏分梳错方向了她都不爱听,现在倒好,人家另觅凤巢了,她自己弃妇似的窝在宿舍。窝在床上想了无数的报复计划,但都碍于可行性以及她身为理科生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而未付诸行动。
听到这的时候,冉冉从书包里掏出一袋话梅,吧嗒着嘴说:“好狗血的编剧,您继续说,后来怎么又变成你把他甩了?”
大贝说:“我爹妈前天不是来北京嘛,我爹的公司上市开发布会,宴请头头脑脑们。”
这个事冉冉她们宿舍人都知道,大贝被她妈从床上拎起来,拾掇拾掇塞进小天使车带走了,今天早上她老人家才回来的。早上大家都急着上课,还没来得及关心她豪门宴都吃了点啥。冉冉问:“您情绪转变的这么突兀,难道是因为见到了神秘的有关部门?”
大贝说:“见到他们不稀奇,稀奇的是见到了现代陈世美。”
“杜伟也去了?他怎么还能参加啊?”冉冉奇怪了,杜某人的社交圈还真是可观啊,这种场面都能去掺和一脚。
大贝说:“凭他当然去不了,他跟未来老丈人去的,人家倒还真看中他,没准儿想在那种场合给他引荐引荐吧,他那小女朋友倒是没见着。”
可想而知当杜伟看到大贝的时候得有多惊讶了。
“自助的时候,他还凑过去问我干嘛来了?我说我爹请你们吃饭,我过来蹭饭的。”大贝说。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吃饱了就跟我妈先回酒店了,省的看着他倒胃口。”
冉冉问:“他后来又找你了么?”
大贝说这几天一直打电话想和解呢。
冉冉说原来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挺不顾一切的架势,这会儿不会又动心了吧?
大贝说怎么可能,“忽然就看清这个人了,以前看他千般好万般好,他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还要替他找借口,现在看他也不过如此,他的真心都用在一门心思往上爬,别人看不到他的心,他也看不到别人的,为这种人不值得。”
冉冉说你自己想明白了我们就放心了,前一阵你那样还真让人担心,想跟你说话都不搭理我们。又记起那张妇科检验单,不好直接问大贝去妇科检查什么,冉冉就说:“那天在人民医院你是不是把挂号单弄丢了,江浩下去买报纸的时候看你又排队挂号呢。”
大贝说:“嗨,我本来觉得是胃疼,去看内科的,大夫给我按按,发现是肚子下面疼,就建议我去妇科查查。在妇科照了个B超,也没什么事,可能是我老吃凉的不好,大夫让我多喝温水。”
冉冉放了心,又说她胃跟小腹你还分不清。大贝说我哪知道,一疼全身都疼,牙还疼呢。冉冉说你倒没想着去看牙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