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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迟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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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殿被士兵团团围住,殿内的大臣们战战兢兢,无一人敢言。
右相站在殿中央指着坐在龙椅上的蒋宥宁道:“妖女,你蛊惑蒙蔽皇上,现在还妄图插手朝堂,老臣奉先皇遗命辅佐陛下,断不能让这盛世毁在你手中!今日我就要清君侧!还这朝堂、这天下一份安宁!”
蒋宥宁坐在龙椅上安静的听完了他的发言,斯条慢理地站了起来,“好啊,”她缓缓走下台阶,平静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笑意,“本宫倒是要看看,今天有谁敢动这个手。”
右相大喊一声动手,就从外面涌进一队侍卫,将二人围住,却并没有制住蒋宥宁。
蒋宥宁走到他面前缓缓勾起嘴角,“右相,你输了。”
右相看了看,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天要亡了我朝啊!”言罢他将官帽摔到地上,一头撞向了柱子。
蒋宥宁站在原地看着他倒在血泊中,侍卫上前查看后,冲她摇了摇头。蒋宥宁抬手示意,站在台阶上的小太监展开了手里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右相缠绵病榻多日,今日逝世,朕甚是痛心,今赐右相谥号‘怀息’以勉其辛劳,钦此。”
众臣伏地山呼万岁,一个个却心思各异,蒋宥宁上朝之前就已拟好了给右相谥号的圣旨,就说明她根本没打算让右相活过今天,谥号是“怀息”,单这一个“息”字就揭过了右相这几十年的劳苦功高,还说什么以勉辛劳……
蒋宥宁没有理会他们的打算,她理了理袖口,看着那身着甲胄的将军一步一步走到殿中。她朝那人行了一礼,“恭迎将军归朝。”她笑着道。
十年前,蒋宥宁还不姓蒋,她叫赵宥宁,是赵将军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哥哥,叫赵骁宁。
十年前,先帝和右相演了一出大戏,她爹成了叛国罪人,被问斩闹市街头,母亲不堪受辱随她父亲去了。
为了给父母报仇,赵骁宁决定去边疆参军。临别前一夜,他把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暗卫苏夜留给了她。
“过了今日,你就不再是我们赵家的女儿了,到了蒋家,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哥,你就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我……”我害怕啊,蒋宥宁咬紧了牙关,这四个字,她不敢说出口。
这一夜蒋宥宁在赵骁宁怀里哭到累晕过去,等她第二天醒来,赵骁宁已经走了。
蒋济宏曾是左相,他姑母是当今太后,却不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赵将军被问斩后他愤而辞官,后来收养了蒋宥宁。
蒋济宏告诉她,在这个世道,没有心机和谋算的人,是活不久的。他让她多去宫中走动走动,陪陪太后。
刚开始蒋宥宁不明白为什么要见太后,等她见到太后之后她才知道,因为有些话,蒋济宏不方便说,有些谋划他也不能帮她做,而能做这件事的人,是太后。
“你和你哥哥想要报仇想要替你们父亲翻案,就靠你哥哥去参军打仗攒那点军功,或许几十年后会有机会,也或许他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战场上刀剑无眼,更何况,那里哪一个人不想往上爬呢,相比之下,留在京城的你,更有机会。若你舍得,若你敢,或许能帮你哥哥一把也未可知啊。”
“你回去想想,想好了再回来找我。”
蒋宥宁回到蒋家,这一夜,她彻夜未眠,这一夜之后,她再也不能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了。
“苏夜,去准备一下,我们去见太后娘娘。”
“娘娘,我该怎么做?”
太后轻轻折了一枝花簪到了她头上,“你得明白,美貌也是一种武器,不过你还小,可以再等等,先准备着。”
蒋宥宁从太后宫里出来,她还是她,却又好像不再是她了。
四年之后,太后把蒋宥宁指婚给了病弱的太子。太子,是她们选中的那步最重要的棋。
蒋宥宁和太后联合蒋济宏用了三年,送太子登上帝位。
蒋宥宁大婚那日,赵骁宁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壶酒。父母离世的时候他没哭,喝下这壶酒后,他哭了。
蒋宥宁拿出封赵骁宁为摄政王的圣旨后,把一众朝臣留给了他,回到了皇上的寝殿,她屏退众人,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他脸色极差,虚弱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没了呼吸,蒋宥宁看着他,神色晦暗。
“陛下。”她在床边坐下,轻轻唤了他一声。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开心吗?”
“我,应该开心吧。”
“那就好,”他缓缓道,“那我就放心了。”
“玟钰,你恨我吗?”她低着头,轻轻回握住他。
他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想我恨你吗?”
蒋宥宁没有说话,“如此,那便当我恨你吧。”他轻轻喟叹道。
蒋宥宁从殿里走出来,脸上是苏夜看不懂的神情,但他觉得她有点难过。
他走上前,还没等做些什么,进殿服侍的小太监就连滚带爬的从殿里跑了出来。看到蒋宥宁还在外头,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娘,娘娘……”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回,回娘娘的话,陛下,陛下宾天了……”小太监回完话跪在地上不敢动,身子却抑制不住的抖着。
蒋宥宁闻言垂下眼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知道了,下去通传吧。”
苏夜陪她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道:“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苏夜一愣,还没来的及说话,她低头一笑,“罢了,走吧。”
国丧之后新帝继位,登基大典蒋宥宁称病没有出席,新帝是先帝三哥的遗腹子,三王妃生下孩子就病逝了,太后就把这孩子养在了蒋宥宁膝下。
蒋宥宁看着空荡荡的宫殿,想到了自己大婚那日,隽秀的青年掀开了她的盖头,有些醉意的眼中还有着无尽的欢喜。
他说,“今日之后,你我是夫妻,你我之间不必在意那些虚礼,玟钰是我的字,以后你唤我玟钰,我唤你宥宥可好?”
他说,“我身子不好,你想要的我都尽量给你,省的委屈了你。”
他说,“你想做的就去做,不必担心,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你我还是护得住的。”
可蒋宥宁注定是要负了玟钰的。
“外面,下雪了?”
苏夜抬头看了一眼,“是。”
蒋宥宁点点头从榻上起身,“去看看。”
蒋宥宁站在檐下,雪越下越大,渐渐在地面上铺起了一层。
苏夜把大氅披到了她的肩上,蒋宥宁先是愣了一下,缓了缓她伸手拢了拢领口,她抬头,天空像是被墨色浸透了,一丝月光都没有,同去年那场初雪的夜一样。
那天也有个人为她披上了大氅,那人拖着病躯陪她看雪来着。
雪花被风吹进连廊,落在她脸上,化开,带着凉意,她的眼角也带着凉意。
“回去吧,太冷了,没什么好看的。”蒋宥宁转身走了,苏夜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消失了。
雪从廊外飞进来,落在他的肩上,这个冬天真的好冷。
接下来的日子和之前别无二致。
转眼就到了除夕,因新帝年纪还小,除夕夜里早早就散了宫宴。
苏夜给蒋宥宁温了一壶酒。
“这是什么?”她端详了一下,尝了一口,是桃花酿。
“这是陛下……是先帝春天让人准备的,让今年除夕送来。”
蒋宥宁愣了一下,想起去年除夕,在宫宴上,她说,“要是能喝上一壶暖的桃花酿就好了。”
但当时因为陛下体弱宫中除了大型的宫宴不会备酒,就算是备也不会备桃花酿。
关于她的,他什么都记得。
“宥宥,别难过,也别自责,能在这段时光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亏欠你的,我清楚,喜欢你,是我的选择。”
“我知道你不懂,没有机会教会你,是我的遗憾。”
蒋宥宁垂下眼帘,慢慢饮完了那杯酒。
玟钰,我好像明白了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好像已经教会我了,但我好像没机会告诉你了。
又是一年的初雪,蒋宥宁病逝了,小皇帝按照她的遗愿把她与先帝合葬在了一起。
她终于结束了她的复仇人生,要去陪她的玟钰了,想来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得想想要从哪句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