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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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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强大的妖力!
一阵狂风折弯路边劲草,方才还皎洁明亮的圆月也被乌云笼罩。
祝铃潋奔走在山间小道,穿过影影重重的树林。墨绿色松针随风落在衣肩,道袍翩飞,松香盈袖。
前方穿过松林,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分岔道。
一条道通往山更深处,黑漆漆的,地势愈加复杂,不可捉摸。
另一条道是断头崖,崖尽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峡谷另一边,落水急如洒落的珠帘,回荡着轰鸣的声音。
被她所追踪的女妖显然也知道该去哪边对己有利。
但修士们可不能丢失这个机会!
必须合力将她逼往断崖,然后一击即中。
左边,三师兄顾怀远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手握一把玉骨折扇,喊道:“小师妹,截断。”
“明白!”
祝铃潋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箓,甩过去。
女妖正要逃往的方向上,三棵老松树上立时出现无数根金丝线,缠结成一张闪耀的金光网,将道路截断。
“好样的。”顾怀远肯定道。
“多谢三师兄夸奖!”
祝铃潋脚步不停,毫不客气地接受夸夸。
她是碧山宗门最小的师妹,五岁上山,在山门学艺十五年,却苦于无用武之地。
这次看到除妖委托,她好不容易央求得师尊的同意,准她与三师兄、大师姐一同下山历练,见见世面。
本以为这一路会平淡无奇。没想到刚下山不久,晚上刚落脚岷江郡,就遇到大街上人围聚在一起,大喊“捉妖捉妖”。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位身形纤细的青衣女子。
她一袭黑发如墨,垂到腰间。朱唇皓齿,双眸清冷,却隐隐有几分哀伤。
好美!
祝铃潋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问三师兄,山下的女子都这么好看的吗,就见那女子身形一闪,速度快如鬼魅,消失在众人视线。
还真是妖哇!
三名修士紧随其后,一路跟踪至此。
祝铃潋虽第一次下山,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充满了干劲,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十几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就是为了斩妖除魔,一显身手。
天下修士万千,她虽是其中极为微不足道的一个,心中亦时刻谨记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之念。
眼前那女妖被逼着只能转向山崖,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有如暗夜的山灵。
而祝铃潋的脚力也不是白练的,她穷追不舍,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崖边,躲在暗处的大师姐楚玉早就布置好了法阵。
女妖一入法阵。
地上一张九宫八卦阵图立现,冲天而起,照着山林亮如白昼,将妖困于其中。
楚玉双手捏诀:“离位,火起!”
熊熊大火拔地而起。
但很快,楚玉惊诧地发现,那女妖在阵中没有丝毫受损,反而静静伫立,伸出手将火焰尽数吸拢于掌心,她神色悲伤,双手握拳,似乎要挣脱法阵而出。
这让一向慵懒散漫的大师姐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她一面继续支撑阵法,一面催道:“老顾,放小白!”
祝铃潋不由得后退两步。
她的三师兄顾怀远是驭兽师,一把玉骨扇里寄养了不少灵兽。
而小白是师尊亲自养大的灵兽,威力最大,凶猛无比,此次随他们一同下山。
一般情况下轻易是不会放出小白作战的。
看来这女妖着实厉害!
炙热火苗映在祝铃潋眸中,她脸色亦多了几分肃静,手中准备好几张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顾怀远闻言蹲下身,将玉骨扇扇柄插在地上。霎时,空白的扇面上浮现出一群灵兽,虎豹鸟虫,栩栩如生。
一只团子大小,头上张角的白狗自戒指而出,它龇牙咧嘴,朝着女妖疾冲而去。
“好样的,小—”
祝铃潋话还没说完,眼睁睁地看着小白四脚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扭头就朝山崖下跑去。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
顾怀远:?
楚玉:?
……小白临阵逃脱是怎么回事?
情势已容不得他们分散注意力。阵法之中,青衣女妖两掌松开,竟是一股更加滔天的火焰,汹汹直冲楚玉面门而来。
维持阵法本就需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楚玉一时不支,眼看着已无力躲闪。
顾怀远飞身过去,将大师姐一把搂住,落到安全地带。
火焰燎上松树,一烧而尽。
再一抬眼,法阵光芒黯淡消失,那女妖却是跳下断崖。
而跟在她身后,毫不犹豫跳下去的……是他们的小师妹。
“潋潋!”
顾怀远和楚玉追到崖边。
天不见月,夜色已深。
峡谷深不见底,四周被陡峭的岩壁所环绕,底部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谷底的景象已经目不可视。
只传来经久不衰的阵阵回声。
“潋潋——”
要命了!
难不成第一次将小师妹带下山,就要带着她的尸骸回宗门,这要怎么向师尊交代!
*
“咳咳。”
祝铃潋迷迷糊糊地咳嗽了两声,耳边似乎传来滴水的声音。
刚才,她眼看着师兄姐已无暇顾及,女妖就要逃脱,脑子还没考虑好,身子已经冲了出去,跟着跳下了山崖。
身体在半空中时,山崖的云雾冷风吹得她一阵脊背发凉。
她后知后觉地才想到,她不会要被摔死了吧。
第一次出山,连第一只妖都没捉到就死了。
这,这算得上是修真界最丢脸的修士了吧!她这是要把碧云宗门,要把师尊的脸面都丢尽了啊。
“嘀嗒。”
一滴水落到祝铃潋煞白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周围阴森森,衣裳也湿淋淋的,身体忍不住地打起了寒颤。
她想起来,似乎是半空之中上起了一阵强烈阴风,将她吹到峡谷对面,穿过了那道湍急的瀑布,掉入了山洞中。
她舔了舔唇,浑身无力,只能低声呢喃:“这是哪里?咳咳。”
“西山。”
一道冷冷的声音回答了她。
“此处山高峡深,风过不入,水流不平。生气隔断,凶险非常。三面皆断,唯有西方有口。你可知为何?”
祝铃潋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无力地摇摇头。
“西方属金,兑位,所司者杀伐之神白虎。白虎刁刃,意在屠龙。”他平淡说道,“大凶地势。”
山洞滴水寒,可这人的声音比之更冷,一字一句,似冬日里枯枝上的薄雪,终年不曾见过春日。
祝铃潋余光见他慢慢朝自己走来。
这人一身织金白袍,却已破破旧旧,脚步极轻,面容隐在暗处不可见。
她半闭着眸,问:“你是人是鬼?”
莫非她已经入了阴曹地府。都说黑白无常勾人魂魄,这应该是白无常吧。
白无常:“非人非鬼。”
语气中有几分微妙的自嘲,还不待祝铃潋深究,她骤然心提到嗓子眼,猛地睁大眼睛,挣扎着直起身子,背向后靠到崖边:“不对。”
“……你是魔。”
不会错。
这人周身萦绕着浓厚凛冷的黑雾。从他脚边蔓延开来,如一条条无形的蛇,蜿蜒穿行在破碎的石柱间,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一切,连最坚硬的石头也被其腐蚀得斑驳陆离。
“魔。”那人沉默片刻,停下脚步。似乎对她的害怕很感兴趣,他问:“你要如何?”
明明他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中,祝铃潋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直觉感到他一双眼睛如深海不见底,正直直地盯着她。
她紧张地忍不住咽下两口口水,仍集中精力以迅雷之势从怀中抽出几张符箓,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扔出去。
连手指都在颤抖。
“除魔卫道,我辈之职。通天之箓,扶正祛邪!”
这是她最厉害的爆破符了,大不了与魔同归于尽,也算为这世间做了桩好事,对得起师尊师娘的教诲!
“破——”
一息,
两息。
祝铃潋的心怦怦跳。
但想象中巨大的爆破声并没有响起。
那几张符箓映在祝铃潋瞪大的双眼中,不争气地飘呀飘,轻飘飘落在魔的手上。
魔看了看,嗤笑了一声:“就凭这几张鬼画符,想杀我?”
……
祝铃潋在这笑声中听到了赤裸裸的嘲笑和嫌弃。
她承认,她写的敕令符文,完全是照着符书上依葫芦画瓢,虽没有符书中那般流畅的美感,但也算得上是字迹清秀端正,怎么就成鬼画符了?
她梗着脖子,死要面子地伸出手:“喂,还给我。刚才没发挥好,我再来一遍——”
“啪。”
她受了伤的手腕抬起之时,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血,在空荡的山洞之中突兀的清晰。
异变骤生,就在此时——
猩红色的血雾从无中生,刹那便席卷起整个山洞,将祝铃潋和魔都包裹在其中。不知名低低的吟唱声在耳边飘荡,仿佛某种古老的咒语。
祝铃潋拼命捂住口鼻:“这是什么?”
魔难得地提高音量,语气之中有几分严肃:“血契。”
“什么是血契?”
“……现在的小孩都学些什么,连血契都不知道。”魔简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笑她的机会,冷淡道,“结血契的双方,虽算不得同生共死,但每月十五,必互相饮血,否则就会受万剑穿心之痛,暴毙身亡。”
这还不算同生共死?这血契有点凶啊。
祝铃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那低吟声扰耳得很。她果断分析道:“那这里就我一个人滴了血,应该结不成契约吧?”
魔道:“此山之上每一寸土地,都流淌过我的血。”
那你还挺可怜的。
等等。
“那我岂不是跟你,”祝铃潋反应过来,两眼一黑,“结了血契?”
她一个虽算不得世家名门,但至少也是根正苗红,一身正气,每日勤勤恳恳,废寝忘食地修行正道。
如今竟然
跟一只魔结了血契了!
这跟毁了人清白有何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