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梦》子午屿

8、第 8 章

　　程若梦收拾好就回了程府，等林双凛回到程府时已经是酉时末，这期间出了一件事，程泊枫因为参与奕王谋反被带走了。
　　“我爹绝不会谋反的，”程若梦焦急道，“这肯定是有人陷害他。”
　　“这我知道，”林双凛拍拍她的手，“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说罢林双凛就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又停下回身，“阿若，如果让岳父大人辞官，岳父大人他能接受吗？”
　　见程若梦愣住，他又接着道，“并不是说不让岳父大人再做官，只是避一避，待风头过去就好。”
　　程泊枫确实没有参与谋反，端王事成有他在暗中出力，但这件事几乎没人知道，何况程泊枫这些年在朝中树敌颇多，不能保证构陷他入狱的不是端王的人，新帝登基必然是一片血雨腥风，能避则避，眼下正是时机。
　　程若梦上前抱住他的腰，“林双凛，谢谢你。”
　　“和我还说这些，”林双凛揉了揉她的头，“等我。”

　　文英殿。
　　端王云章正在看下面奏上来的文书，他虽还未登基，但这些□□中积压的庶务还是要处置的。
　　“殿下，林大人来了。”
　　云章蹙眉，“这个时候？”想到刚刚报上来的消息，心下了然，“让他进来。”

　　“臣参见殿下。”林双凛伏地叩首。
　　云章抬头看他，“林大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殿下。”林双凛起身。
　　“林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本王已经猜到了，是程大人吧。”
　　“正是。岳父他为人耿直，忠君爱民，绝对不会参与谋反之事，必是遭人陷害。”
　　云章看了他一眼，起身开口，“几个月前父皇收到了弹劾宋国公的奏表，说宋国公纵子行凶，欺压百姓，其亲属更是打着他的名号侵占百姓良田，父皇盛怒之下削了他的爵位，阖府上下流放充军。”
　　“但那个时候锦衣卫都已经是四弟的人了，而中书省、御史台能说得上话的除了中书左丞程大人，几乎都是老四的人了，既然如此，能将这封奏表能到父皇手中，除了程大人本王想不到其他人了。想来这件事是林大人拜托程大人帮忙的吧。”
　　“殿下圣明。”
　　“你放心，这件事本王心里有数，不会教他有事。”
　　林双凛躬身一拜，“谢殿下。”
　　“关于四弟，父皇可还有嘱托？”

　　清明节前，文英殿，舒帝屏退众人站在御案前，只留了林双凛侍立一旁。
　　“林卿可知当年朕为何要皇后为你主婚？”
　　林双凛拱手，“陛下是为了告诉臣和诸位大人，臣是陛下的人。”
　　舒帝点点头，“你当年状元登科，按律入朝为官可从六品起，凭你的本事，今天估计已经能做一部尚书了吧。”
　　林双凛拱手躬身，“陛下高看臣了。”
　　舒帝摆摆手，“你的本事朕清楚，不然也不会独独选中了你。”他叹了一声问道，“朕这些年留你在身边，只让你做个七品的编修你可怨？”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无怨。”
　　“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朕老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舒帝走到案后坐下，“底下的人难免生了些旁的心思，朕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林卿觉得朕这几个儿子里，朕最喜欢哪一个？”
　　林双凛跪下俯首，“臣不敢妄言。”
　　舒帝笑了，“朕准你妄言。”
　　林双凛叩首一拜，“愚以为陛下最喜奕王。”
　　“不错，那你觉得，这皇位朕想传给谁？”
　　“愚以为是端王。”
　　舒帝淡淡笑了，“为何？”
　　林双凛跪在地上不说话。
　　“林卿但说无妨。”
　　林双凛斟酌开口，“陛下虽怜爱奕王，但奕王行事鲁莽，任人唯亲，容易偏信小人，难成明君，而端王持重，为人宽厚仁慈，重视礼法，重要的是他能礼贤下士，若端王继位，将来必是明君。”
　　“说的不错，”舒帝拿起了笔，“朕这几个儿子里，就老三最不会讨朕欢心，但偏偏就他有治世之能，老四一出生他母妃就去了，朕难免要多照拂他的，只是朕再喜欢他也不能拿天下百姓冒险，朕是皇帝，是百姓的天子，朕做不了父亲。”
　　舒帝说完，诏书也写完了，他放下笔，盖上了玉玺。
　　“如今锦衣卫朕也用不了了，朕的事只能交给你办了。”
　　林双凛叩首，“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舒帝笑道：“林昊那个大老粗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聪明的小子。”
　　“臣随母亲。”
　　舒帝想了想才道，“差点忘了，你母亲是鹿相之女，怪不得。”
　　林双凛母亲鹿知月是鹿相之女，不过当年鹿知月嫁给林昊之后不久鹿相就过世了。
　　墨迹已干，舒帝把诏书合起来，起身交给林双凛，“这是遗诏，林卿，朕就把端王和这天下百姓交给你了。”
　　“臣必不辱命。”林双凛伏地叩首。
　　“起来吧，朕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你。”

　　林双凛躬身，“回殿下，陛下说他不能拿天下百姓冒险，若奕王殿下不臣，希望殿下念多年兄弟之情，厚葬奕王殿下。”
　　云章怔愣一瞬，“父皇居然没保他？”
　　林双凛俯首，“陛下正是怕殿下一时心软留下祸患。”
　　云章苦笑一声，“果然是天家无父子。”
　　“来人。”
　　禁军统领萧疏上前。
　　“听到林大人的话了吧，好好去准备一下，送四弟上路吧。”
　　萧疏领命走了，云章又看向林双凛，“林大人此次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回殿下，臣有两件事要求，一是代岳丈向殿下请辞，二是待此间事了，臣想请赴青州任职，望殿下允准。”
　　云章皱眉，“程大人还远不到致仕的年纪。”
　　“岳丈他为人秉直，在朝中树敌颇多，殿下登基正是多事之秋，难免有人趁机起些旁的心思，臣恐岳父再被陷害，到时殿下怕是不能轻轻放下，若殿下需要，日后复起岳父便是。”
　　云章想了想，觉得也行，“可，这事本王准了，但你此次有功何必出京，正好自鹿相之后相位空悬至今，你又是鹿相外孙，不如就留下来做本王的丞相，替本王分忧，想必父皇将遗诏留给你也是这个打算。”
　　林双凛伏地叩首，“谢殿下厚爱，但臣还是想去青州，臣在青州也可为殿下分忧。”
　　林双凛伏在地上，云章凝视了他许久，“你想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为什么？”
　　“从臣出京，再到调兵护送殿下回京，这几日来，臣的妻子日夜忧虑，寝食难安，臣答应她，以后都不会再让她为臣忧虑。臣入朝为官不过三载，殿下登基便许臣高官厚禄，臣在京中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这必然使臣失信于她，臣愧对殿下厚爱。”
　　“为了她你连这大好前途都放弃了？”
　　“她是臣的妻子，是臣相知相伴，要相守一生的人，况且臣入仕不为功名利禄，为的是替天子分忧，为百姓谋福，这些事臣不做丞相，在青州也能做。”
　　云章沉声，“你就不怕驳了本王的面子，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
　　“殿下不会，”林双凛淡然道，“臣清楚殿下的，今天在这的，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位殿下，臣都不会求这件事，正因为是殿下臣才敢开口。”
　　云章让他气笑了，“你倒是聪明，拿准了本王不会对你动手。起来吧，这件事本王也允了。”
　　林双凛叩谢，“谢殿下。”
　　“不过，”云章淡淡开口，“本王只准你在外面待三年，三年之后你就归京，丞相之位本王给你留着，本王的儿子到那时也该开蒙了，缺个夫子，你也一并兼了，就当做是还本王的恩，如何？”
　　“臣领命。”

　　端王登基当日林双凛正拖家带口地赶往青州赴任。
　　马车出了京城，程若梦叹了口气。
　　“怎么了？”林双凛关切道。
　　程若梦抱住了他，“你实话和我说，你到青州去是不是被我爹牵连？”
　　林双凛笑着抚了抚她的头，“不是，你别胡思乱想。”
　　“那为什么？你护端王上位这么大的功，他就让你去做个太守？”
　　“太守还不行？我这可是连升三品。”
　　“虽是这么说，可，那也是个地方官，和京中是比不了的。”
　　“地方官怎么了，地方官也一样是为百姓做事，难不成阿若看不起我这个地方官？”
　　程若梦抬手轻锤了他一下，“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双凛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他笑着问，“青州不好吗，青州是你祖籍也是我祖籍，能回去为家乡百姓做事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但……”
　　“放心，我的本事阿若还不清楚吗，回京不过是早晚的事，所以不要再担心了知道吗？”
　　程若梦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林双凛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走了两天，他们一行人今夜在朗州的一个小镇上休息。
　　“我们为什么不走水路？”程若梦问道，“走水路应当能路过淮扬，‘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我也想去见识一下。”
　　“走水路要远一些，会赶不上到任的，”顿了顿他问道，“你之前没走过水路？”
　　程若梦摇头，“姨娘她坐不了船，我们回去都是走陆路。”说着叹了口气，失望道，“可我真的好想去看看。”
　　林双凛抿了抿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