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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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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黄泉山碧落峰,取的名字鬼魅神秘得让人心头畏惧,可莫晓却感觉自己像置身原始山林,没有任何工业商业浸染到的原始山林,连被人踩踏行走过的痕迹都很少,莫名的,就是觉得足够安全。在深山老林里感觉安全,似乎不可思议。但如果拥有足够强大的后盾,比如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莫无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难走的山路可以被带着飞跃,易行的平路就好好体验幽然静谧的好风景。
踩在软软的草叶覆盖的地面上,莫晓屈膝弯腰打量着不远处黑白相间的小小一团。她真想惊叹,这个世界居然有熊猫!可仔细一看,这极似熊猫的小家伙本该雪白的肚腹正中一片菱形的艳红,除此之外与莫晓知道的熊猫没有一点差别,看上去像多了个红肚兜的大熊猫,黑白红的搭配,别提多憨态可掬了。
而此时此刻,小家伙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小肚子朝天露着‘红肚兜’,背靠着一棵大树树干蹭来蹭去,大大的脑袋扭扭,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莫晓觉得有趣至极,由莫无缺身上拿过慧天弦玉查看了下,不看便罢,一看吓一跳。这小家伙来历不凡啊,居然是兽神!哑然失笑,有兽神这个样子的吗?再细看,明白了。这所谓的兽神自身没有任何可供人类利用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吃了后会长生不老的传说。而且完全不具备攻击和防御能力。一般生活在最广袤的丛林里面,由其他动物供养着,很大的面积里独有一只。
人类不会去伤害它,一是因为数目极少,极难遇到。二则是因为兽神之所以称作兽神。便是所有飞禽走兽心目中的神灵,一旦有所损伤,那么伤害它的人一定受到不死不休的攻击。即使躲进尘世市井也免不了被邻家的犬采蜜的蜂甚至暗藏的蛇所伤,直到死。
这小家伙可真算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啊!不过,想必没有同类的它会孤单寂寞得多。
试探着伸手过去,看着小家伙没什么敌意,又大胆靠了近旁。它那小而湿润的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又热又痒。她更是玩心大起,双手又摸又捏,顺滑柔软的手感让她惬意得眯了眼,小家伙扭头摆臀爪子挠挠的样子更是让她心都化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招呼莫无缺上前来,抓着他的手强按在小家伙身上。“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呀?一起玩啊。”手指轻戳戳红红的肚子,看着它滚来扭去,呜呜的叫声挠得心里痒痒的。
莫晓看着他的脸,心里有种空洞感,很无力。再如何秀逸精致到完美的容貌,如果没有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就如同没有生命的SD娃娃。“莫无缺,我不知道你以前过的日子开不开心,但现在没有任何人阻止你拥有快乐。难道你从来都不会试着笑笑吗?”
他的目光从小家伙身上转到她的脸上。“笑?”他停了停,慢慢的说:“我不会。”
有寂寞至极的孩子,于是神便赐予他们微笑掩饰。那么,他呢?自小沦为工具,无法作为一个人的而活着。连微笑,也奢侈。
呼出一口郁气,她随意的抚弄着毛茸茸的小家伙,“笑,可以有甚多涵义,而内心快乐是最起码的缘由。因为快乐,人就会想要笑,这是人最初最本真没有被世俗浸染过的需要。”
莫无缺垂着眼帘,看着手掌下小家伙的脑袋对着他一拱一拱。“快乐……是什么?我,不知道。”
莫晓这下真有些无语问苍天了。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必须解释。“快乐……唔,就是很开心很开心,心就像盛满了最宝贵的东西。比如,跟这只貌似熊猫的可爱小家伙玩耍;比如,在这样宁静美丽的地方散步看风景;比如,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瞥见莫无缺疑惑的神色,她觉得一阵烦闷,无法解释下去。快乐都无法明了,如何再解释何谓‘喜欢的人’,为何会因此快乐。她本就不是个说教解惑的料!
“总之,对我来说,快乐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常常吃到美味。有机会看看热闹,但自己一定不能变成别人眼里的热闹。好风景从不会被错过,遇到有趣的人有趣的事,随心所欲的笑肆无忌惮的哭。没有人伤害,没有人欺骗,没有人背叛……”她慢慢的,像是对莫无缺又像是在对自己碎碎叨叨。
莫无缺看着低头逗弄着兽神的女孩,光线从树叶上斑驳的洒下,阳光晕染了她的面庞,勾勒出清丽的弧线,几缕发丝在尘埃中飞舞。她的神情,恬静而宁定……跟那个名叫木晓的女子好相似。
身体里魂魄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遇见她时,就开始浅浅的浮现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此刻,更有种破土而出的错觉。
不同于自有意识起,就束缚住他的心绪,督促驱使着他不停地寻觅她的踪迹,如同无可撼动的旨令一般的存在。
那深深扎根的,可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意愿?
在深山中,虽是六月炎夏,在夜晚也还是寒重的。莫晓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一定会在傍晚时分赶回冥教居住的屋子,泡泡澡,在柔软的床上做个好梦。在山中过夜,即使刺激新奇,也远远无法满足她追求舒适的要求。
莫晓沉沉熟睡,而跟她一墙之隔的莫无缺正安静的端坐在床上。浓墨夜色,四野寂然,小小少年身形纤瘦,眼睛凝视着双手捧着的,层层叠叠的柔白光环细密包围的玉石。漆黑的屋子在这唯一的光源下,显出几分孤清温柔之意。
慧天弦玉,佛祖赐给莫晓的宝贝,跟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一见自己就强烈的吸引自己去触碰?为什么触碰的刹那会被强行灌入一段很长很长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段记忆中叫木晓的女子跟莫晓有什么样的关系?
静默的坐着,不再想那些无解的事。在意还是不在意,他此刻是不知道的。
隔三差五的就往深山老林里跑,莫晓也开始思忖起露营的可能性。想想一觉醒来,就闻到花木清香,听到鸟儿的啾鸣,看到林中小鹿优雅奔跃……嗯,貌似很美好啊。不过切实施行起来还得再议啊再议。
带上饭团干粮,莫无缺随着莫晓漫无目的的前行,他看着她每走过一处地方都很专注的把那处风景记在大脑里印在心里。
她拉着他的手,使劲的摇,“快看快看,山崖边那一大片粉樱色的花好漂亮,我想睡在上面滚来滚去!”他看了看身旁一脸迷醉的女孩,遥望那片花海。
“你过来闻闻,这果子是不是很好闻?没有苹果那么甜腻又比柠檬更清新,可惜不能吃。拿来做香包也不错。”他把手中的果子放在鼻下,深吸了一下,果香氤氲,沁入心魄。
她在一丛橘红色形如喇叭一样的花前眼睛一亮,小心摘了一朵盛开的花,舌头轻舔了一下花茎顶端,笑眯了眼。又摘了一朵,“来,张嘴,抿住,吸一下,是不是很清甜?”他望着她期待的目光,回味着舌尖上曼妙的感觉,点了点头。
莫晓觉得很有艺术美感,如清泉般剔透美丽的男孩,眼神迷蒙,粉樱色的唇,中间一朵橘红花。这副模样,实在叫人有犯罪的欲|望。
走累了,找到一处甘洌的山泉边喝水吃干粮休息。她躺在阴凉的树荫下小睡,他背靠大树,感觉心里仿佛在被什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填满。
夕阳西下,晚霞绮丽。他揽着她的腰在树枝上凸石上跃过,凭着自己超凡的记忆返回居住的地方。她则把玩他乌油油的长发,看着飞逝而过的风景。那么多次被带着高来高去,她也早已习惯,完全不担心会跌落。
而即使那么迅疾的速度也没有错过看清,一只沾血的白色的狗(?)。
叫停落地,她小心的走了过去。雪色毛发,庞大健壮的躯体,粗短蓬松的尾巴,尖利的牙,很明显是头凶猛的狼。而此时,这头狼腹部中了一枚花朵形状的镖,血从伤口处流水一样涌出,血中带着乌黑,是中毒,而且看上去是剧毒。
这里距离冥教并不遥远。这条倒霉的雪狼大概是无意中闯入人类居所,而被打中的。那花朵型毒镖很眼熟,貌似就是她那位女师傅季凤蝶所有。
莫晓看着那血就有些反胃不适,嘀咕着自己晕血症越加严重了。如果救助可行,她当然不介意加以援手,只是这头骄傲的雪狼似乎对他们并不友好,一直在低低咆哮,拖着伤重的躯体挪动着,戒慎的盯着他们,眼中恨意森森。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狼啸,这头狼登时变得焦虑不安,利爪不停的刨着地,眼神望着他们也越加凶狠。悉悉索索的的脚步奔来,又见另一头略瘦小的雪狼带着好几只幼小狼崽赶了过来,它们着这头重伤的雪狼悲声呜鸣。
那头雪狼看来也濒死了,却不管不顾的拖着伤重的躯体挡在所有狼前面,冲着他们呲牙发出进攻的姿态。她抓紧他,急声:“别伤它,我们走!”
他脚尖轻点,两人就跟那群狼远离十几丈,看来这样的距离给了它们安全感。看来强弩之末的雪狼终于倒下了,它的周围,大概是妻儿的大小雪狼,悲切呜鸣声声不断。
莫晓心下恻然,想着英雄末路王者穷途,又想起那场触目惊心的血腥杀戮。轻轻的说:“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其余的狼会因为那头狼的死而这样悲鸣?因为它们在伤心,在难受,在痛苦,死的狼或许是它们的丈夫父亲。当它被伤害被杀死,就像是永远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她转头望着他,“人和动物也没多大区别,人也有自己的亲人爱人。你记不记得你杀了很多很多人,虽然那是别人要你杀的,虽然那不是你的错,但你还是要知道,那些人,都是有父母有丈夫有妻儿,他们会痛苦会哭泣的。如果让太多的人悲苦伤痛,那么自己也不会快乐。”
他怔怔的看着她,“我杀人会失去快乐吗?那我以后不杀人了。”
她微微一笑:“嗯,凭你的本事,就算不杀人也是最厉害的。但我刚刚说的是好人,不随便伤人不为自己的利益而害人的人。坏人的话,就算不杀也要该受到惩罚的。其实好人和坏人的界限也算模糊,好好利用你的读心术,慢慢就明白的。”
他好像欲言又止,在她的催问下开口:“痛苦是什么?我,感觉不到痛。”在她瞪大的眼神中继续说:“我很少受伤,受伤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感觉,伤口也很快就愈合了。”眉间微颦,明显一种自厌自嫌的神情。而这般神情在他身上出现,实在让她惊异,完美的SD娃娃有了常人的表情?!
她走了走神,回过神来。“你说,你感觉不到痛?没有痛觉?这,这大概是一种病吧。”
他低下头,干涩的轻声道:“我跟其他人,真的没什么不一样吗?”
一时间,她也喃喃无语应对。他们都不笨,他们都明白。他的一切,与常人的差别何止千里万里。
她想了想,说:“你要想啊,既然上天让你那么特殊,肯定是有原因的。让你能力超凡,你就不必像芸芸众生一样苦苦求温饱;让你读得人心,你就可以预防或者免遭伤害;让你没有痛觉,你就拥有更多快乐。看看,其实你是很走运的啊。”
他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唇角却极不明显的轻轻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