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卫昭月回去之后没几日便收到了一筐桃子,一个个圆润饱满,水嫩多汁。
她一个人在玉坤宫过得自在,慧明帝忙于政务,除了初一十五会来玉坤宫陪卫昭月用一顿晚膳,其余时间并不往玉坤宫来。
宫里的其他妃子有自己的圈子,交好的人时常凑在一起,加之她们本就比卫昭月年纪大,更是聊不到一块儿去,卫昭月每月接近她们一次随意聊聊闲话便放她们回去。
夏日虽不好过,卫昭月独处于玉坤宫,倒是十分自在。
只是谢兰庭的日子便没有那么好过了,奸细被杀,寻找多年的证据消失,翻案渺无希望。青峦传来的消息却说当日围剿别院的除了英王的人手还有皇帝的金吾卫,另外一队人手隐藏过深,暂时毫无消息。
“你是说,那日还有金吾卫的手笔?为何青岭尚未来报?”
谢兰庭握着瓷杯的手指隐隐泛白,可见他内心的震惊与气愤。
“青岭传信此事是由左金吾卫秘密行进,他未曾收到任何消息。”
左右金吾卫乃天子近卫,直接听命于皇帝,负责皇帝和皇宫的安全。
谢兰庭手中的瓷杯骤然破裂,拳头握紧,碎片陷于皮肉之中,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青山面露担忧,“主子,您的手。”
“无事,去将金疮药取来。”
“是。”
谢兰庭伸手交给青山处理伤口,脑中却思绪万千。
当年与突厥一战,十一皇子战死沙场,随后在帐中查出与突厥往来的密信,信中直指十一皇子与突厥密谋战败以在夺嫡之中取得突厥的支持。
慧明帝大怒,连十一皇子的尸身都不允许收殓,即便是郑贵妃跪在大雪里哭干了双眼也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谢兰庭偷偷溜去边关将十一皇子的尸身带了回来,叫郑贵妃见了最后一面,随后入了郑家祖坟,却连一块碑也无。
此案疑点重重,十一皇子战死死无对证,后来郑家和谢兰庭暗中调查,发现蛛丝马迹都直指英王及先继后,郑家上书重新彻查却石沉大海。
朝中却对此事也怨声载道,十一皇子是慧明帝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在朝中一向颇具盛名,如今却带着这样的恶名死去。
最后以先继后自戕谢罪终结此事,但是英王府并未付出任何代价,郑国公府欲再次上凑,却被慧明帝压了下来,最终也没有为十一皇子正名。
如今,谢兰庭好不容易找到的奸细,为十一皇子翻案就在眼前了,证人却被杀,甚至其中还有慧明帝的手笔。
谢兰庭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晋子民眼中爱民如子、英明神武的帝王,纵容甚至参与了陷害皇子通敌卖国的事件。
而理由或许只是他年老体衰,对年轻的儿子及其背后强大的母族,产生了忌惮,这种忌惮让他忘了他同样也是父亲。
谢兰庭胃中一阵翻腾,一股酸水向上涌起,他捂着腹部呕出一阵酸水。
仅仅是因为忌惮和猜忌,便用这般恶毒的手段害死了自己最优秀的儿子。
他的十一哥,温润如玉,出尘似仙,有一颗最仁慈的帝王之心,死时俊美的脸上刀伤横贯脸颊,鲜血都流干了,就这么躺在塞外的风雪中,带着一身污名。
“十一哥、十一哥,十七没用,不能为你洗清冤屈。”
谢兰庭跪在地上,喉间是忍不住的呕意,木质的地板上砸下一颗颗圆形水迹,随后蒸发不见。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谢兰庭抹了把脸,站起身来神色焦急似乎在找些什么。
青山担忧不已,“主子,您怎么了?”
“去取我的剑,我要杀了他。”
“您要杀了谁?直接吩咐属下便是。”
“我要杀了谢建安,还有谢崇。”
谢建安和谢崇正是英王和慧明帝的名讳。
青山大惊,“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们害死了十一哥,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我要给十一哥报仇,我的剑呢?”
“主子!主子!”
谢兰庭的碧眸此刻瞧着比平日浅了许多,眼底布满血丝,青山从身后抱着他试图控制住他,却完全控制不住。
“青峰!青峰!快来帮忙!”
青峰闻信从屋外现身,入目便是谢兰庭几欲疯狂的模样。
“青峰,主子不知为何说要去杀了陛下和英王,你快来帮我控制住主子。”
青峰走过来一掌劈在谢兰庭的后颈上,他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青峰和青山将谢兰庭扶至榻上躺好,“主子这是怎么了?”
“主子得知消息之后便怒急攻心,忽而疯狂地要杀了陛下和英王。”
青峰摸了摸谢兰庭的额头,额间的热度惊人,显然是发热了。
“主子发热了,我去找个大夫。”
老大夫被青峰一路拽至屋里,给谢兰庭把了脉。
“大夫,我家主子怎么样?”
“不必担忧,公子只是急火攻心,加之思虑过重邪风入体才发了高热,老朽抓副药给公子服下即可。”
“多谢大夫,我送您。”
青峰送走了大夫又将药煎好,端来之时谢兰庭已经转醒,正睁着眼睛发呆。
“主子您醒了,快来喝药。”
谢兰庭却好似没听见,径直翻了个身面朝里侧。
青峰一看就知道谢兰庭不爱喝药的老毛病犯了,“主子,您病了,可不能不喝药啊,上次受伤您偷偷将汤药倒了,这才好得慢了好些日子。”
谢兰庭默默地拉上了一旁的薄毯盖住脑袋,试图蒙混过去。
“主子,药得趁热喝,不然失了药性。”
被子中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先出去别打扰我。”
“主子,今日这药您是不喝也得喝。”
显然青山对他方才的疯狂心有余悸,是怎么也不能放任他不喝药混过去的。
“主子,您若自己不喝,那便属下拿勺子喂您。”
谢兰庭想象了一下两个大男人,用勺子喂药的场景,盛夏里便打了个寒颤。
于是他掀开薄毯,默不作声地接过了碗,将里面的褐色药汁一饮而尽,又连灌了几杯茶水压了压满嘴的苦味。
“主子,四年我们都忍了,您一定要沉住气。”
谢兰庭没说话,半晌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是。”
谢兰庭回忆着母妃去世后,十一皇子和郑贵妃同自己相处的种种,又想到他战死的悲痛,一时间恨意涌上心头。
许是药效上来,他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慢慢地便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睡。
这日是初一,到了后宫妃嫔来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卫昭月早早地便起了身,消消停停地将自己梳妆好用了早膳。
卫昭月几次观察下来发现嫔妃们对她并无敌意,她虽为中宫嫡后,对她们却并无威胁,皇子们均已成年,势力根深蒂固,即便她将来生下皇子也对帝位的归属没有影响。
更何况,宫中已经十九年没有皇嗣出生,太医多次会诊也只说慧明帝身体无碍却也无法解释不能生育的原因。
因而嫔妃们多愿意跟卫昭月交好,反倒是她们彼此之间为了自己的皇子时常争风吃醋。
“这桃儿鲜嫩多汁,最是清甜,各位姐姐不妨尝一尝。”
桃子被切成一口大小的方块,用银叉插着便可送入口中。
“娘娘,这是哪里来的桃儿,当真美味。”
“这是南边玉宸宫里的桃林摘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面色都奇怪了起来,手中拿着的银叉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有郑贵妃缓缓放了一块桃肉到口中,神色中满是享受。
卫昭月自是注意到了她们的反常,“怎么了?”
“皇后娘娘,这玉宸宫...在宫中还是少提为妙。”
卫昭月一愣,“为何?”
“当年大晋与西域连年交战,陛下在位数年仍无法平息,边境百姓民不聊生,最后大晋割地,西域送来公主和亲,至此两方议和。几年后,大晋休养生息收复失地,宸妃娘娘在宫中抑郁而终。”
卫昭月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那时她还是个懵懂的稚童。
“那为何宸妃在宫中变成了不可说?”
“自然是陛下不喜宸妃了。”
“不喜?是因为陛下觉得割地以后有损大晋颜面,而宸妃的存在便日日提醒着陛下这段屈辱?”
众嫔妃一时被卫昭月的直白惊到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最后还是郑贵妃悠悠道:“皇后娘娘,不可妄议陛下。”
这番态度,虽是劝阻,却也是证实了卫昭月的猜测没错,陛下的厌恶仅仅来源于战场上的屈辱。
就在一众妃嫔其乐融融之时,贤妃的宫女匆匆跪下,急声道:“娘娘,十七皇子打了英王,被陛下罚了杖责,十六皇子出言维护,陛下罚他一同受刑,现在正在御书房外准备行刑呢。”
“什么?”
贤妃大惊,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妾要去看看,先行告退。”
卫昭月担心谢兰庭,干脆了站起身,“贤妃姐姐,本宫同你一块去瞧瞧,顺便劝劝陛下在,这杖责可非同小可。”
“是,娘娘请。”
皇后和贤妃都去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坐着干脆也起身跟上,郑贵妃正愁没有借口去,当即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