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玻璃裙的小糖人》白桃桃妖

2、那些似锦的相遇，只是为了将来，能把繁花落尽。

　　G

　　那天在学校帮老师送一份报表时，我遇见闻宇，他是新贵高中的学生会主席，他拥有不同于繁思涵的另一种美，光环和温暖。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
　　他说，林纯，周末有个聚会，你要来吗？
　　我问，人很多吗？
　　很多。
　　那好的，我去。
　　他露出温暖的笑，我去接你。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和同学们一起去。
　　他奇怪地问，林纯，你认为那是普通的同学聚会吗？
　　难道不是吗？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想你做我的公主。
　　你只邀请我吗？
　　还有两个人，也是学校里的。
　　公主和女朋友等同吗？
　　他没回答，只是微微笑着。
　　周日早上，他在楼下喊我，我探出头时，见到他米色的几何图案针织衫。
　　还是答应了赴约，因为，闻宇请的另外两个人是繁思涵和叶小晨。
　　叶晓晨，繁思涵的女朋友。
　　闻宇骑着单车来接我，他解释，林纯，我知道你讨厌有钱人，所以，我用单车带你去城堡。
　　城堡。
　　难道，我的王子是闻宇吗？
　　闻宇口中的城堡是他家在长荣山的一栋别墅。
　　生日Party在洋式花园里举行，华丽的服饰，高傲的面孔，相互炫耀是这个花园里嘴昂贵的主题。
　　这样的聚会，我曾经不下百次地参加，而如今，我最想逃开。
　　我站在闻宇的身边，穿着白色小礼服，一双细跟的凉鞋，没有多余的装饰。那些视线集中在我们身上，有艳羡，有嫉妒，有疑惑，可我在意的不是这些，我的视线，在人群里那个黑衬衣的王子身上。
　　黑衬衣，凌乱的发，慵懒的表情，颓废的美，那个王子，繁思涵。
　　他的右手边，一个穿着薄荷绿吊带连身裙的女生，她是叶小晨。
　　他们朝我和闻宇走来。
　　走到闻宇面前，繁思涵拍了一下他的肩：“闻少爷，生日快乐。”
　　“繁，别叫我少爷。”闻宇笑着拍回去。
　　“学长，生日快乐。”叶小晨声音轻轻的，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微翘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
　　“谢谢小晨。”
　　“这是林纯。”闻宇向他们介绍我。
　　繁思涵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狭长的眼一眯：“是你？”
　　“林纯学姐，你在学校好有名。”叶小晨望着我笑，“学姐你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我们都好喜欢你呢。只是，……”她皱着眉一脸惋惜的表情，“听说你是孤儿，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如果不努力读书的话，生活负担一定更大吧？学姐，你一定很辛苦对吧？”
　　她笑得一脸无伤。
　　“你们是，真的好喜欢我吗？”我也笑，温暖无伤。
　　“对呀。”她挽住繁思涵的手臂，用可爱的语气说道。
　　“既然是喜欢，那为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样的话？”
　　叶小晨的脸色变了，青白交加。
　　“小纯，”闻宇拉我的手，“小晨没有恶意，你别生气。”
　　我摇头，淡然道：“我没有生气。”
　　繁思涵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对叶小晨说：“走吧，女朋友。”
　　走吧，女朋友。
　　他为什么要在后面，加上那三个字？
　　叶小晨看了我一眼，乖乖跟着繁思涵离开。

　　H

　　距离闻宇的生日聚会已有半个月，我和他，算是确立了恋爱关系。
　　我的第三个男朋友，典型的完美情人。
　　可是，面对他，我的心跳，总是缓慢而平稳。
　　或许，那是安全感吧。
　　寻找王子的旅途，该是终结了。

　　I

　　星期六下午没有课，我早早去了糖果屋。
　　见到在店里的繁思涵，我有些吃惊，印象中他很少会在糖果屋出现。
　　“那个……我是……”面对他，我的舌头竟不听话地打结了。
　　他睇了我一眼，说：“她出去了。”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有些烦躁地摔掉手中的笔，仰起头来盯我：“我说我妈出去了，她不在店里，明白了吗？”
　　“我知道繁姨出去了，我是来做饭的。”
　　“什么？做饭？”
　　“繁姨拜托我来给某个连电饭煲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人做饭吃。”我忍不住白了一眼面前这个慵懒傲慢一副事不关己的很难相处的人。
　　他瞟了我两眼，笑开了。
　　“你笑什么？”
　　“看你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是电饭煲吧。”
　　我一时语塞，无处反驳。从小到大，我都没做过饭，离家后也只把泡面吃得炉火纯青。早上繁姨打电话给我拜托我的时候，我明知道自己不会做饭，却还答应了她，为的是……眼前这个人吧。
　　“你该不会真的不会做饭吧。”
　　“谁、谁说的，我会、会煮面……对，我会煮面，煮面。”
　　“煮面？”他孤疑地盯着我。
　　真怕被他识穿我的逞强，我豁出去地拍着他说：“你，去买菜！”
　　“什么？”他指着自己，“我去买菜？”
　　我用力地点头。

　　J

　　结果是，我和繁思涵一起在蔬果超市里推着购物车乱转。
　　“喂，你到底要煮什么？”他瞪着购物车里琳琅满目的蔬果，转头问我。
　　我不敢看他，指着一棵白萝卜说：“这个要。”
　　然后，青菜、葱、蒜头、芹菜、猪肉片、鸡蛋、香菇等等一切应该不难煮的东西堆满了购物车。
　　在收银台前结算时，繁思涵再一次不确定地问我：“你确定煮面要用上这些东西？”
　　我肯定地拍拍胸脯：“相信我。”
　　厨房里，热火朝天。
　　“你到底会不会打鸡蛋啊？”
　　“那你来吧。”
　　“这个香菇真的煮得熟吗？看起来很硬啊。”
　　“当然熟的了，快倒进锅里。”
　　餐桌上，静默无声。
　　“林纯。”
　　“啊？”
　　他露出寒心的表情：“这是什么？”
　　“鸡蛋面汤啊。”
　　“为什么这么甜？”
　　“甜？可能盐和糖弄错了吧。”
　　“那这个呢？”他从碗里夹起一片焦黑色的东西。
　　“大概……是鸡蛋吧。”
　　他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推开椅子站起来就走。
　　“你去哪里？”我急忙问。
　　他头也不回：“我出去吃。”
　　失败了。我瘫趴在餐桌上，懊恼地望着那一碗奇怪的面，早知道，泡面给他吃好了。第一次想为他做点事，却搞得一团糟。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我无精打采地接起来：“喂？”
　　“小纯。”是闻宇的声音。
　　“干吗？”
　　“一起吃饭吧，我去接你。”
　　“好，我在糖果屋。”
　　闻宇来的时候，繁思涵也回来了，我看见他手上提着一袋东西，来不及细看，闻宇已经拉着我上车。
　　闻宇对繁思涵说：“繁，我和小纯去吃饭，就不请你当电灯泡了。”
　　繁思涵应了一声嗯，进了糖果屋。
　　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让我觉得很难过。
　　闻宇的车刚驶出吧屋街，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繁思涵的名字，小心地掩饰内心的雀跃，我慢慢接起来：“喂？”
　　“我妈妈拜托的就是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毫不在乎的语气里隐着一丝嘲讽。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更加难受，只好假装冷淡：“对不起，我……”
　　喀！他挂断了电话，遗留下一片突兀的忙音。
　　“怎么了？”闻宇担心地看着我，我摇摇头，望向窗外。

　　K

　　九点，是到糖果屋上班的时间。
　　我推开玻璃门，没见到繁思涵的脸，倒看见了繁佳儿的满面笑容。
　　“小纯，今天下午谢谢你了，没想到我那一向挑嘴的儿子竟然没向我抱怨耶。”繁佳儿拉着我说，“看来小纯的厨艺不错喔。”
　　我一头雾水，只好尴尬地笑着。
　　“是不错，吃她煮的东西，一定能早登极乐。”繁思涵从楼上走下来，恶意地看着我说，“是吧，很会煮面的，林大厨？”
　　我低下头，不说话。
　　“咦？不过啊，小纯，你都煮面了为什么还叫外卖呢？”繁佳儿突然问道。
　　“我上楼了。”繁思涵勾出一抹幸灾乐祸又事不关己的奇怪笑容，转身上楼。
　　“对呀，就这一袋啊，叫了也没吃，我就觉得奇怪……“
　　繁佳儿说了什么我都听不清了，眼睛望着那一袋外卖呆呆地想着，原来，他下午说出去吃其实是去叫外卖了，他买东西回来我却要和闻宇去吃饭，当时，他一定很失望吧。所以，才会打那个电话来说那些话，可是我居然以为……
　　“繁姨！”
　　“怎么了？”
　　“有泡面吗？”
　　……
　　端着香气四溢的泡面，我小心地敲开繁思涵房间的门。
　　“干什么？”打开门，看见我手中的面，他语气差差地问。
　　“对不起今天……”
　　“我忘记了。”他打断我的话，转身走进房间，坐到钢琴前弹琴。
　　我跟着进门，问他：“下午你没吃东西吗？”
　　他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头也没抬：“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个，给你吃。”我把面端到他的面前。
　　“不要。”
　　“为什么？”
　　“吃了会登极乐。”他停下弹琴，作出一个很搞怪的动作。
　　“哧。”我被他逗笑了，“我保证这次会很好吃，相信我啊。”
　　“你下午也是这么说。”
　　“拜托……”我几近恳求。
　　他接过面去，吃了两口。
　　我紧张地看着他吃，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怎么样？好吃吗？”
　　他想了想，问：“为什么你的泡面和鸡蛋面差那么多？”
　　“我都是吃泡面的……”
　　“所以说，你根本不会做饭咯？”他突然靠近过来，静静看我。
　　脑袋像个红色气球嘭的发胀起来，我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先下去工作了。”我低下头匆匆跑开，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我的螃蟹王子呵，我之于你，究竟算是什么呢？

　　L

　　最近，我常常看见繁思涵在店里出现，繁佳儿不在，他便像一尊神像一样伫立在收银台前，表情千年不变，慵懒惬意，事不关已。
　　9点准，我推开糖果屋的玻璃门。
　　坐在收银台前的是繁思涵，他低着头，没有看见走进来的我。
　　我探头看他在做什么。
　　“是在捏糖人吗？”我突然出声，他吓了一跳挺直腰看我。
　　我清楚地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一个穿玻璃裙的小糖人。
　　“这个你拿去摆。”他把糖人递给我，指了一下精致的糖果架。
　　“喔。”我小心翼翼地拿着那个可爱的糖人走开。
　　这个糖人的样子，是叶小晨吗？短头发，不太像，叶小晨烫了卷发，尖细的下巴，也不像，叶小晨的下巴很圆，眼睛有点像，大大圆圆的。裙子，玻璃的颜色，亮晶晶的，好漂亮。
　　“喂，你很喜欢吗？”他突然出声问，我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怔怔地在看那个小糖人。
　　“是啊，很喜欢。”我轻笑着回答他。
　　“喂，不要笑得那么疏离。”他走过来，用力捏了捏我的脸。
　　我愕然。
　　“不要误会哦。”他笑笑，转身走回收银台。
　　“我没有误会。”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他说。
　　这个糖人不重要吗？为什么他随意地，就送给我？
　　我没有去拿架子上的糖人，只是对着她，轻轻叹气。
　　那天晚上的两个小时里，糖果屋里只有我们两个，可我们说的话，不过十句。
　　有时候，我觉察到他在看我，可是转过头时，只看到他的侧脸，是我多心了，他怎么会注意我呢？
　　下班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闻宇站在门口等我，我推开玻璃门时，便看见了他的雨伞。
　　他的伞在我头顶遮过一片晴空，我回头看繁思涵，他也在玻璃门里看着我。
　　“小纯。”闻宇轻声喊我的名字，我转过头，他突然凑上来亲吻我。
　　刹那，那些模糊的难过疼过心尖，我犹如受惊的兔子，迅速蹿离他的雨伞。我只能用一点点的力气去看玻璃门里的繁思涵，然后用剩下全部的力气跑掉。
　　一边跑，一边用手背狠狠地擦着嘴唇，眼泪一直从眼角滑下来，混合着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狼狈跑着，心里满是慌乱和无措。
　　闻宇，你这坏蛋，为什么要在糖果屋外吻我，为什么要当着繁思涵的面对我做那样的事？我很介意，你懂吗？我介意他看见外面亲密的样子，我不想他误会，不想他误会，以为我有那么喜欢你。
　　我没有，没有喜欢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喜欢的人是他。是繁思涵，你懂不懂？
　　抱着双臂蹲坐在空无一人的湿漉漉的街道上，我把脸埋进膝盖间，无声地流泪。
　　有个人在我面前蹲下，他不说话，安静地看着我哭。
　　“你为什么要哭呢？”他轻触一下我的手臂。
　　我抬起头看见雨里的繁思涵，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是因为你啊，白痴。”
　　闻宇是王子，可是我不喜欢他，我终于懂我自己，我这个公主，只想在繁思涵的心尖上跳舞。
　　螃蟹王子，还好，我把拥抱留给了你。

　　M

　　繁思涵把我送回家。
　　他站在路口，看着我上楼。
　　我朝他喊：“繁思涵，如果没有叶小晨，你会喜欢林纯吗？”
　　他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因为我是鸵鸟，害怕听见拒绝的答案。所以喊完那句话，我便抬腿冲上楼，不敢回头看他。
　　我怕他的脸上，是厌恶我的神情。
　　门内有微弱的光亮渗出来，遭小偷了吗？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打开门。
　　“小纯。”站在客厅里的陈思张开叫我的名字。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缓缓走进去，关上门，挺着腰，倔强地和她对视。
　　“小纯，你太任性了。”
　　我迎视她锋利的目光，浅笑：“妈，你和爸离婚就不任性了？”
　　她一怔，缓缓坐下，全身绷得紧紧的，她说：“你不懂，你还小。”
　　“是，我不懂。”我笑开，疏离而淡漠。
　　陈思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吗？找了你这么久，才知道你转到新贵高中念书，才知道你在这种地方租了房子！”
　　“这种？妈妈，你知道什么是生活吗？”我冷冷地反驳，“这里很好。”
　　“小纯。”她站起来，缓和了口气，“你在一家糖果屋打工吗？”
　　“既然你都查清楚了又有什么好问的？”
　　“马上辞职，跟我回家。”
　　“回家？哪个家？”我讽刺道。
　　“我已经帮你办了转学手续，现在就走。”
　　我想起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的那辆眼熟的黑色车子，不禁失笑。
　　“好的。”我轻轻地说。

　　N

　　车停在糖果屋前。
　　下车，司机在身后为我撑伞。
　　我走进糖果屋，从精美的架上拿下那个小糖人。
　　“繁姨，我想用全部的工资买下这个糖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