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江之恋》李宥天

14、第14章 兄弟情谊

　　酒过三旬，虽然没有菜过五味，只是一些简单的花生米和水果而已。宥天还是觉得心情是轻松的。林宇超依旧抱着吉他，边喝酒边信手弹弄着一些小曲子。他真是吉他不离手的男孩子。吉他，或者说是音乐，是他心里神圣的图腾。具有慰藉和疗伤的意义。像相濡以沫的伴侣。又因为没有生命而从不会背叛。声色酒色中，宥天沉醉的喝着听着，才想起来打算静静地端详下林宇超。

　　他不是高大的男人，坐下来更不会显得魁梧，反而显得更清瘦，宥天想。头上是特意的剪成长短不一，很有层次感的刘海，长长的鬓角。浓眉，眼睛不大却神采奕奕。一副没有镜片的黑色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骨上。有很干净整洁的胡须，血色不浓郁的嘴唇。笑起来，甚至还会有两个淡淡的酒窝。宥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就是很漂亮。他的穿着也很时尚不落俗。宥天仔细的观察他那双手。对于玩音乐玩吉他的人，像生命一样珍贵的手，修长，白皙。宥天喜欢手大的男生，那些大手仿佛总是会有莫名的安全感，像他的大哥李思远。眼色凝固在林宇超左手腕上那颜色已经暗红的同心结上，看来他是戴了许久了，宥天想着。

　　“宇超，你为什么喜欢狼呢？”宥天淡淡的口吻，仿佛是怕玷污了如此美妙的吉他乐曲。

　　“因为《狼图腾》。你看过的吧？”接着又说“我喜欢狼的气质。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团结，智慧，坚强，忍耐，毅力……很多很多让我叹服的气质。尤其是狼性里，面对危难自杀式地拼搏，很触动我的心。加上圣洁飘逸的雪花，所以乐队的名字和队歌就都叫‘雪狼’了。”

　　“这书我看过。我也很喜欢。中国当代小说难得的佳作。每次看的时候，我都会想起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还记得刚看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种悸动，很想亲自去见识一下那美丽的内蒙古大草原和那彪悍的斗士——内蒙古草原狼。可看到小说的结尾，又有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沧海桑田的落寞。想必现在的草原早已经今非昔比了吧。宇超，再弹下《雪狼》好吧？”

　　林宇超点点头，弹唱了起来。老三的贝斯附和，老四的鼓在排练厅，只好拿手轻轻地跟着打起拍子。宥天很仔细地听。其实当宇超提起“雪狼”两个字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些内蒙古野性十足的战士，《狼图腾》所描述的那些骁勇善战的草原狼。没想到，他最喜欢的小说，竟然宇超也喜欢。

　　“每听一遍，又有新的感觉。宇超，词你再给我背一遍吧，我要记下来。”

　　“我有手稿的。我给你拿。这确实是我最拿得出手的词了。我真是不太会写词。不过，现在有你这‘陈夕’‘陈文山’了，我就不怕了。”说着笑了起来。

　　宥天接过宇超递来的《雪狼》的词，一丝不苟的品读了好几遍。“你这词写的真好。”

　　“《狼图腾》我看了十几遍。每看一遍就得改改。我想把它写到完美。你看看哪里可以修改下会更好咱就接着改。”

　　“不了。等你再看下一遍的时候自己改吧。这首词，我不想让他参杂一个还不懂音乐的人的气息。等你把我音乐素养提上去再说吧。”话音未落两人都对视着笑了起来。

　　“大哥，回来把侄子带来玩啊。也让我们见见啊。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一旁不怎么插的上话的老三老四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似的。

　　“我儿子叫夏子天。5岁了。要不，周末你们来我家吃饭怎么样？让你们见见。”

　　“好啊好啊”方品涛没打算跟大哥客气“都5岁了？那么……大哥你19就有他了？”

　　“侄子姓他妈妈姓啊？”秦宁跟着问。

　　“恩。是。”

　　“大哥，给我们说说你的事好吧？让我们快点了解你啊。咱们兄弟可不能只落空名啊。”宇超说。

　　“行。那就都说说自己的事，互相都了解了解。怎么样？你们要有什么隐私不想说的，就算。好吧？我老大，就我先来了。”宥天又喝了口酒“跟你们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白说，我是更容易喜欢男生的人。我只在初三的时候交过唯一一个女朋友。她叫夏倩雪。当我发现自己并不太主流时，我跟她实话实说了。我想分手应该是好选择。在高中时我就提出来，分了。这之中很多事我也说不清楚了。总之在高三毕业的假期，她却把她的第一次给了我。后来我们就没联系了。没想到，就那一次，就有了子天。到孩子快5岁时，我才知道他的存在。他妈妈妈是空姐，今年初，航班遇难了。祸不单行，我爸爸也……我就把子天和岳母都接来我家跟我和我妈一起生活了。”宥天顿了顿，明显的是在调整情绪。若不是真的渴望兄弟，也信任兄弟，他是真不想提及这些事情了“她是很爱我的一个女人，也许我还能为她做的，就是让我的儿子姓夏，然后把他好好养大了吧。”宥天努力的想淡漠了表情，却还是藏不住的哀伤。像冷月下，寂寞深林狼嚎的悲怆。

　　“大哥也是双？”秦宁问。

　　宥天想，大概宇超对老三老四也是什么都没隐瞒。而且，看来他们应该是能接受的。“恩。很多很多的因素，造成我今天的性格和取向。其实我也想改变，是不是生活能好过些。也许，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的刻在骨子里的痛了。”

　　“这没什么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吗。何必刻意去改变呢？管别人怎么说呢。”秦宁说。

　　“大哥，你说，你也爱过一个男人？”宇超问。

　　“也许是吧。其实我都搞不清楚。我总感觉我很容易爱上个男的似的。”

　　“不……是……吧……老大。”方品涛很夸张的口吻。

　　“我不知道呢。你们要是接受不了……”宥天话音未落，方品涛抢先开了口“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可都是艺术家，很open的。”说着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我最近打算写一本小说。记录下我的生活。准备写一写我的实事儿。回来给你们看。你们就了解我了。下面，是不是该老二说说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简单说就是我高二谈的女朋友出国了。大一谈的男朋友已经被父母逼着就要结婚了。”宇超挠挠头“我故事一大堆了。我慢慢给你讲。咱俩得住三年呢，你别着急。老三你先说你那堆。”

　　“我这打小在孤儿院长大缺爹疼少娘爱的，你就别勾搭我说我这点血泪史了。我可哭了啊。老四你来你来。”品涛坏坏地笑。

　　“大哥说了这么多，你们俩都不说好意思吗？我说。我最讨厌男人就得自己扛，憋死不诉苦那一套。我痛说下革命家史。”

　　都是有故事的扯小子，宥天心里有数了。

　　秦宁确实不在乎所谓隐私，跟兄弟他也真没隐私。他可得到机会说话了，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滔滔不绝了。给了他机会张口，想让他停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大大小小的事情，说了俩钟头。宥天一个连一个的哈欠打着，看看表都快凌晨一点了。心里暗暗有点后悔让他这四弟张嘴了。又不好意思插话。心想他们仨在一块那么多年了，肯定互相了解啊，老二老三怎么不阻止老四讲故事呢？他们现在要是打断老四一下多好。看着老四大有侃侃而谈一整夜的态势，宥天很无奈地强撑着眼睛不要合起来。

　　“暂停下吧，老四。困死了。”终于，还是宇超说话了“这都几点了。洗洗睡吧。后悔给你机会说话了。” 还是宇超明白宥天的心思。或者，是因为他自己也困得不行了。

　　“都这么晚了啊？我还没说够呢。得了，我们宿舍楼是回不去了，我跟老三就跟你俩挤挤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先去洗澡了。”宥天迷迷糊糊的走进洗手间。

　　蓝江师大宿舍自带的洗手间，只容得下一个人洗澡。宥天抢了先，其他人就得排队了。老三脱了鞋子直接爬上了宇超的床。他准备放弃洗漱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宇超无奈地摇摇头，他是习惯了，狠狠地拍了老三的屁股。宿舍的单人床虽然够大，可这大夏天的两个人挤，不热死才怪。宇超已经做好了铺上凉席睡地上的准备了。

　　星期六的下午，太阳早就狠狠地晒着宥天的屁股了。他才被响起的手机唤醒。懒懒地接起电话。

　　“天天，你怎么没回家？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这了。”

　　“姐啊。我一会就回去。看了一夜的书，我还没起床呢。”

　　“你真行，快点回来吧，有事跟你说呢。”

　　“恩。对了，告诉我妈一下，我要带三个同学回去吃饭，跟人家说好了。”

　　“行。挂了啊。”

　　宥天很不情愿地起床，看见宇超正在写字台那写着什么，想必是又在琢磨曲子呢，就没有说话，生怕打搅了他。倒是宇超开了口。

　　“大哥，起了啊？不是说今天带我们去看大侄子吗？”

　　“恩。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给他俩打电话。”

　　“好。”说着，宇超简单收拾了一下。宥天给老三老四拨了电话。

　　四人一行先去了超市。宥天是要买些东西弄晚饭。他们哥仨执意一定要给子天买些礼物。一进家门，子天飞似的跑了过来“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想死你了。”

　　宥天抱起儿子，狠狠地亲了一口“爸爸现在要上学啊，不忙的时候一定好好陪你好吧？”子天笑着点点头。宥天说“喊叔叔子天，这是林叔叔，这是方叔叔，这是秦叔叔。”

　　子天很乖了和“长辈们”打了招呼。为家人引荐了同学们。陈妈招呼大家在客厅坐下和老姐姐开始准备晚饭了。

　　“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啊？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啊。你丫真没良心，也不说没事联系联系我。”

　　“别废话。我这不是来了吗。”

　　“看你干妈来的还是看你侄子来的？”

　　“你还真说对了，反正不是看你的。”

　　“我一猜……哦，对了姐。我加入他们哥仨的乐队了，等我们什么时候演出你一定来看啊。”

　　“我貌似从来没听说过你会什么乐器……声乐吗,我就更不敢恭维了。”

　　“不损我你能死啊？我是写词的，幕后。你不是一直想学吉他吗？我们老二可是高手。怎么样？让他教教你？”

　　“好啊好啊。”

　　“我哪行啊？也就自己随便玩玩。大哥你可别瞎出主意。”宇超在莫默这生人面前，确实有点害羞。

　　“你就别谦虚了，宥天说你行，你肯定行，我相信我这傻弟弟。”莫默坏坏地说。

　　“什么‘傻’弟弟，不许当着我兄弟们‘表扬’我！”宥天说着轻轻地弹了莫默的脑门。

　　“大哥，莫默是你姐姐，也就是我们仨的姐姐，都是一家人，你不用考虑那么多。”说着秦宁笑起来。他和莫默一样不认生。

　　“宇超，你脸红什么？要认姐姐激动成这样？平时不这样啊你？”方品涛狡黠地也笑了起来。

　　宇超霎时觉得有点尴尬，看了眼莫默，眼神又迅速移开。仿佛莫默神色并没什么异样。很勉强地解释道“我当然激动了。长那么大我就没有过姐姐。”

　　“那好啊，姐，你就都认了吧。”宥天说。

　　“行啊，弟弟不嫌多，我全认了！”

　　宇超看看沙发边上的礼物，终于找到了跳到下一话题的机会“子天，来，到叔叔这来，叔叔有好东西送你啊。”

　　子天乖乖的过来。宇超把他抱在腿上坐下。拿起一袋子零食一袋子儿童图书“瞧，都是给你的，喜欢吗？”

　　子天看了眼爸爸。莫默说“不用看你爸爸，拿着吧，姑姑做主了。”可子天还是看他爸爸。

　　“拿着吧，谢谢叔叔们。”直到宥天开了口。子天这才笑着接过给他的礼物，谢过叔叔们，拿着东西去里屋了。

　　“大哥……你把孩子教育的这么懂事……我服了……”秦宁大有目瞪口呆的前兆。

　　“你别说，这功劳还真不是我的。是他妈妈的。从我第一次见他，他就已经很有礼貌了。”想起倩雪，宥天心里总还是充溢着愧疚的。她走了都有半年了。

　　“倩雪是个好女人啊。”莫默神色也有点伤感起来。

　　两个人这个样子，弄得秦宁像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马上想把话茬引开“莫默，我们以后可都是你弟弟啦，多关照啊。我们四个拜过把子的。宥天老大，宇超老二，品涛老三，我老四。”

　　“放心吧你们。都是我亲弟弟。”莫默又恢复了笑容。接着说“宇超，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是真想学吉他。又一直懒得去外面找老师。自学吧，又没那悟性。”

　　“我们时间多啊，研究生本来课程就少。只要你有空，我基本上随时可以。可是我这水平，也只能教最基础的了。”宇超慢慢地放开了，好像不那么羞赧了。他确实不是害羞的人。除非，是碰见特殊情况。

　　吃过晚饭，宥天给三个弟弟打了车回学校去。自己就在家住了。他心里有数，莫默说有话跟他说，还没机会单独说呢。他拉着姐姐饭后散步。

　　“天天，你还寂寞吗？”

　　“怎么想起说这个呢？”

　　“没事，随便说说呢。”

　　“我……还好吧？我现在多多少少跟过去不一样了吧。姐，你是不是又觉得寂寞了？曾经，我流泪的时候，你也在流泪，我认为你没有我孤独。而我发现我微笑的时候，你还是在流泪，我想，你是比我寂寞。”宥天跟姐姐说话，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泛酸。

　　“天天，果然啊……还是你能懂我。也许我们都是寂寞惯了的人。”

　　“林宥嘉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另一个自己’”宥天答到。

　　“我十一要结婚了。今天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个。”

　　“真的决定了？其实……我并不能算了解程舒洋。我也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你。姐，只要你快乐就好。”

　　“决定了吧。我也说不清。其实我特别能理解倩雪。我一直也很想要一个他的孩子。其实确实有很多人追我，对我很好。可是想想跟那些人在一起牵手接吻，我心里就会莫名的很抵触，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可是……姐。倩雪那么短暂的生命过得并不好。”

　　“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啊。我想，倩雪一定觉得她很幸福。其实女人明知道，一旦陷入爱情，就像陷入迷宫，费劲千百般周折，依旧走不出来。可还是奋不顾身地往里跳。倩雪是，我也是吧。可是如果自己认为是好的，也许就算不错了吧。有些东西，并不是剧烈的挣扎过就可以挣脱，譬如生活，譬如命运。是定数，就终究无法逃离。程舒洋是我命里一劫，我躲不开了。既然现在有机会能结婚，最少我也要个孩子吧。”

　　“你想清楚了就好。你这么说，你是对他还没有信心对吗？你已经做好了去过倩雪那样的生活的准备吗？姐，我真想阻止你。可我怎么就是知道你决定的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要是我们疲倦了，是不是因为我们已经走过了太多的路。你听过梵高这句话吗？”

　　“恩。知道。”

　　“我走了太多的路了。从这走到瑞士，从瑞士走到这，我累了天天。想先安定下来再说吧。过去苦过，现在苦过，也许将来就不会那么苦了吧。”

　　宥天没有再说话。静静地陪着莫默走。夏天的风少得可怜，夜晚的空气也满是燥热。月光依旧皎洁，如水般倾泻。生活对寂寞的孩子，会有怜惜吗？宥天想起《道德经》的那句经典，他很喜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