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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十月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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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昌四年冬十月二十八阴
这几天,如果有人在司马府票选最有人缘的丫环,相信一定非我莫属。
原因有两点,其一,我考虑过了所有谋生的技巧,觉得说书算是可行性比较高的一种。低成本,旱涝保收。我不能像李小环她们一样,偷府里的一些小物件和勾搭着贪没买卖东西的银子,这点哪怕是仆人间的惯例,可我做不到。
我想先在府中做实验,看看我有没有这种说书的天份。很谨慎的选了很久,先撇开武侠这种太开放的,再撇开攻击朝廷的,有悖伦理的,托央视连播无数遍的福,我选了烂熟于心的《白娘子传奇》。
完全是人妖恋,很浪漫,宣扬正面教育,而且流行多年有人文保证,不涉及政治。这些天一到我休息时她们便缠着我接着讲,听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我从开始的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到现在已经能熟练的用偷师自评书的惯语了。时不时的在紧急关头丢出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来逗她们。
其二,
话说,前天我从放盆栽的暖棚出来,就看见拂晓一团火一样扑过来,我用手肘把她停住。开玩笑,我的手掌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涂了膏药,用布密密麻麻包得像个木乃伊,还分开五个手指,
“咳,一大早就投怀送抱的这么热情。”我又嘴欠的调戏一把。
拂晓脸红红的,手里拿着几张纸说:“别耍嘴皮子了,帮我把信写了。”
哦,写信啊。想起来了,府里打点派了人去京城送年礼和贺礼,等到年底把出宫的三公子接回来。拂晓的父母是陈府在京城的佃户,她想捎点东西捎封信去。
“我不是教过你,你现在也能写不少字了吧?自己写多好,让你娘也高兴高兴。”
拂晓抓着我撒娇:“好姐姐,我认不得许多字,字又难看,你好歹替我写了罢。”我抖落一身的鸡皮,说:“只要不再叫我好姐姐,什么事都好商量。”
到房中摆开笔墨,把她罗罗嗦嗦的话全写上,事情交待清楚,已用了十几张纸。拂晓细细吹干,笑说:“还是你好。以前我让枫露帮着写,千求百求的才写一封,又说我说得不通,必要改得文绉绉的,我娘听着都是糊涂的。”
我摇摇手:“写信就像说话一样,要像本人说的,那你娘听着,便知道是她的宝贝女儿写的。”拂晓点头,我让她再自己写一点,拂晓背过身去不让我看。
稀罕!难道我不知道你字写得难看,我天天看呢。
真好,还有能写信的对象真好。
记得以前,我和最好的几个朋友在不同的学校,打电话能打一个小时到手机没电,写信都是厚厚的一封跟工资袋一样,班里一度传言我在外校有个热恋男友,写情书像巴尔扎克。我一拿着信,就有人起哄:“情书,情书,谁写情书那么勤奋?
想起来好像昨天的事情,在来之前还收到蓝蓝的信,那种无意义的内容现在还能一字一字跳进脑子里:“亲亲小雪:扑到蹭蹭……我期中考试退了三名,我们老班苦瓜把我抓去教育了一个小时,标点符号喷得我的头发都湿了,真是暗无天日的一个小时……我昨天看到一个穿得很潮,发型很酷,个子很高的帅哥在楼下跟人聊天,就想问下他衣服哪买的,发型哪剪的,让我BF也去弄下,就喊了声‘帅哥!’。那个人一回头,哦,买嗄,长得好有挑战性,本校男生一回头,女生全部要跳楼。你知道接下来他说什么不?他居然好意思说:‘叫我吗?’……”
我想起来“噗噗”直笑,看到门口有几个人站在那儿,推着个女孩进来,是大少奶奶院子里的小丫头,亲亲热热的叫我“姐姐”,还塞个荷包给我,也是要捎信回家的。
“忤外边做什么,都进来坐,要有写信的,都叫她们来。”我今天上午的事大概都忙完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满府里的丫环就只有我和碧盏认的字多些,碧盏没人要去求她,一窝蜂都到我这来了。我写了一整天,到晚上写到半夜三更还有人在,胳膊酸死了。现在跟我同屋的是小兰,脾气很好的,要换成以前李小环,肯定又要吵架。
写信这种事,是举手之劳,我没想过要收报酬,但等府里人开拔,我写了有五六十封信后,屋里就多了许多荷包,簪子,手帕,香袋,梳子,还有几双鞋底子,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塞在我的床上和箱子里,弄不清楚哪个是哪个的,也只好收起来。
这七八天里,我认识府里的人比前两个月认识的还多呢,谁见我都是笑眯眯的。
今天上午捡了几个好闻的香袋和帕子什么的拿去给山花,她老公是去京城那一堆人中的一个,山花跟生离死别一样,昨天扯着我的衣服掉了半天眼泪。
她还是个小孩子,一直护着她的丈夫离开,家人又不看顾着她,婆婆难为她,妯娌欺负她,连她们院里那几个丫头都神气活现的,她能做的,也只是对着我诉苦了。
山花洗菜,我要帮她洗衣服她不让,我那双木乃伊的手要洗衣服也的确困难点,就帮着挑水摘菜。山花说着我仔细听着,安慰她。要是以前,我肯定帮着她骂她婆婆,并怂恿她对付那两个妯娌,现在懂得了,我这样做是在害她。
山花的性格太软弱太有依赖性,又是这种孝最重夫最大的封建社会,挑唆她跟婆家不合,无异于置她于刀山火海。
只有她家人或者这里我的地位高了,境况好了,威吓得到李婶,才能帮得了她。一味的做不自量力的事,只会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