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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九月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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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昌四年秋 九月十七 阴
山花爸爸回去了,到底是把小水留下来。据山花说,她那个大表哥虽然有些迂,但人是很好的,对小水也真的像个亲戚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尹小姐在这里呆的几天我们也跟着沾光,饭菜点心一餐一餐换着花样吃,她人又非常大方,时不时的送些小东西给丫头们。
据说这个尹小姐跟陈家有点沾带的亲,与陈小姐两个极好。这几日园子中四处逛,闲时弹琴下棋,闲聊叙话。过段时间就是陈夫人的大寿,大少奶奶先请了几家戏班子轮番来唱戏,准拟选出好的来,尹家在浔州呆了十数年,自然知道优劣,便拟了一长列的单子出来。
这下子,满府里都沸腾了,空出松涛阁那边的天井,搭了个台子,楼上廊边挂着珠帘子,那是小姐夫人的座位,都在兴致勃勃的搬出靠椅茶几放着,摆盘盏果子。
山花也很高兴,说她嫁过来之后才听了一出戏,这府中要唱几天,总归是能偷出空当过来听几出的。拜托,戏有什么好听的。(国粹狂人也别找我)
戏班子今天上午就到了,扎戏台的戏台,两边围了幕布,后面房间里敷面换妆,倒也像那么回事。我们院子里分了三班,杨柳,燕子一班;拂晓,我,一班;李小环,碧盏,一班;一日照看院子,有两日空着看戏,今天轮的是我们和杨柳、燕子看戏,这个班子据说很有名,班里头的花旦样貌身段甚好,演的貂婵活的一般,还有个恶俗到极点的外号“赛貂婵”。
我真的很难看出,这么厚油彩下到底有什么美丽可言,那么厚的戏服,有什么身段可言,而且演女人的又是男人,实在没劲,还不如去弹我的棉花,哦琵琶呢。
二公子今儿没回,各处管事的你谦我让的坐了台下的位置,陈婶也在其中,那志得意满的嘴脸,真叫难看。
我站在屋檐廊下听了半出“拜月”,那个“貂婵”的确声音圆润,身形纤巧,唱词清丽,不像是京剧扯着嗓子练肺功能的声音,还挺悦耳的,问拂晓,说是吴越一带的本地戏。可是看着一个男人在台上“咿咿呀呀”的不晓得唱什么,到底是烦,于是回院子练字弹棉花去了。
院子里冷冷清清,碧盏拿着本书在这一头看着,李小环拿着个绣绷那一头绣着,两个人都脸色阴沉。
我一看好玩,于是把碧盏的琵琶搬出来,拿把椅子中间坐着,开始弹“两只老虎”。
李小环和碧盏倒怄笑了,碧盏道:“弹的什么玩意?你怎的不看戏,跑回来了?”
“没什么,我不爱看戏。”
“这还有不爱看戏的。今儿个可是同喜戏班的戏,那一出《拜月》,当真是绝了活了……”李小环忍不住搭了一句。
“正演着那一出呢,你爱看,你看去。”
李小环看了我和碧盏一眼,道:“当真,我就去了。”也不待我们回答,提起脚就走了。
碧盏撇了撇嘴,从屋子里拿出石榴葡萄来,道:“别日日的弹个不停了,吃点东西歇歇罢。你已学得很快了,可别把指头抹坏了。”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真有点痛,放下琵琶,开始吃水果,石榴我也分到两个,可是葡萄我就没份了,果然还是有受宠和不受宠的分别啊。那个尹小姐也赏了碧盏很多东西,比如手上那串玛瑙珠串,映得她的手腕特别漂亮。
我正发呆,就多看了一会,碧盏见了,马上把串子褪下来,递给我说:“你若喜欢,拿去戴吧。总归我不爱戴这串子珠子的。”
“不要,我手上戴着才碍呢,做事都不能做,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戴这个啊。就觉得你戴着特别漂亮,才看得发呆的。”我见她误会了,忙解释。
碧盏笑笑,道:“你又何只是不带手串子,除了带个钗子,什么都不戴罢。”
正中要害!
她们盘头发太费工夫了,太考手艺了,太浪费时间了,我就只会抓个髻。反正每天分两络挽一挽,或者干脆用丝带扎两束辫子,跟个民国大学生似的,要不是人人都说太素淡了,不行,我连钗子也不想带的。一带钗子,总归是要拢个发型,用小黑夹子都要用一堆,有时还得缠假发,烦死人的。
我正心虚,碧盏道:“好歹妆扮妆扮罢,女孩子家太素净了也是不好的。你若打扮了,必是十分出色的美人。”
“我喜欢自然美,谢谢。”我敬谢不敏。靠!这个时代的化妆品,粉全是铅粉,抹到后来脸都是黑色的了,我才不干呢。凤仙花汁哪有现代指甲油那么鲜亮,看惯了千奇百怪的指甲油颜色和美甲技术,对着现在简陋的材料简直提不起兴头来。何况我又不会化妆。
前两个月还在念书,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化妆,不准戴首饰,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烫发,要干干净净,青春朝气的学生形象,一到了这,全反过来了,我怎么能一下子就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