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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九月十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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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昌四年秋 九月十日 阴转小雨
这两天出大事了。
话说我前天正在大少奶奶的院子里剪枝,大少奶奶陪着陈夫人过来了。
见到剪的枝条,陈夫人看了一会,笑道:“这不是绿环吗?”绿环“嗤”一声笑了,道:“可不是,夫人您说像不?”
陈夫人点头道:“极像,亏谁有这般心思,竟能用枝剪出人来?”
大少奶奶招手让我上去,我只好放下剪刀跑上去行礼。陈夫人有些吃惊:“这不是你妹妹房中的丫头吗?”
大少奶奶忙说:“上一遭在妹妹院子里,我看这丫头剪的东西极有趣,活灵活现的剪了一堆兔子牛马什么的,便让她得空也给我这剪个有趣的玩意。这丫头极勤快,应完妹妹院里的差,午后天晴时得空便来两遭。”
陈夫人道:“不是这话,我也听过这丫头实诚,一句话不多说,专埋头做事的。只是女孩儿到底矜贵,在家里也是娇生娇养的,这种该老婆子小厮做的事不该让她做。”
大少奶奶笑:“那些老婆子哪有这等心思,她们也剪不出这个来。”
陈夫人点头道:“这话是了。”
两人呱啦呱拉走了,真是的,找我上来干嘛。
没过多久,就见茗香急急的走了来,扯过一个丫环问:“大少奶奶在吗?”也不等通报,见那丫环点头,忙忙的进了院子,还没见到人面,就在外面唤道:“大少奶奶,你往我们院去一趟罢,那里头吵得不可开交,王奶奶正要打人呢……”
陈夫人和大少奶奶立刻就出来了,陈夫人脸黑黑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茗香忙道:“路上我再慢慢说,里头说不准打起来了。”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我也赶紧跟在后面。
跟过去也没用,身份不够,被一堆人挤在外面,就听到小姐屋子里尖声在吵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然后又是“呼啦啦”一群人走了。我连忙进去,发现小姐,碧盏,茗香,翠珠都随着那一群人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于是赶紧拉拂晓,问:“出什么事啦?”
“今儿个王奶娘来了,小姐屋里睡了。不知怎的,王奶娘又发脾气,杯子也摔了,我们进去看时,便连咱几个一起骂……后来,碧盏出来了,就衬了奶娘几句,两个人吵起来了,然后奶娘要打他,然后茗香去叫人,然后夫人和大少奶奶就来了……”
我说拂晓,你不是学新闻专业的吧,那叫一个简洁,要听实况转播,还得是李小环啊。
这会子李小环没心情给别人转播,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生动的诠释了何况“幸灾乐祸”!
杨柳道:“那个碧盏胆儿真大,话儿一句句的指着王奶娘,真解气,怎么说来着?”
李小环到底忍不住,学着碧盏的口气说:“奶娘这是恼谁呢,摔杯子摔盏给谁看呢。若要教导我们规矩,奶娘自个儿应守着规矩来才是,进了这门子,连给小姐道声好都没,先撂脸子骂人,知道的是在教训丫头,不知道的还当小姐有什么错处。你老人家自入了这府里,一遭也没来过,这会子来了便骂东骂西的,到底是谁没上下规矩?”
连表情模仿都很到位,碧盏那种骄傲和清高也学了九成。
李小环接着说:“这回她不知怎么死了。一个小丫头子居然教训起奶娘来了,这奶娘可是原先夫人的陪房,奶过大公子,在这府里头极体面的。”
杨柳她们也心有戚戚焉,拂晓说:“碧盏也忒性急了,何苦争闹得这样,这回奶娘必不肯干休!”
这件事闹得比我们想象得还大,结果被撵的不是碧盏,而是奶娘和几个婆子,这个府里的的婆子基本上全是什么管事的什么亲戚,这时节才搬来,上头忙忙乱乱的,顾东不顾西,这些婆子仗着年纪大,辈份高,每晚聚众吃酒打牌无所不为,日间又迷糊大睡,谁也使不动。这个王奶娘更嚣张,随着府里过来这几个月,连小姐的院子都没有进过,才来了几次府里给上头请安,一径的在外面安排自己的儿子弟弟什么的,安插油水多的差事,或者捞个店铺掌柜,陈夫人把这些利弊打听清楚,气得大发脾气:“这竟不是侍候人的,该咱们侍候她们了。”连大少奶奶都挨了一顿骂,几个平日里领头聚众赌博的捆了打发出去,这王奶娘也颜面尽失,灰溜溜的出府去了。
碧盏因祸得福,陈夫人升了她的月钱,还大大夸奖了她一顿,说什么明礼仪,忠心侍主什么的。比别的丫头加起来都强,竟是大出风头。
我们则被申饬了一顿,说有些事不该瞒着上头,委屈了小姐什么的。翠珠和茗香都有些不自在,李小环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那被撵的几个都是府中跟了几十年的人了,跟谁都有些牵扯,碧盏无形中得罪了这一院子的丫环,怕是日后在这儿颇难待了。
可是,她却没做错什么。
今天看她孤伶伶的在水榭里弹琵琶,终于忍不住,心想大不了也不理我呗,走过去问:“碧盏,能教我琵琶吗?”
碧盏一愣,回头笑了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