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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妖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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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是不能外出,但总算不那么无聊了。窝在床上看着手头的一堆小说,我不禁无奈地笑了:明知白镜缘是我师傅,怎么还是送来这么多关于他的书呢。是要我加深对零的了解吗?
随手打开一本《白镜缘传》,只看了两页,我竟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不知是哪位作者,思想力如此地天马行空。一些道听途说的野史,再加上一点无中生有的杜撰,竟把白镜缘的私生活描写得如此生动精彩。书中夜夜笙歌的他,奢侈的程度直逼现代的希尔顿家大小姐。尤其是最后两章,竟然提到了我沈非林。
咦?我有见过这写书之人吗?翻到首页看看作者——小小真!这个人是谁呀?名字如此奇怪。再翻回最后两章,我趴在床上仔细看了起来。
“话说,白镜缘之徒沈非林,乃是同白镜缘相貌比肩之奇男子。其美如天上明月,艳如仙宫牡丹,杨柳细腰,明眸皓齿,其媚态恐天下女子难为之。一双美瞳更是碧蓝如湖水,勾人于三魂七魄之外……”
这……这人是谁呀?是我吗?我……杨柳细腰?
我从床上爬起,穿上鞋子整整衣衫,对着门口站岗的侍卫大喊了声:“侍卫大哥,你们谁能进来一下,有事相求!”
门被打开了,两个侍卫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瞪着我。
“何事?”
看他们的样子好象很不爽嘛!可是我也很不爽啊!
“侍卫大哥,我问你们。我……长相如何?”
“……”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齐齐瞪向我。
“这位公子,你是吃药吃得多了?”
“没有!”我狠狠回答道。你才吃药吃多了呢!“我想问你,我是杨柳细腰吗?我美得像天上的明月,艳得像仙宫的牡丹吗?”
话未说完,两团红云便飘到了面上。呜呜呜……真是丢死人了!
“哈哈哈哈……”
两个侍卫爆笑出声,然后用一副看傻瓜的鄙夷神情瞥了我一眼,“公子在说笑么?难不成您说的是天下第一美女,天朝的皇后娘娘——仙滟?”
仙滟?天朝的皇后?
“你说的,是那个……那个天朝的皇后?”
“这世上,还有谁不知道天下第一美女是当今天朝国的正宫皇后——仙滟?哼!公子,您怕是看那些书看得太入迷了吧?”其中一个侍卫扬扬下巴,冲着床上的一大堆书望去,然后嗤笑道:“那些书,当不得真的。原本我们也认为苗疆的大巫师肯定会收一个容貌奇佳的男子为徒,现在看到您的尊容……嘿嘿!当然,您也是个上等的模样,只是与想象中还是相去甚远哪!”
两个侍卫又相视一笑,似乎想要看到我的糗样。但等了一会儿,见到我没有什么反应之后,无奈的两个人怏怏地关上门离开了。
仙滟!把柳娘逼出皇宫的,不正是这个天朝的正宫皇后娘娘——仙滟嘛!原来她是天下第一美女,也难怪会孤高自傲,残虐霸道了。可悲的女人啊!再美又怎能敌得过男人的花心呢!有权势的男人,拥有了艳压群芳的玫瑰,自然也还想拥有清淡高雅的百合。玫瑰苦是苦于心爱男子的花心背叛。殊不知真正受苦的,是那玫瑰压榨下的可怜百合。
柳娘不知现在怎样了,那个皇帝能放过她吗?自己的妃子在外流浪若干年,宁愿吃苦受累,也不愿回到那金丝编织而成的富丽宫殿。倘若换作是我,恐怕也一时难平心中之气吧!说不定会将柳娘贵妃的头衔撤掉,从此打入冷宫不闻不问!
不,如果是这样反而好过些,不用再担心那个恶毒皇后的迫害。就怕……皇后派密探去雪莲城打听柳娘的事,说不定会将我和方儿的事胡乱编造一通,说柳娘私自通奸!天哪!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是这样,柳娘说不定就性命难保了!
一想到结局会是如此这般,我的胸口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疼痛难当!可是我人在这里,被不知名的堡主所囚禁。心中万分着急,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而束手无策!
内心的焦急令我越发地不安起来。呼吸渐渐紊乱,额头上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薄汗,一直在眼眶中打滚的泪水模糊了我早已不清的视线。鼻子酸涩难当,眼看着泪水就要滚落而下。忽然,我听到耳边传来了柳娘急切地呼唤声:“小非!别激动,安静,安静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还好好的!”
眼前出现了柳娘的影像,还和从前一样,穿着一袭布衣的她涂着一张黄黑色的脸。她慢慢靠近,将我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小非,我柳娘不后悔。皇上他即便将我处死,也请不要记恨他。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真心爱过的男人,他还给了我小林儿,我非常的满足。”
“姐……你的孩子现在跟零在一起。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保证!”
我紧紧抓住柳娘的手,发现她的手好冷。小心地放在我的胸口想将她捂热。
“好冰!为什么不多穿几件!我会心疼!”
“呵呵……傻小非!”柳娘将我溢出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然后说道:“小非,你要醒一醒了。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唔?”
为什么要叫我醒醒?我一直在醒着啊。可是胸口好痛,喘不上来气。怎么会这样!
“沈非林!”
阴森得仿佛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声音渐渐在我耳边响起。头皮发麻的我一下子被惊得跳了起来。
“嘭!哎哟……”好疼!是什么东西磕到了头顶?
用手轻轻揉向痛处,睁开眼睛细看,眼前的场景让我再次跳了起来。
这个什么堡的堡主——以然,一只手捂住下巴,另一只手眼急手快的一下子按住我已半弹起的身子,用着想要杀人的目光狠狠瞪视着我,沉声道:“躺好!”
好!躺好!你说什么都好,只是请你远离我。我好冷!
乖乖躺好,将身上的被子拉过下巴,忍住身上的疼痛,我小心地打量着他——一张冷毅的脸此时早已变得铁青,一边揉着下巴,一边活动着另外一只手。
我刚才撞到他了是吗?可是他怎么突然跑到我的床边?
“哼!你这一觉,睡得可好?”见我在偷偷地看他,以后转过脸来正色道。
我……什么时候睡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呢?我刚刚,明明就在看书,然后和侍卫谈了两句,再然后……柳娘和我聊天!怎么回事?脑袋好乱。
我揉着刚才被撞的地方,想理清脑海中的混乱不堪,没想到此时腹中却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坐在床边的以然没有理会我的窘态,轻轻拍了拍手,房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端着饭菜的侍卫,还有一个是帮我诊治过的郎中。侍卫将盛着饭菜的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退下守在了门口。而郎中则几步上前,向以然深施一礼后,微蹲在床边替我诊起了脉。
“怎么不拿个凳子给先生坐呢?要不然,你坐别处去,让先生坐这里。”看着郎中那半蹲弯腰的别扭姿势,我善心大发,向以然要求着。
早已铁青的脸,此刻已沉得不能再沉。黑夜般的眸子里闪动着难以捉摸的光彩,那目光似蛇一样,将躺在床上的我紧紧的缠绕了起来,越勒越紧。我甚至能感觉到那缠人的目光已经深深地嵌入骨血中,令我愈发难过的窒息着。
一定是我的言词太过火爆,已经惊得魂飞魄散的郎中,哆嗦着两条腿,鞠躬哈腰就差下跪的连忙摇首道:“啊,不用不用,公子。老朽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看着郎中以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颤抖着手指迅速撤离我的手腕,向我咧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又向以然深施了一礼,颤声道:“堡主,这位公子内有隐疾,小人不才,诊不出是何症状。这次昏睡两日,也未见病症有所加重,所以,还是按以前的方子来护住公子心脉即可。”
郎中磕磕绊绊的说完这一席话后,低着头等着那个威严男人的命令。以然坐在我的床边,微微不悦的抬起下颌,半阖半闭的眼眸蔑视着仍旧俯着身子的郎中。他的一只手搭在床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叩着床板,发出“嗒、嗒”的声音。那毫无节奏的响声在死一般沉寂的室内盘旋着,屋中的空气好像快要凝固住了,连我的神经也在一瞬间绷紧了。
转头的一瞬我瞥见那郎中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紧闭的双眼显示出他无限的恐惧。
“嘿嘿……连我师傅都没办法治好的病,你这里的小小郎中又凭什么能有把握治好呢?”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替这郎中开脱。或许,只是因为他年纪已经大了。我不忍心让他在这把年纪,因为我而送掉了性命。
听到我的话后,那低着头的郎中如释重负地轻轻抬手想要抹去额上的汗……
“白镜缘都治不好的病,你就自认一定也治不好么?”
仿佛一声晴天霹雳,我看见那郎中额上的汗刷地流了下来,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青紫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小人……小人,无能!请……请……”
“他又不是再世的华佗,你干嘛要为难他?”我紧皱双眉,手不经意扯上了以然的衣袖。
“……华佗是谁?”
见到他衣袖上的那只嫩白猪手,以然微微地讶异着。即便如此,他却没有挣扎,只是询问着我口中的那个他所不知的姓名。
看到他的眼神,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赶快放下那只咸猪手,我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啊!华佗啊,我们那里的名医。据说本领很高强,颇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味道。”
以然斜睨着我,鬼魅般的黑眸散发着满眼的不信,冷酷的唇角向上微微一翘,紧接着从鼻腔传来了一声冷哼。
呜呜呜……别说他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ABC的我,根本没读过什么史记诗经、唐诗宋词,仅有的一点古文学知识全是从大学的室友那里学来的。早知道要来这说话做事都文绉绉的世界,我多想退回到当初,大学报考汉语言文学系啊。可怜的但丁和泰戈尔,你们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嘛!
“又在想什么?”
“但丁和泰戈尔!”
“那是又谁?”
“伟人!”
“啪!”
我听到了床板碎裂的声音,但我还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眼睛向床边瞄去,只见刚才还好端端的四方实木床板,现在已齐刷刷地被拍掉了一个角。身边的郎中早已被吓得趴在了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愣是没敢发出一言。
“戏耍于我有趣么?”
我被抓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硬我的腕骨。紧皱眉头抬眼望去,那满面寒霜的脸上带着惑人的妖魅,微眯双目的他全身强烈地散发着令人感到压迫的霸道和让人心悸的杀气。如墨般的眼眸中,透着如千年冰霜一般的寒冷,像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冻住一般,以然开口命令道:“白镜缘去了哪里!”
“你要抓他什么?”
手腕上的力道更大了一些,眼看着不通血液的手掌变得青紫,我依然没有呼出一声疼痛。
“我要配方!”狂暴的,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眼前的以然从一块千年寒冰变成了一个破冰而出的妖邪。长身而立的他,斜睨着我的黑眸慢慢变成了血一般的腥红颜色。
“你到底是谁?要那个做什么?”此刻的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手腕传来清脆的响声,一阵激痛差点让我昏死过去。
我害怕!零,我好害怕!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的眼睛红得如此可怕!
“我说过,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
手腕上的疼痛令我一下子汗湿了衣掌,灼热的眼角流出了滚烫的泪水。我仰着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用我平生最狠毒的眼光死死盯住他。
“哼!不说是么?难道你不怕去地牢吗?”轻蔑的语气,高傲的态度,此时的以然似黑暗中的王者,残暴不仁地对待着他身侧的每一个人。
“呵呵……你认为我会说吗?有些事情,是比性命还重要的。”
“来人!”声毕,原本只有三人的屋中,立时涌进一大堆侍卫。
“带去地牢!”
以然扔掉我的手腕,双手负于身后,冷酷地命令着那些侍卫。
我还是没能逃过去地牢的命运吗?被从床上架起来的时候,我面对着那双已恢复黑亮神彩的眸子,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向他展开我最自信的笑容。捕捉到那眸中闪过的错愕,我莞尔道:“谢谢招待!”
“……”
以然没有回答。我扭过脸不看他,催促着身边的侍卫,“快一些吧,我已经……有好久没出去透透气了。”
终于走出那间石屋了。今天是个大睛天,刺眼的阳光照耀在这一片银白的世界,晃得我头晕眼花。
呼……!说不定不会再看到这明媚的阳光了。
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去找你了。对不起,我终究还是骗了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