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24、逃离

　　这一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安稳。当清晨来临时，镜水湖上的迷雾飘散进房中，嗅到那清新的空气而睁开眼睛的我，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舒心。
　　早饭是由阿庆亲自替我端进来的，在我吃饭的时候，阿庆替我打理着我带回来的衣物。听着他又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将山下的俗物带回圣殿时，不但没有恼怒的我反而开心的笑了出来。这就是我认识的阿庆，嘴巴很坏但是心地却非常的好。他那一刻也停不下来的嘴，给这安静而圣洁的圣殿带来了活力，也带来了欢声与笑语。
　　吃过早饭，无事可做的我开始在圣殿里闲逛。原本想同和白镜缘单独待上一天的，可是他本人还在深山中修炼，没有回来；后来想找阿雄等人陪我，没想到他们为了那湖畔的草药田，早已离开圣殿下地干活去了。偌大的一个圣殿，竟只留下门口看门的侍卫一个人。阿庆在离开时，还特意交待了一下，中午饭让我同他一起凑合吃一些。
　　百无聊赖的我想同那个侍卫聊聊天，可那侍卫说他必须隐在暗处，圣殿是不可以有侍者在门口站岗的，会亵渎神灵。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翻了好几个白眼的我已经打算要收拾包裹下山去了，待刚收拾利落，突然想到去取白镜缘的一样东西带在身边，看不到他，睹物思人也是好的。记忆中，我从未进过白镜缘的内室，刚来的时候，也只是在外室和他见面。后来我们两情相悦后，白镜缘就几乎天天宿在我的房中，只有在有公事的时候，才会回到这个房间。凭着我那些许残存的影像，在迷宫一样的圣殿里，我居然找到了他的房间。
　　推开厚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白，白色的蒲团，白色的供桌，白色的轻纱帐。室内一点装饰都没有，跟我的房间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想到了我那象百宝盒一样的房间，难免会自做多情的认为是白镜缘为了讨我欢心而精心布置的，或许从他见我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我……嘿嘿，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哦！
　　再次环视一下屋内，体积最小的居然是地上的那几个蒲团！拿着那么大个的蒲团睹物思人……一股恶寒涌上了我的脊梁。既然外间没有什么东西，那就进去内室看一眼吧。白镜缘从未对我下过禁足令，所以只是看一下，拿走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可以的吧。推开中间的房门，迈步进入内室，一眼就看到了墙上那幅巨大的画像，那画中……是一位比白镜缘还要美上数倍的绝艳女子……
　　看到这里，心里突然产生一股不妙的感觉，为什么在他的房中挂着这么漂亮的女子的画像？心情烦乱中，我紧走了几步站在了那画像前。再次仔细看着那画像中的女子，她长得好美，美得不可方物，美到任谁看到她，都会立刻爱上她。勉强从那女子的脸上挪开目光，垂下目光的同时不轻意的瞄到了画像的右下角有几句题词，那笔迹分明就是出自白镜缘的手笔。
　　“依人已去，心静如水，远离凡尘身为祭，此心永世伴依行。祈零”
　　念完这几句词后，我的心就象是被人狠狠的从胸口中掏出来一样，痛苦到不能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全部流光，只剩下一副躯壳站在这里。两行清泪滑过脸颊，记忆中的阿雄曾说过的话，此记得在耳边回响了起来：“其实这件事我也是从阿庆那里听来的，大人在还未当上大巫师前，也曾有过相好的女子，只是当上大巫师后便要静心修行，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大巫师房中还一直保留有着那女子的画像，想来大人还未曾忘却她吧。”
　　“呵呵呵……”边哭边笑的我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怪我自己是个笨蛋，阿雄早就提醒过我，白镜缘的房中有一幅他曾爱过的女子的画像，是我一直没有当回事。现在看到这幅画，心中的酸楚一并涌了上来。
　　“这位姐姐，不怪零会爱上你，看到如此美好的你，我也会爱上你……我现在才明白，阿雄说的不完全对，原来零他不是因为当上大巫师才离开了你；而是因为你的离世，零才看破红尘而来到圣殿的。唔唔唔……”
　　实在说不下去了，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一直哭到脱力的我无力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而伏在画像前的香案上，无意中不知碰触了哪里，只听‘喀嚓’一声，我面前的香案迅速向后退去，露了稍微凹陷下去的地面，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响，那地面自动一分而二，顺着目光望去，那地面下暗格中放置的一个老旧的木盒。
　　用衣袖胡乱擦去眼中的泪水，伸出手将那木盒取了出来。木制的盒子已经有些许年头了，散发出一种古旧的气息，盒子只是轻轻盖着的，并未上锁。出于好奇，我将那盒盖轻轻掀开，看到里面并未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是在盒中静静的躺着一本书。书面早已范黄，边缘也磨得无比的破旧，一看就是经常看此书所造成的。
　　将这本书拿了出来，封皮上写着‘苗疆大事记’几个大字。第六感告诉我，这里面肯定也有记载着我的事。于是我的手没有就此停下，一页一页的翻读了下去。这书上有很多不同的笔迹，应该是不同的大巫师共同写成，在每一种笔迹的结尾，都会写出将来下一任祭师在位时所发生的大事和相应的对策。快翻到这本书的结尾时，我看到了这样一些文字：“苗疆将有天劫，传说中蓝眼仙人就此现身。此仙人与我辈有一段爱缘，后人须设法让仙人与汝成为恋人，待仙人离开圣殿之时，便是我辈与仙人断缘之日。此后蓝眼仙人之力便会助我苗疆脱离劫难，我辈也随即功成！”随着最后一个字从口中念出，我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悠悠醒来时，我的手中还在紧紧握着那着发黄的旧书。身体和灵魂统统麻木了，我机械的将那本书收好，放回木盒中，然后将一切恢复原样。我并没有从那屋中取走任何东西，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虚假的情爱过后，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去纪念的。
　　从白镜缘的房中退出来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房间，将从山下带来的东西统统装了回去。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
　　走出圣殿的大门，我对着不知隐在何处的那个侍卫说：“我要下山了，刚想起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忘了做。你替我转告阿庆他们一声吧。”
　　没待那侍卫回答，我就头也不回的冲下了山。我没有走大路，只是沿着崎岖的山道往下飞奔。不管去哪里都好，我的想法只有一个，离开他，离开苗疆，然后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将我残余的下半生平静的过完。
　　我承认我恨白镜缘，可是我也同样爱着他。我真的不敢确认，如果白镜缘来求我，我会不会继续同他象现在一样生活下去。呵呵，也许不用等他来求，我就会返身扑回他的怀抱，请求他即使是假的，也要装做象以前一样爱我吧。不，也许不用爱我也可以，只要能让我在他的身边。
　　越想越伤心的我，猛的停下脚步，面对着四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放声大喊了起来。
　　“碍…！……碍…！……”
　　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想要将不停浮现在眼前的他的脸驱逐出我的脑海；想要将曾经的情意绵绵统统忘记；想要让过往的一切随着我的喊声烟消云散。当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时候，胃部一阵抽痛，然后涌到口中一股腥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随后喷溅而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得满地都地。虚弱得靠在一棵树旁，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理顺了一下气息，腹中的刺痛不停的在翻涌着，用手紧紧将其按住，片刻之后，症状似乎稍微好转了一些。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起真气继续朝山下狂奔而去。
　　一直走到月上枝头的时候，我才停下脚步。看了看远处，然后又仔细的听了一下，远处传来了几声狗吠。看来这山下有一处村寨，不过我现在不能跑到寨子里面去，以我的样貌，马上就会被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圣殿的人追过来，我是肯定走不掉的。还是在树林中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天亮再走吧。
　　凭着以前阿雄教我的野外求生的技巧，我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野外生活。只有第一天我在晚上睡了一会儿，其余的时间我都是昼伏夜出，趁着黑夜迅速的逃离苗疆。
　　苗疆位于这块大陆的南方，而北方则是广大的江人的领土，听说再往北过了天朝，则是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北寒。那里人烟稀少，只有那些为了躲避仇家或是官家的人，才会到那里去生活，而那里，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要离白镜缘远远的，即使我将来会后悔，也会因为路途太过遥远而不会再回来找他。
　　一旦下定决心，我就踏上了这趟漫长的旅途。当我终于走出苗疆的领土，看到大路上那些不同于苗疆人所穿着的衣饰时，我才慢慢放下心来。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城镇，无视于人们好奇的目光，买好两套衣服和一些干粮后，我又匆匆踏上路途。
　　把自己打扮得和江人一模一样，依然是昼伏夜出，一路上一刻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就这样急行了两个月。天气越来越冷，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不能抵挡树林里寒冷的空气。数着银袋里越来越少的散碎银块，一时还狠不下心为自己买上一套厚一些的衣物。想想将来到那极北之地生活，花销肯定也是少不了的。住处还有日后的生计，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解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现下手中的这些钱，还是能少花一分就少花一分为好。
　　将留下来的苗人的衣服套在里面，再在外面套上江人的衣服，两套衣服穿在身上，感觉也不再那么冷了。看着穿在身上越来越大的衣服，我知道我已经瘦了很多。离开圣殿后我就再也没有象样的吃过一顿饭，一是因为吃不下，二是因为在下山途中吐了口血后感觉胃部不适，就再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了。山中的野味不少，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入口，所以每天只有就着干饼，随便挖些野菜来吃。
　　越往北走，我的身体就越差，精神也越来越涣散。从那天开始，我没有一天不做噩梦，全是关于白镜缘的，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梦到在迷雨林中的事，那是我心中一个难以解开的结。那本大事记上明明说着，让我爱上白镜缘，然后就可以帮助苗疆渡过天劫，可白镜缘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心情，却还是要送我走呢？越想越头痛，想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可是我却办不到。
　　每天依旧会从梦中惊醒，害怕做梦的我，开始减少睡眠的时间。慢慢的，我发现当我疲累至极的时候，沉入睡眠中的我才不会做噩梦，从此，我的睡眠时间变得更加的少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过着一日两餐都是干饼加野菜，三天才会睡上一觉，除了赶路还是赶路的日子。在记不清过了多少个日夜之后，我终于来到了天朝的最北的城市——凌城。出了这个城，就不再是天朝的土地，就和苗疆离得更加的远了。
　　几个月下来，我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身上穿着全部的四件衣服，可还是觉得有风在不停的从我的袖口、领口往里面灌。之前在湖边梳洗的时候，看到水中的自己，吓得我半天都没有认出来。完全凹陷的脸颊和眼窝都在不停的昭示着我的极度营养不良，混沌不堪的眼睛再也不会象以前一样散发出耀人的光彩。现在的我，不再是那个苗人口中的蓝眼仙人了，站在世人面前的，只是一个落魄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通往北寒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通过冰山环绕中的凌城，出了凌城的北门，才算是真正到达了北寒。
　　在进入凌城的时候，我被看门的守城兵抓着盘问了一翻，我只推说自己是一个流浪汉，走到哪儿算哪儿。另外一个比较小兵才看得比较仔细，抓着我的脸，问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小的眼睛害了病，变成了这样，远点的东西都看不清，以后怕是要瞎了。”说完，我装做凄苦的样子抹着根本不存的眼泪。
　　蒙混过关的我，托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城中。也许这里是最北边的城市，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先去买了一套厚棉衣，然后想着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明日再做出城打算的我，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吃了久未吃过的热饭热菜，又泡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干静舒适的床上后，我却迟迟难以入眠。我出来了多久了呢？往事一幕幕的重现在眼前，曾经的欢笑与喜悦，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美好得遥不可及的梦。原来，快乐是要用悲伤来换取的，我获得了表面上的幸福，也要忍受被幸福背叛后所留下的伤悲。
　　睡吧……睡吧……我如此的催眠自己，当你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再也没有白镜缘，没有祈零，没有苗疆，没有天朝，有的，只是在这世界上的独零零的一个叫沈非林的男人。
　　当泪水浸湿枕头的时候，被悲伤情绪所笼罩的自己，终于如愿以偿的晕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已经结束了~ 终于开始要写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