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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婚 ...


  •   天还没亮,青青便已经推开门来了。见云乔还睡着,又气又急地将她的床帷拉开,道:“我的姑娘啊,您今日是要成婚,怎还睡这么熟?”

      昨夜里青青便逼着她去试嫁衣,可是这人不肯,嚷着等次日再说。此刻已然次日,云乔不仅衣裳没试,连亲迎礼的礼仪还都不懂。

      云乔带着困意埋怨:“早知道要起这么早,这婚不成也罢!”

      她叹息着将锦被揭开,坐起身来,略惆怅地看着衣架上的那一件嫁衣。她自从十岁起便没有穿过女子衣裳,束女子发髻了。如今却必须穿着这样鲜艳的嫁衣,去嫁给谢洵。她本来对于成婚是没什么感觉的,此番天快亮起来,她才有些紧张起来。

      这是要成婚,不是旁的。

      要嫁的人是谢洵,也不算旁的。

      云乔愣了片刻,起身顺从地任青青服侍她穿上了这绣着翟纹的衣衫。这衣裳是谢洵前几日差人送来的,大概就是猜到云乔不会用心准备。

      嫁衣的绣工极为精致,即便是在这京城里,也难寻到第二件如此的。它的衣饰十分繁复,穿戴也极为麻烦。但她却没再抱怨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穿过那些刀光剑影的风沙,透过那些宿霜饮雪的杀伐,她也看到了自己。淮远呼啸的朔风里,那个手持重刀骑马而来的女将军,只在一瞬化为了轻柔。

      那不是她,也是她。

      起初拿不动父亲的刀的女孩,只会揉着自己被磨破了的手,不停地哭。那些爬不出来的噩梦,被她咬着牙吞掉了。

      “姑娘,拿不动就不要拿了,我保护你,以后有我……”
      是周飞絮看不了她那般模样,看不了她为了拿起绝情刃所付出的一切。

      “我要为我父报仇……我要杀掉那些蛮夷,我要用他们的血,来洗我云家的冤!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只一夜,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凭什么那么疼爱她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凭什么兄长那么意气用事就要出家,凭什么谢洵可以一声不吭就抛弃了淮远,凭什么这么一个落败的云家砸在她的手里。

      她那天听说兄长回来了,是那般高兴地跑去了前堂。却看到那个冰冷的棺椁,一旁跪着一个已经落发了的人。

      “云知谨?”她第一次直接唤了兄长的名字,眼尾透着一抹红,“你再说一遍,你头发怎么没了?棺椁里的,是谁?”

      “以后,乔儿要照顾好云家。苏应会帮你,他会陪着你。以后你便只当自己,再无……父亲和兄长……”

      谁不喜欢安逸地成为想要成为的人?她年幼时从不习武,被父兄宠成一个撒娇爱闹的模样。只是那些场景,那些话,如同冰碴子一般刺进心口的时候,才能知道究竟有几分疼。

      “姑娘?你哭了?”青青给她束完发,却发现铜镜中的人带着泪痕。云乔这些年从来没掉过眼泪,即便被蛮夷人的刀剑刺进肩头,她也只会忍着剧痛将那人斩杀,面上是带着血的笑。

      云乔骤然回神,抬头看着窗外的淡薄的日光,才知晓天已经亮了。

      最终户部仍旧以没钱为借口,不肯将亲迎礼办得盛大。永平六年到如今,连年大旱,若不是朝廷拨款拨粮种,只怕百姓也难以度日。也就是看在这些事的面子上,云乔要不来军饷的时候,也没有对朝廷太多怨恨。云乔也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这种小节她不想计较。毕竟战场上的杀伐,也是为了民生。

      云乔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她透过厌翟车,看到不远处那抹长身玉立的身影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要嫁给谢洵了。

      这样看着谢洵,云乔才发觉谢洵此人实在是好看。生得这样出尘绝佳,若不是太子,不知道要遭到多少人妒忌。

      那人伸了手过来。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也极好看,透过纱帐,伸向云乔。

      一旁有侍者对谢洵耳语:“殿下,这不合规矩。”

      谢洵只是侧目向那个侍者低语道:“本宫迎妻,自有本宫的规矩。”

      云乔听着,不由得笑了一声。这倒是有几分谢洵的脾气了。从这人又是睡她身旁,又是翻墙来见她时,便知这个看似循规蹈矩从无错漏的太子殿下,内心里十分不守规矩。

      但她偏喜欢与谢洵对着来。

      她将手伸向了青青,在青青的搀扶下,下了厌翟车。谢洵看着她,没有因为被她当众驳了颜面而不快,反而眉目间尽是温柔。

      对拜,结发,只差合卺礼便算礼成了。

      合卺礼上,二人需对饮。

      云乔接过盛酒的器皿,正欲饮下,却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那味甚怪,不像是酒中该有的。

      “慢着!”云乔叫住了正欲饮下的谢洵,在众人的目睹下,接过了谢洵的酒,嗅了一嗅,没有味道。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管旁人的眼光,将自己的那杯酒直直地丢在了地上。那酒挨了地面,便开始滋滋作响,变成了灰黑色,像是一条蜿蜒的蛇。

      众人大惊。

      “谢洵,你要杀我?”云乔面不改色地看向谢洵。

      云乔自小撑起云家,难免惹来人妒忌,便十分了解这些毒物,只是稍有异样她便能发觉出。而如今,竟然有人胆大到在合卺酒中下毒,想让她死在亲迎礼当日。

      她知道不是谢洵,但是她这一发问,却能迷惑那下毒之人,以为太子与太子妃彻底离心。这正是那些人想看到的,她深知此理。

      她只抬眸看了一眼谢洵,对视片刻,她便知道谢洵也明白了。

      此刻谢洵惊而站起,怒斥:“是谁备的酒?”

      旁边一个颤抖的侍女跪着道:“是,是奴备的!但是,但是奴并没有……奴真的没有,奴不知道这酒怎会是这样的,太子殿下饶命,奴真的不知道……”

      那侍女抖得厉害,是真的怕极了。

      在亲迎礼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这种事,说出去自然不好。在东宫里竟然发生这种事,自然不会是眼前这个小侍女做的来的。最后是谢洵吩咐周围人都散了。

      云乔上前去看着那侍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备酒的时候,可遇到什么人?”

      “奴叫秋玉,是奴……奴一人备下的酒,没有旁人……碰过。”秋玉泣不成声。

      酒是一样的,那为何谢洵的那杯没有毒?她方才还害怕谢洵误饮毒酒,才立刻夺了他的酒盏,可是嗅了以后才知道他的酒是无毒的。既然酒是一样的,问题就在酒盏上。

      “酒盏是谁备的?”谢洵也想到了这一层,开口问了秋玉。

      谢洵并不怀疑秋玉。秋玉曾是她母后身旁的侍女,后来遣到东宫来照顾太子。这些年来,谢洵对她也算了解,所以备酒之事才放心交给她了。

      秋玉此刻才慌忙答道:“是……是陛下派来东宫的中贵人柳河……只有他碰过。今日他特意来告知奴做事要谨慎,不要毛手毛脚的误了殿下大事,而后他便亲手去洗的那酒盏!”

      谢洵眼底的郁色更沉了些:“放肆!你可知你在构陷谁?”

      “奴没有……殿下,奴说的句句实话!”

      “来人,拉下去严审!”谢洵提高了声音。

      云乔看着秋玉被拖下去,伸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厚重的凤冠取了下来,眼里含着丝笑意:“殿下断案如此草率?还是殿下害怕?”

      谢洵转身看着云乔:“毒酒是你险些喝下去,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怕的可多了。你害怕真的是柳河,但你却没办法治他的罪。自然,若有实据,你太子殿下有一百种法子要他死。但是真的只是柳河吗?”云乔坐在了一旁,一双明亮的眸子就那么看着谢洵。她那目光没有平日里那般玩世不恭,反而带着丝不明意味的波光。

      谢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上云乔的眼神,道:“挑唆之罪,你也担不起吧?你要慎言!”

      “自然!今日那人要杀的是谁,我们都没弄清楚。秋玉但凡递岔了杯子,喝下去的就是殿下你了。什么你死我活的,你这东宫待着实在可怖!今日除了酒没喝成,其余也算礼成了。妾……先回云府了!”云乔最后那句妾,还带着丝煽动的意味,似乎她十分清楚怎么能让谢洵难受。

      看云乔往外走,谢洵才伸手去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还带着丝暖意,就那么毫无阻隔地透过她的肌肤,传进她的心底去,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微微的抖。

      云乔轻笑了一声,回身问:“做什么?”

      谢洵犹豫了片刻,才再次放开了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信我,我不会让人伤你了。”

      脱口而出的话云乔向来不信,尤其是谢洵说的。

      她早就知道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着实没想到处处都有人想要她的性命。云乔的目光让人心惊一般冰冷,谢洵的心跳得剧烈了些。

      他们之间的隔阂似乎更深了些,那些不明所以的恶意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过来的时候,谢洵似乎知道这八年是个劫。最后还是松开了握着那莹白手腕的手,道了句:“回去的路上慢点。”

      ***

      后半夜里下了场雨,周飞絮一直站在云乔的房门口没动,连衣角都被廊檐滴落的雨给溅湿了。

      直到天有些泛明的时候,青青送来了些热汤。

      “姑娘今日大概会告假,你也别守着了,喝点热汤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青青将热汤端出来,递给周飞絮暖手用。周飞絮起初没动,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来了。

      “这案子必须得查,我们淮远绝不吃这种哑巴亏。”周飞絮低头试着饮了一口汤,被烫得缩舌头,“姑娘是心细才免了这难,可是这京城有一万道坎,谁知道哪一道会绊倒了人?昨个太子怎么说的?”

      因着周飞絮的身份缘故,他并没有随从亲迎礼陪着云乔过东宫去,这些事也是等云乔回了云府才知晓。他想动怒,可是见云乔满脸倦容,也不好再开口,便让云乔先休息了。

      “他大抵不想查。”青青的声音放低了许多,不想让门内的云乔听到。殊不知云乔早就醒了,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

      周飞絮气愤地放下汤碗,汤撒到地上的声音与雨声混合在一起,不怎么清晰。

      “他凭什么?自己的太子妃差点死在亲迎礼上,他凭什么不想查?还是说,这事就是他安排的?”周飞絮想发怒,但又怕惊扰了云乔安眠,只能压低了声音。

      周飞絮一生气,半个身子都露在了雨里,头发被淋湿了。他是担心云乔夜里会不会有什么吩咐,才一直守着不肯离开。云乔是那种骨子里带着倔的人,她那么淡定从容地从东宫回来,没有说一句追究的话,这很不正常。

      青青叹了口气,从拎过来的红木盒中取了一块帕子,细心地给他擦干头发上的水渍,道:“你也别急,姑娘的脾气你不知道么?吃过的亏都要奉还回去的。只不过此事牵扯了陛下,大家都为难。”

      “应该不是皇帝做的。”

      门忽然被推开了,只穿了单薄的寝衣的云乔看向门外的两人。

      天寒地冻,冬日的雨可不会给人留情。青青见她没穿什么厚衣裳,慌忙进房中去取了件大氅给她披上了。云乔握住青青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那人敢做,就笃定自己能全身而退,断然不会一两句话就露馅。只怕那柳河,也是被人利用的。皇帝想要我的命,不在此时。”

      “那怎么查?去审问柳河,岂不是会惹怒了陛下?”周飞絮问道。

      云乔从红木食盒中又取了一碗汤,喝了一口,道:“此事该是谢洵给我一个说法的。备马,雨停了我要去校场。”

      “这么冷的天去校场做什么?”

      “会会那个元阳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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