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女茶商》狗屁菜

6、狮子大开口

　　到了晚上，王婼丽的陪嫁嬷嬷勉强做出一顿饭菜，一家人围在餐桌旁，吃上了今天的第二顿饭。

　　看着惶恐不安，食不下咽的众人，李茹把手中的碗下，语气深沉：“看来如果今天我不把事情说明白，你们是不会安心吃饭的。”

　　众人看向她。

　　“老爷被关进大理寺了。杨青一家子拿着清友观的银子参与了大皇子和刑部尚书的谋逆，作为东家，宋家肯定是有嫌疑的。但事情也不是毫无转机，上头的人是看不上一个咱们商人的，我们也没有真正参加谋逆。只要有人替我们说话，应该可以保全宋家。”

　　宋清娴思索，上头的人是谁呢？谁又会无缘无故替他们宋家说话呢？

　　正想着呢，她爹小声说道：“娘，你明天要去林叔家吗？”

　　祖母点点头。

　　宋清娴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

　　林家，应该是之前她周岁的时候送了文房四宝的林家吧，林家有一个吏部尚书，叫林志胜，似乎和她爹是多年好友。不过她也没见到过林家人，一下子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就算是有往来，让林家介入到谋逆这样的事里捞人，只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果然，第二天祖母悄悄走了，还带上了两尊实心的金佛和一尊半人高的和田玉菩萨像，这还是只是能看见的，没看见的，只怕是更多。

　　一家人在家里心急如焚地等待。

　　在这期间，出嫁的三个姑姑都回来了。

　　宋清娴对姑姑们都已经很熟悉了，当时她祖父给姑姑们找的都是禹都的人家，没有一个外嫁的，几个姑姑也经常回家。

　　不过，这一次回来的姑姑们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大姑还好，她嫁的是宋家一个茶馆的管事，与宋家自然是同呼吸共命运，脸上全是对宋家的担忧。

　　三姑也还好，她嫁的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家，是卖布的，宋家这些年没少帮扶三姑爷家。

　　二姑的表情是最难看的，她喜欢书生，不想嫁商人，觉得商人都有铜臭味。

　　宋大宝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没办法只能在禹都找了一个普通人家。他家有个儿子，叫孙扬，二十岁了，是个秀才，努努力还是能考上举人的。

　　当时还是姑娘家的二姑私下里看了，也很满意，带着一大堆嫁妆敲锣打鼓地嫁了过去。

　　婚后不说鹣鲽情深，举案齐眉肯定是有的。

　　几年后，孙扬考上了举人，只是名次不靠前。当时，二姑不愿意让丈夫外放，还是靠宋大宝打点关系，才让他留在了翰林院。

　　没想到，宋家才刚刚出事，一向温文尔雅的孙扬变了脸，大晚上的打了她一巴掌，让她回娘家探清情况。

　　看着脸上有个巴掌印，哭哭啼啼的二姐，宋如文气血上头，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个狗东西，看我不去收拾他，我们宋家还没完呢！”

　　一旁的宋清娴拉住了她，“爹，祖母让你不要到处乱跑。我娘还躺在床上呢，你走了，我们这一大群人怎么办？”

　　二姑尴尬地放下帕子，“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弟你也不要冲动了。”说完，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家里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说咱爹都被关进去了？”

　　大姑拍了一下这个同母妹妹，怎么嫁人之后越来越蠢了？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

　　宋清娴仔细看了看三个姑姑的脸色，到底是嫁出去了，说不清她们是担心宋家，还是担心自己的那个小家。

　　宋如文不说话，他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昨天他还是富家公子哥，每天只要吃吃喝喝就可以了。

　　现在，家里只有几个下人，媳妇躺在床上养胎，爹关在监狱里生死不明。这一切对他的冲突太大了，让他反应不过来。

　　宋清娴在一旁冷着小脸，也不说话。

　　这个时候，又有人来了。

　　“姑爷，这是怎么了？”

　　王家的大儿子，宋清娴的舅舅也来了。

　　昨天宋家的动静闹得太大了，禹都没有人不知道宋家进了官兵。

　　“没什么大事，”宋如文不欲多说，而是摆手让大舅子到屋里看看他妹妹，“丽丽昨天被吓到了，你去安慰看看她。”

　　王若云摸了摸鼻子，让下人把抬进来的箱子放在地上，“这些年王家也没少受宋家的恩惠，这些银子不多，就是五千两银子，你们拿着，万一用得上呢。我进去看看我妹子，你们聊。”

　　说完，他朝宋如文抱了抱拳，拉起宋清娴，“走，带舅舅去看看你娘。”

　　宋清娴眼眶微红，把王若云带到了后院。

　　宋如文看着箱子，和三个姐姐面面相觑。

　　三姐妹尴尬极了，虽然她们是外嫁女，但每年宋家给的补贴不少，当初的嫁妆也很丰厚，结果这会出了事，谁也没想起来带银子。

　　宋如文再混蛋也知道不能把姐姐们留在家里了，本来这里就乱糟糟的，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以为他们宋家真的不行了。

　　于是三个姐姐都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王若云看了看妹妹，确定没什么大碍，马上就离开了宋宅，还把带来的几个下人都留在了宋家。宋家的义举他们都听说了，这么多年的亲家，他们也知道宋家是什么人。

　　虽然隐隐约约有听说宋家是犯了大事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王婼丽在哥哥走后，再也躺不住了，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到了大厅，此刻只有宋如文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穿着潦草，眼神迷茫，旁边还放着几个喝过的茶杯。

　　“夫君，你不要着急，爹一定会没事的。”王婼丽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十分心疼的轻声安慰道。

　　宋如文把大着肚子的媳妇按坐在椅子上，自暴自弃道：“我总感觉自己还小，觉得我爹无坚不摧。没想到有一天，我要自己面对这些人。你知道吗，今天，今天来了好多人，姐姐们回来了，好像看不见被洗劫一空的家，看不见地上的血，只担心宋家再也起不来了。还有很多叔叔伯伯，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安慰我，但话语中又不停地在试探，宋家是不是真的完了，以前欠我们的钱是不是马上要还了。”

　　说着说着，他便蹲了下来，抱着媳妇的肚子哽咽，“我以前太不懂事了。”

　　等到晚上，满身疲惫的李茹戴月而归。

　　“娘，你回来了。”宋如文疾步上前，扶着李茹坐在椅子上。

　　李茹的脸色还算可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林家愿意帮忙。我今天去大理寺的牢里看过你爹了，他没有被严刑拷打，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不过，这个宅子，宋家的茶馆，只怕留不住了。”

　　“为什么？”宋如文满脸震惊。

　　“为什么？”李茹冷笑，“林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咱们，要咱们凑整整四万两黄金。加上打点大理寺上下，怎么说也得要一千两黄金。不把茶馆和咱们这个宅子卖掉，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一旁的宋清娴张大嘴，一时不知道该震惊宋家有那么多黄金，还是震惊林家敢要那么多黄金。

　　“可是，我们与林家一向交好。”王婼丽皱着眉，对林家的狮子大开口感到迷惑不解。

　　李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今天去牢里见老头子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张青参与谋逆是苏家怂恿的，不然张青一个茶馆管事，哪里知道参与夺嫡这种事呢。而且，我今日到林家时发现，林志胜纳了一个苏家的姑娘做姨娘。只怕两家早就勾搭上了。你且看好了，明日我们筹钱买茶馆，是不是苏家来得最快。”

　　此话一出，一种无力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如果真的如此，买茶馆筹钱的方法会顺利吗？林家会不会拿到钱就翻脸呢？

　　不出李如所料，到了第二天，还没等她出发呢，一大堆被苏家煽动的茶馆管事堵到了宋宅门口，要求宋家支付工钱。

　　宋如文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感觉被伤透了心。

　　这里的叔叔伯伯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每一个都是他爹在一路打拼中选出来的好伙计，他们宋家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结果，他们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实在是让人心凉。

　　打眼望去，只有李家的表伯没有来，哦，还有自作孽的张青。

　　李茹面不改色，朝十几个管事喊道：“各位安静。”

　　人群静了下来，只有看热闹的老百姓还在窃窃私语。

　　扫了一圈叫得脸红脖子粗的管事，李茹高声道：“我们宋家，清清白白做生意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拖欠过别人的工钱。经营不善，技不如人是我们宋家的能力不行，但我们的德行，从来没有出过错。今天，在大家的见证下，我把宋家欠各位的工钱全部结清，还请各位管事一个一个来，别在最后的关头，彼此失了体面。”

　　几个脸皮薄的管事被说得低下了头。

　　一个姓罗的管事站了出来，十分无奈地弯下了腰，“老夫人，不是我们强人所难，实在是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的，经不起折腾啊。”

　　“哼。”在角落看了很久的宋清娴不屑地哼了一声，瞪着大眼睛把在场的每一个管事都记在了脑海里。

　　总有一天，她会让苏家和这些管事后悔的。

　　在不远处的街角，苏瀚正坐在马车上，喝着茶，看着这场热闹，身心愉快。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明明他家的茶馆是鼎鼎有名的百年老店，却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屈居人后。宋家没了，在禹都，还有谁家的茶馆能和他们抗衡呢。

　　他会永远记得这令人愉快的一天的，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住多大的宅子，穿多好的衣裳，做多大的生意，最后也只会是泥腿子。

　　宋清娴也永远记住了这混乱的一天。

　　她一向慈祥的祖母带着她娇生惯养的爹把工钱一点一点发下去，然后走着路，受着苏家的人折辱，一家一家的把茶馆贱卖。

　　直到傍晚，满身狼狈的宋如文扶着同样狼狈的李茹，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宋宅。

　　心疼的王婼丽给两人打了热水，让他们泡泡脚。从来没有走过那么多路的宋如文脚上长了四五个水泡，脱鞋的时候疼得只哼哼。

　　此时，宋宅的库房已堆满了一地的黄金。

　　自穿越后一向娇生惯养的宋清娴蹲在地上，眼神迷茫。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明明她家一点错都没有，却要因为别人的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古代没有天理，也没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