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罗刹很温柔》七墨宣

2、第二章

　　夜海潮拿到祁莲音给的傩面具后，就迫不及待地将面具戴上。原本有些稍稍佝偻着的身姿，因为这个面具的加持，当即就变得挺拔自信了起来。

　　他这一自信不打紧，关键是夜海潮可是不分昼夜都戴着这面具。白日里还好，行走间遇见的路人，只当夜海潮是个戴着面具的怪人。可走夜路的时候，就完全不似白日那般好解释了。

　　黑灯瞎火，偶然遇见这么一两个进山采药的农户。一与夜海潮照面，当即吓得扔掉手中的灯笼，踉跄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甚至还大喊大叫道：“鬼啊！”

　　他们前两个遇见的农户都是如此，夜海潮喜闻乐见，但祁莲音却是头疼不已。他们得找个落脚的地方，祁莲音观今夜之天象，多半是要下雨。

　　于是乎，在他们两人遇到第三个想要逃跑的路人时，祁莲音抬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努力话语缓和道：“这位大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那路人身体当即一僵，随后便双脚发软地瘫软在地，竟是晕厥过去了。

　　夜海潮见状，乐呵呵地取笑这人道：“没看出来，原来人类这么害怕我。”

　　祁莲音快速瞥了夜海潮一眼，想及这罗刹刚分化不久，虽有百岁，但在罗刹一族中，也不过是刚受礼的孩子，便也懒得与他计较。只道：“夜先生，我们还是先将他扶到一旁休息。待他转醒后，我们再询问也不迟。”

　　夜海潮没有反驳，依照祁莲音所言，将此人抬到一旁树下。

　　祁莲音忽又道：“夜先生，现下还请你先摘了面具。”

　　“为何？”

　　对于祁莲音这提议，夜海潮颇为不满。

　　祁莲音不紧不慢地回道：“方才，夜先生也瞧见了。这人一瞧见你这面具就被吓的魂不附体，只怕一会他醒来，再次瞧见你这面具，又被吓晕过去。”

　　夜海潮稍加思量，颇为惋惜地叹气：“也罢。但仅此一次。”

　　祁莲音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道：“谢夜先生体恤。”

　　半晌过后，这路人终于转醒。

　　他胡乱挥舞着双手，双脚更是乱踹，还大喊大叫道：“鬼啊，有鬼啊。”

　　“你说谁是鬼。”

　　夜海潮拉长着脸盯着这路人看。心中愤愤不平道：“什么叫鬼，我是罗刹，是罗刹，不是鬼。”

　　路人一瞧见站在他几步之遥的夜海潮，顿时一愣神，身体僵直在那。待看清夜海潮的样貌之后，当即吞咽了一下，讨好赔笑道：“当然不是说公子你了，公子如此样貌又岂会是鬼呢。”

　　夜海潮无声冷哼，懒得搭理他，撇过脸看向别处。

　　祁莲音则颇为有礼地请教道：“这位兄弟，我二人是要前往藏雾。瞧这天色，恐怕要下雨，想寻个落脚的地方，不知兄弟可否指个路。”

　　路人当即点头道：“娘子可是问对人了，俺是这山里的农户。不远处便是俺家，若是二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在俺家借宿一晚。”

　　言毕，便从地上起身。胡乱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就领着祁莲音和夜海潮朝着自己的房子走去。

　　路人家是一间简陋的竹屋，看着倒也整洁。

　　路人随意拿了两只土瓷碗，给祁莲音和夜海潮倒水：“你们先喝点水，我去瞧瞧家里还有什么吃的。”

　　祁莲音赶忙阻拦道：“这位兄弟，不必如此麻烦。我二人已经用过饭了。”

　　路人闻此言便点了下头，又对祁莲音道：“娘子客气，你喊我二双就成。就一二的二，一双的双。”

　　“二双？”

　　夜海潮轻挑了下眉，好似自语却更像是询问，“这名字有什么涵义？”

　　二双憨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公子说笑了，哪能有什么涵义啊。就是俺们家以前是卖草鞋的，俺爹没什么文化，图个方便。俺大哥叫一双，俺就叫二双了。”

　　二双如此实诚的回答，倒着实令夜海潮感到意外。他拿着土瓷碗正要喝水的动作忽地一顿，盯着二双看来小片刻。

　　二双被夜海潮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询问道：“是俺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

　　祁莲音喝了口水，淡淡地回道：“自然不是。他只是没想到二双兄弟如此实诚罢了。”

　　二双憨笑连连，又道：“俺是山里人，自然比不了城里那些读书人。俺去城里时，听过他们那些之乎者也的，听的俺头都大了。”

　　刚说到这里，外头蓦地响起了雷声。一场瓢泼大雨陡然而至。

　　二双见状，赶忙放下手里提着的水壶，对祁莲音二人道：“俺这没有多余的房间，只能委屈二位在这里过夜了。不过，俺这有几床被褥，虽然是旧的，但也软乎舒服。这山里的夜风可是霸道的很。”

　　他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根本没有给夜海潮和祁莲音拒绝的机会。

　　夜海潮和祁莲音目送二双去了里间拿被褥，祁莲音忧心忡忡地看向外头。这雨势来得凶猛，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夜海潮见状，略带一丝揶揄道：“祁姑娘莫不是担忧这场雨，会耽误回藏雾的行程？”

　　祁莲音淡淡地回应：“即便担忧又如何，这雨已然下了。”她收回视线，转看向夜海潮，“不如想想接下去的路程该如何缩短时辰。”

　　“缩短时辰自然不难。”

　　夜海潮对于祁莲音的担忧不以为然，他端起土瓷碗喝了一大口碗里的凉水，随即将土瓷碗放下，“祁姑娘，莫不是忘了我可是个罗刹。”

　　说话间，夜海潮的双眼瞳孔忽地变成了火红色。

　　“二位，这两床被褥给你们将就一下。”

　　此时，二双抱着两床被褥从里间走出来。

　　夜海潮的火红色瞳孔又恢复常色，好似方才的那抹妖艳的红是幻觉。

　　祁莲音倒也镇定，如此突发状况，她神气自若地看向二双，淡淡一笑地对二双致谢道：“谢谢二双兄弟。”

　　夜海潮直接上去从二双怀里接过了这两床被褥，简约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二双见他们先后都与自己道谢，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你们城里人真有意思。这要是换俺们村里的人，肯定是不会和俺道谢的。”

　　刚说到这里，二双的神情倏地一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被二双这么一提及，夜海潮单刀直入地提问道：“二双，你既然有兄弟，也有住的村子，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山里。”

　　二双低垂着头，缄默不语。

　　祁莲音瞧出二双的情绪不对，替他解围道：“若是不方便透露，那便不用……”

　　“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透露的。”

　　二双打断了祁莲音的话，“俺原本是住在山脚的全福村，但有天来了个道士，说俺要是继续住在村子里，迟早有一天会害死家里其他人的。俺爹娘没办法，就把俺送到这山里的房子里住。说是让俺先避一避，等过段时间再接俺回去。”

　　说到这里，二双的话戛然而止。

　　这个过段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在场的三人心照不宣。

　　二双主动结束话题，憨笑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二位早些休息。俺这个人好懒觉，明早二位离开时，将被褥放在这里就好。”

　　扔下这话，二双便回了里间。

　　夜海潮目送着二双离开，双眸不禁微眯了一下。待二双离开，他又看向祁莲音。祁莲音会意地朝夜海潮点了下头，随即就道：“夜先生，那就早些歇息，明早还要赶路。”

　　转天，祁莲音与夜海潮二人依约将被褥整理好，搁置在椅子上。

　　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不语一道离开。

　　待走出一里路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回头，二双那间竹屋已然消失。

　　望着昨夜自己待过的竹屋，此时已然空荡荡的祁莲音，语速缓慢地说道：“我曾听闻这山鬼手下有竹仙，竹仙若是遇上有帮助的人便会现身相助。”

　　夜海潮回眸看了她一眼，问道：“祁姑娘何时发现的？”

　　祁莲音那双丹凤眼中流露出笑意，反问夜海潮道：“夜先生觉得呢。”

　　夜海潮微挑了下眉，回答道：“我虽甚少离开罗刹领地，但也听闻些人类的消息。这全福村早在我降生前便消失了，这二双又道自己是全福村的人。光是这一点，已然说明他并非人类。”

　　听罢夜海潮之言，祁莲音面带笑意却道：“离藏雾还有些路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一听祁莲音提及藏雾，夜海潮想起了夜惊霜给他的那只盒子。越早到藏雾，夜海潮便越是能更早打开盒子。想到这一点的夜海潮不免心痒痒，便随口问祁莲音道：“祁姑娘，到藏雾大约还有多久的路程？”

　　祁莲音足下一顿，似乎也想到了夜惊霜给夜海潮的那只盒子。她瞥了眼夜海潮，眸子多一丝狡黠道：“夜先生既然这般心急，不若请夜先生……”

　　“诶，打住。”

　　夜海潮听出祁莲音接下去想说什么，立刻打断她的话。神色严肃地与祁莲音道：“我虽非人类，但既然到了人类地界，就该遵循人类的规矩，又怎么好随意使用法术。这若是吓着旁人了，可如何是好。”

　　吓着旁人？

　　祁莲音瞧着夜海潮已然重新戴好的傩面具。相比用法术吓人，夜海潮这傩面具吓人的效果也不比那差。可想到这面具是自己给他的，祁莲音自觉理亏地将这些话咽回了肚子里。只与夜海潮道：“快则再半日就该到藏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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