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浮云》玦茗子

35、凤栖梧·鸾台

　　那夜，云若翻来覆去许久才浅浅入眠，整个夜里，鼻尖似乎都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茉莉香……香气欲隐还现，似是臂挽菱纱浅笑而舞的苡萝，灵动可人……

　　云若揉着眼睛推开了房门，迷迷糊糊中就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大清早的站在我门口，要吓死人啊……”云若一边抱怨着一边继续揉揉揉……原本最近就一直没睡好，现在的她是见什么就咬什么的状态……
　　“嗯？这是怎么了？”怀渊拉开云若的手仔细一看，道：“狐狸要变兔子么？”
　　“嘁……”云若横了他一眼，径直出了房门道：“小心我咬你！”
　　噗……怀渊嗤笑，果然是兔子急了咬人的。

　　“对了，你刚刚站在我门口干嘛？”用过早饭，云若的心情算是恢复了过来。
　　“尹桐仙君今早约我们在鸾台品琴，我来叫你起床啊。”怀渊照实回答。
　　“哦……”云若想了想，便起身拉着怀渊的袖子出了小院。

　　“哎，不叫上浮丘公子吗？”
　　“不用，他昨晚发梦，让他睡死好了……”
　　怀渊嗤笑，看来浮丘绍离已经沉不住气了，把这笨狐狸吓得不轻，现在还炸毛呢。

　　两人并肩走在树木扶疏的小路上，清晨鸣鸟啁啾，偶有一条山间小溪，蹦跳蜿蜒而去，一派清幽景色比起琼泽灵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晚又没睡好？”怀渊点点云若的脑袋道：“笨脑瓜子想什么想不清楚了？”
　　云若狠狠白他一眼，说得好似别人脖子上顶着的是瓜，而不是脑子……

　　犹豫了片刻，云若才开口道：“不知为什么，最近只要一靠近绍离，我就会想到苡萝……”
　　“是内疚？”怀渊反问。
　　“不……”云若皱着眉回想道：“仿佛能感觉到苡萝一般，我甚至闻得到她身上特有的香气……”难道是做梦么？如此真实又模糊的梦境。
　　怀渊听罢，低头思量了片刻，复又笑着揉揉云若的脑袋道：“好了好了，越想越不靠谱。”

　　“还有绍离……他……”云若吱唔着道。
　　“浮丘公子怎么了？”
　　“他也变了。”云若抬头看着头顶婆娑的枝叶，密密地遮盖了天空，偶有侥幸的光线透过细小的缝隙落到地上。“我越来越看不清他了。感觉他的命运正像迷雾一般，看不清也抓不到。”

　　“所谓命运，便是一个定数与许多变数。不可参透者十之八九。我们只能随它而动，找到合适的运数让它稍稍改变而已。”怀渊悠悠道。如果是连云若也看不透的命运——不知里面究竟有多少难测的运数……
　　云若点点头，沉默地跟着怀渊往鸾台方向去。

　　围着浮岛走了约半周，正好绕到了小岛的另外一半，这边没有太多建筑，倒是山林中有更多的山石和溪流。头一天众人在湖上看浮岛时，那最大的一条悬瀑便是从这一面流下沉璧湖的。
　　半山腰上，一块巨石平伸入虚空，形成一个天然的石台，石台后生长着一棵茂盛葱郁的梧桐树。只因凤凰鸾鸟非梧桐不栖，所以这个石台名唤鸾台。

　　鸾台之上席地端坐的，正是尹桐。晨曦中的他着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袍，袍角袖边滚着一道大方清雅的褐色忍冬纹样。半束的发随风而动，温和的眉宇间却有一种淡淡的遗世之感。
　　或许这应该是梧桐特有的气质吧……梧桐知时岁，坐看千年轮回的梧桐或许更加的清逸，立于世外。
　　尹桐双目微阖，膝上放着一张琴，琴尾上挂了一排青色的流苏，像桐叶一般在风中飘摇。
　　抬指轻托，空旷的山间回荡出一声浑厚却不失清透的琴声，林间有宿鸟惊飞，仿若听到了龙吟一般。

　　尹桐静下心神，右手勾抹轮拂，左手按弦吟揉，琴音便似出渊的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在云雾中乘风舒展。
　　曲调徒然由低转高，有蛟龙扶摇腾空之势。蓄足的气势却在下一瞬被清越的金属声响从中截断。尹桐果断地捻弦一撮，腾空的蛟龙龙首斜顿，避开方才的异响，旋身静立，蓄势待发。

　　还未上到鸾台的云若和怀渊不解地看向尹桐对面，只见翻腾的云海中一个紫色的身影跳出了琴音巨龙，手中的一双鸳鸯剑在阳光的映射下极为刺眼。

　　“呃？这是什么回事？”云若转头问身后的怀渊。
　　“不明白……”怀渊皱眉摸摸下巴。难道方才尹桐抹弦一瞬注入这许多的灵力唤出琴龙，是为了激出云海后的华熏？
　　“你不是说……他们两……”
　　“现在看来两人是要先理论一番了。”
　　“那我们还上去么？”云若摸摸脖子问道，她知道华熏的鸳鸯剑可是不留情的。
　　“还是别去了。”怀渊说吧，耸耸肩转身准备走回去，却被云若一把拉住。
　　“上都上来了，看看是怎么回事嘛。”
　　怀渊无语……这狐狸很爱看戏的。

　　鸾台那边，华熏提着一双鸳鸯剑落到石台上，尹桐淡淡勾唇笑着，满意地看着面前怒火中烧的紫衣女子。
　　“干嘛弹这游龙戏凤！？”华熏上前一步，右手中的剑直指席地而坐的尹桐。
　　尹桐淡淡笑道：“若不是这首曲子，你是断不会现身的。”

　　云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向端庄稳重的华熏被“戏”了……

　　尹桐抚了一下琴身，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许，平日出尘的细目中多了几分狡黠，道：“喜欢就下来听，何必藏在云海之中。”
　　“你！”华熏握剑的手紧了又紧，皱眉怒道：“泼皮无赖！看剑！”

　　话音刚落，华熏提剑挽花便向尹桐刺去，尹桐当即屈指一打，膝上的瑶琴吟出一个浑厚的徵音，微红的光晕似晚霞一般，挡住了华熏凌厉的一击。
　　华熏足下一点，腾身后翻，稳稳落在石台边缘。见一击不成，便又凝了仙气在剑尖，狠狠朝尹桐一扫……
　　数招之间，山谷中回荡起一阵接一阵的金属撞击声，华熏使出的每一招都会被尹桐的琴音挡住，而尹桐指下的瑶琴似乎并非在战局之中，若是凝神细听，依稀能找到其中悠扬的吟哦之声。
　　霎时，小小鸾台上迸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幕，映得清晨的天空绚烂旖旎，浮岛也好似不在人间一般。

　　云若看着那边尹桐从容抵挡华熏放出的一道道光幕，五彩斑斓。还有那唇角愈甚的笑意，让人很难和平日里温和的尹桐仙君联系起来。
　　“天呐，怎么和昨天看见的尹桐不一样了？”云若目瞪口呆地看向战局中依旧洒脱倜傥，笑意玩味的尹桐。
　　“你听见华熏刚才怎么说尹桐的么？”怀渊挑眉反问。
　　“泼皮……无赖……”云若扶额，顿时觉得十分幻灭……那温润如玉的梧桐仙君。

　　说话间，对面的战局已经逐渐分出了胜负。虽然尹桐的琴音都是防御，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已经让持双剑的华熏有些吃力，因为尹桐的琴音每次触到自己的剑，便会将自己的仙气掠去几分。
　　“你这无赖！”华熏再次凝聚仙气，如展翅欲飞的凤凰一般向尹桐袭去。
　　尹桐当即抹了一音，不过华熏这次抓住了琴音结界的缝隙，左手握剑斜斜一送，挑开了尹桐的结界，右手随即向他脸侧一递……

　　“还记得你先前的承诺么？”
　　出乎华熏的意料，尹桐那一丝破绽正是诱敌之计，引得自己现在无路可退。
　　尹桐抬头两指一并，截住了华熏刺过来的剑，挑唇笑道：“你说过的，交手十次，要是我能剩你七场，你便不再唤我泼皮无赖。”
　　“哼！使诈的人不是无赖是什么？”华熏怒道，手臂再使劲，剑尖却无法再往前一分。
　　“兵不厌诈。”尹桐挑唇笑道，指尖发力，将华熏连剑带人拉了过来。
　　华熏脚下不稳，不得不朝地面出剑，借力稳住身形。
　　尹桐见势便并指为刀，双掌斜斜往华熏手腕击去。
　　华熏失去借力，猛地向前扑去。尹桐旋即起身，不顾膝上的瑶琴跌落在地，伸手拥住了失重的华熏。

　　“如何？今日便是第七场。”尹桐圈住怀里的人，低头笑问。
　　华熏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双手使劲推着尹桐的胸膛。
　　“放开我！你这……”
　　尹桐不等华熏说完，一手握住她不断试图推开自己的双手，一手捏了她的下颌，便俯身下去……华熏后面的话自然被他堵了回去。

　　呵……云若倒抽一口凉气！正要惊呼，眼前却突然一黑。
　　“小孩子不要看！”怀渊从她身后圈过去，一手遮眼一手捂嘴，带着云若转过身来。
　　“唔……你才是小孩呢！”云若不依，使劲扒开怀渊的双手，可是力量实在悬殊。
　　“走啦！看到这差不多了，别惊扰了人家。”怀渊飞速地在云若颈间一点，金色的光华向符咒一般圈住了云若的脖子，随即消失不见。
　　“唔唔唔……唔！！！”云若被怀渊下了咒，开口只是呜呜啊啊的声音，说不出半句像样的话来，顿时急了，对着怀渊又踢又打。

　　怀渊笑得无奈，只得避开云若的拳脚，倏地将她打横抱起，往来路返回。
　　云若死命挣扎，奈何某人抱得很稳。多次挣扎未果后，云若只想仰天咆哮一句：怀渊是天下最大的泼皮无赖！！！！

作者有话说

　　感冒逆袭了……
吃药继续奋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