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梅清木秀

6、誓死相随

　　我本是无根草，注定漂流一生，如何为他落地生根？若是有一天不得已连根拔起，那么与死何别？
　　他却固执地只想留住我，紧锣密鼓地操办婚宴。就算被禁在重阁内，依然能感受到外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氛围。
　　心，却凉成一片。
　　过了今晚，就是他迎娶我的日子。他命人给我送来多不胜数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和繁复奢华的嫁衣。我依旧不动声色不予理睬，冷眼看他们退下，心里默默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锦言，锦言，你可知道，柳画桥在等你？
　　“画桥？”
　　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我跌跌撞撞奔向窗前，透过镂空雕花木窗，我们久久相望，无语凝泪。
　　“我无法割舍你。”极细腻的一句话，穿过重重阻碍，刻在我心尖，亘古而不灭。
　　“锦言。带我走。”
　　他进得屋来，修长温暖的手牵住我向外奔去，守门人早被他点了窟，一动不动僵在原地，我们对视一眼，齐齐跃上屋顶。刚站定，却被眼前所见惊住。
　　只见四周空地上悄无声息地涌入了几百名卫兵，领头的，正是萧枫。
　　清冷的月光下，他面罩冰霜，双唇紧绷，眼里燃烧着愤恨的幽光。
　　“我没想会是这般结果，更没有想到背叛我的人竟是你！”他咬牙切齿怒诉，一字一顿，字字悲痛绝望，化为无数冰片，破空而来。
　　锦言的手瞬间失去温度，我懂得他的矛盾和挣扎，更紧握住他。他单膝跪下，许久，才沉沉地说：“请王爷成全。”
　　萧枫冷笑“不可能！来人呀，把他们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是！”整齐划一的应答过后，所有卫兵亮出武器，训练有素围上来。
　　锦言站起，与我背对而立。
　　“画桥，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走。”
　　“我相信。”
　　那一战，我们直杀得天昏地暗，对方死伤无数，我和锦言也同样负伤累累，他自上次受伤过后，武功已不如从前，与数十人交战后渐落下风，情况凶险。
　　此刻，又见他中招，且伤得不轻，我大惊失色，急唤他名，就在分神之际，一条金色长鞭缠住我手，稍一使劲，我整个人就跌进萧枫的怀中无法动弹。
　　“啊！”锦言怒吼挥剑乱斩，杀开血路向我奔来。
　　时间忽然过得极缓极慢，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却仿佛相隔了天崖海角，怎么都到不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紧张，全身的血似已凝固。我不敢眨眼，我要看着他，把他记到心尖。可是眼前一片模糊，鲜血四溅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身影，他就如濒临死亡的小兽疯狂撕杀所有阻挡他的人，就在他快要近身时——
　　我听到了利器划破衣料刺进□□时发出的声音，我看到泛着幽森寒光的长剑没入他胸膛，他淡蓝色的长袍上晕开的血在月光下染成了刺眼的墨色。
　　“该死！”萧枫沉声咒骂，挥鞭勒死了伤他的人。
　　天地间寂静无声，我看到锦言闷哼一声跌倒在地，嘴角不断有血涌出，他在唤我：“画桥、画桥、画桥……”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听不清。
　　“锦言，锦言！”我悲恸绝望的呼喊简直毁天灭地。
　　萧枫终于松了手。
　　我奔向他身旁，胸腔内血气翻涌，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充刺着浓浓的血腥味，我用手去按住他的伤口，可是那鲜红温热的血却不断的涌出，怎么也止不住。他的脸渐渐惨白，我紧紧抱着他，心如刀绞“你说过，你会带我走的，你不可以言而无信！”
　　“画桥，你又哭了，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这样，那时你就让我好心疼，所以，不哭了，好吗？”他漂亮的眼眸深深凝视我，带着无法言喻的伤痛和不舍，好久，唇边漾起一抹凄美的微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偶尔可以想起我，这样我就不会孤独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摇头，泣不成声。
　　“别难过。”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气若游丝“我会牢牢记住你……来世把你寻找，那时我一定不放手。”
　　“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你，锦言，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要！”
　　“对不起。”在他闭眼的时候，有泪滴在我衣襟上，在我心口灼出一个洞，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怀里沉睡，如果不可以在瞬一起白头，那么就一同死去。我用他鲜血淋淋的软剑，往颈间抹去！却被萧枫走！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死都不肯成全我！”我发疯一般用匕首刺向他，他纹丝不动，生生挨下了，我更加痛不欲生，声嘶力竭，一遍遍重复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扶住我摇摇欲坠的人，只是唤我名，再不知说什么。
　　我几乎穷尽一生的眼泪，伴随锦言的死，我的心死去。
　　九月，我独自来到西湖断桥上，眼中酸涩，却再流不出一滴泪。
　　自那一夜之后，我一病不起，我总梦见与锦并肩漫步在江南多雨的季节，他的笑容清晰动人，却总在转身间幻成萧枫模糊的脸。
　　他说：“画桥，我对不起你。”
　　他说：“画桥，你快点好起来，我再也不逼你做任何事。”
　　我昏昏沉沉，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有时，会见到被父亲辜负郁郁而终的娘亲，她轻轻抚摸我头，喃喃道：“桥儿，娘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你外表虽坚强，内心却敏感脆弱，将来要找个温柔宽容的人一心一意来疼你，千万莫学了娘，让娘担心。”
　　我自梦中醒来，浑身虚脱无力，痛苦是那么真实。有时，会见到锦言来，他伏在我耳边,两勾月牙盛满柔情，如烟似絮地说：“我不后悔那天的举止，我只是遗憾，在断桥上没有留住你，让你伤了心，来世，我们要在那续缘，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锦言，你说的，柳画桥都记住了。
　　来世，我们要从青梅竹马做起，把所有爱都给你。
　　我取出他唯一留下的玉笛，吹起一曲凄美哀婉的〈悲曲〉。
　　恍惚间，我听到谁在唱，一直在唱:“情人关，轮流转，美满人生金不换。回忆长，青春短，情丝不断爱不完。朝青丝，暮成雪，几度回眸空惆怅。春已去，秋又来，一曲唱罢仍悲伤。”
　　“情人关，轮流转，美满人生金不换。回忆长，青春短，情丝不断爱不完。朝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