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师尊等我多少年》三岛观春

2、这桃林逆天而行

　　某日，在谢赴朝不知修行的第几年，长白山突然来了一位贵客。
　　与其说贵客，不如说是虚云上仙的好友。上上下下纷纷扬扬的名字传入了谢赴朝的耳朵，那人名为昭华，是主管姻缘的神仙。
　　谢赴朝难得不能一抬眼便见到那位上仙，心中空的发慌。在长白山的年岁里，他的眼睛早已经习惯只装着一个人，如今突兀被抽去，谢赴朝蓦地不知道该看些别的什么替代。
　　却看些别的什么都不如那一抹白。
　　偏巧那些师兄师姐们见师父不在，翻着墙也要进来，那些小把戏小玩意儿的仙术，他们早已经使得娴熟。可谢赴朝全然不怕，他低着头，不看那些嬉笑的面庞，直到耳边纵然炸响，“我瞧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倒还远远地比不过我们。师尊宠爱他，恐怕真是怜悯，怜他无父无母罢了！”
　　谢赴朝的心中重重一痛，他被人用泥巴抹了个大花脸，可抬起头来，眼眶红红，“师尊，不是怜我。”
　　盛气凌人的师兄未想到他竟会反驳，惊讶半晌后嗤笑，“不是怜你？那又是为何？你当真以为师尊收你是为了你资质难得？”
　　谢赴朝把唇咬出了痕。其实何须他人多言，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些天资卓越的师兄师姐们里格格不入。况且他身子骨弱，又畏寒喜暖，在长白山常年的冰雪中，他所在之处，总要有炭火取暖。
　　人们说，仙人总是爱惜天才。他一遍书，仙人亲自教授，也须三五遍，一种技艺，一门仙法，更是无从下手。他到底是凡人，无资质，也与仙界无缘，本无仙根，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几年几岁几日。这样败弱的身子，仙人若不是施舍，怎会如此悉心为他？
　　他偏又是倔的，从小到大一模一样的倔，把头埋进了臂弯，声音闷闷，说给自己听似得，“总之，不是如此......”
　　师兄还欲多说些什么，旁边的师姐拽了他的袖子，“时候不早，师尊怕是要回来快了。”
　　谢赴朝感觉到他人不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紧接着有人道，“快把你自己整饬干净。你若是把今日之事透露，我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热闹一时的院落静了下来。谢赴朝捂在洁白大氅中眨了几下眼睛，依稀闻见师尊身上清冷的梅香。
　　十分钟后，他一人攀着墙，笨手笨脚翻了下来。
　　长白山中的试炼谷，虽师尊从未提起过，他早已听墙角来的消息灵通。他到底是没用，只敢一个人悄悄地先斩后奏......那谷里能有多凶险，总之不会丢了这条性命，更好过他人的讥笑。师尊是将他呵护太过，却忘了男孩子哪怕多留些伤疤也都是勋章呢。
　　谢赴朝一想到这，步程更快了两步，几乎要跑起来。大雪落了他满肩满头，竟有一瓣桃花来访，乍然间狠狠惊了谢赴朝一记。
　　桃花？
　　他惊愕伸手，那一瓣娇艳桃花缓慢落于他的掌心。
　　蓦然，他的心脏狂跳——在那早被山洪冲刷过的家前，曾有过一院簇拥的桃树，是阿爸为阿妈所种，只因为阿妈喜爱桃林。他是眼见那样美好的春三月的，桃花开得纷纷扬扬的春三月，心脏都被微风抚平了，一瓣桃花融入骨血，千千万万桃花入他梦来。
　　可惜美好的终究长留不住。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放缓了。
　　隐约在不远处，听闻师尊不真切的声音——
　　“昭华，你看看便看看，莫要让这桃林受了风。到时全枯死了，我拿什么去哄我的小徒弟？”
　　全然陌生的男声哼笑，“这桃林逆天而行，能开到几时？你倒是心肠好，将他捡回来，还造了片树林给他养着。”
　　茶盏轻碰桌面，师尊的声音渐渐清晰。
　　“长白山终年冷清，如今有些桃花，也热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