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为奴》叱咤雪燕

2、第 2 章

　　李大婶屋里屋外的活计操持完，一狠心将家里生蛋的那只老母鸡逮来给宰了，炖在锅里，又去地里摘了几把新鲜的蔬菜，等着李允丞回来好吃。
　　等到晚上，李允丞终于是回来了。李大婶忙着去收拾饭桌，招呼李允丞坐下，自己舀汤盛饭地送到李允丞手里。看着李允丞一碗热汤下肚，脸色也红润起来，李大婶也开心不已，舀汤夹菜忙的不亦乐乎：“小丞，多吃点。”
　　李允丞夹了菜到李大婶碗里：“大婶，你也多吃点。这下蛋的鸡，你留着下蛋挣零花的，怎么说杀就杀了呢。”
　　“没事，只要小丞将身子补好就成。”
　　李允丞眼圈红了，埋头大口地刨饭，几颗滚烫的泪水掉进碗里消失不见。
　　终是胃口不太开，一顿饭终了，李允丞也只是泡着汤，吃了大半碗。刚帮着李大婶收拾了碗筷，就被李大婶赶去坐着。
　　等李大婶拾掇好，擦净手走出来，李允丞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怔。
　　“小丞。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把身体早点养好。大婶也没个孩子，日后大婶还指望着你养老送终呢。别累着了，快回去休息吧。”李大婶轻声叫醒出神的李允丞。
　　“大婶，以后你要自己多保重了，小丞以后怕是不能侍奉左右了。明日一早，小丞就将远行了。”李允丞从发呆地状态中醒过神来，迅速将自己在脑海里盘桓很久的话和盘托出。
　　“远行？这怎么说起？突然就要远行了？”李大婶大吃一惊。
　　“今天出去散心的时候得遇贵人，愿意资助我这样的贫困学子求学，待他日学成之后再行偿还一应费用。小侄明日就将启程随恩人上京了。以后大婶一个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他日若能衣锦还乡，小丞一定接您老人家去享福。”
　　李允丞将原由说清，李大婶也不好阻拦，只是拉着手絮絮地让李允丞照顾好自己。
　　当夜，李允丞告别李大婶，自去家中收拾行囊不提。
　　次日一早，李允丞将随身的衣物装进包袱放好，又将宋家那次托人送来的银钱一并取出来，将柴门锁了，才到李大婶家辞行。
　　李允丞将宋家送来的银钱全给了李大婶，让她以后的日子好安排生活用度，李大婶坚决不受，让李允丞自己带着花销。李允丞只说自己一切有自己恩人在，不用自己操心，而李大婶自李允丞去后，一个人孤苦无依，没点银钱伴身，小丞在远方也无法放心。李大婶这才勉强收下。
　　两人相对洒泪痛哭一场，李允丞背起包袱挥别李大婶，趁着天色晦明，消失在李家破烂的院子里。

　　做完一天的活，浑身骨头酸痛，胳膊腿竟是抬不起来一般。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允丞以前在自己家里最多是劈个柴，烧个饭，洗洗自己的衣衫，余下的时间，就由着自己在书海里驰骋。到这里之后，却是整天被高一等的仆人们吆五喝六的使唤，拿这个，买这个，这里的什么活紧着给我做完，那里缺个做事的，还不快去。按说，王府的体制不比寻常，一应吃穿用度，各行自有各行的仆役自施其职。不过，李允丞既是最下等的杂使仆役，又是个新来没背景的。别人看他是个善茬，不使唤他，倒使唤谁去。李允丞有苦无处诉，也只能生生地受着。
　　同屋的小成早就躺下了，李允丞一边暗自呻吟着，一边吃力地在自己的铺位前躺下，浑身像散架了一样摊在狭窄的床上，这么忙碌而繁重的生活，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去舔舐内心的伤口，不知不觉心底的悲伤已经被麻木取代。
　　这样繁重的生活过了已经三四天了，第一天、第二天最是难熬，挺过来了，也就开始慢慢习惯了。想着那天，看到绝交信之时，自己悲恸流泪的落魄书生形象，李允丞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现在，这里躺着的只有任人使唤的王府下等仆役而已。
　　走之前，骗李大婶说自己有贵人相助，要念书考取功名，其实，那日是遇到了个人，不过不是什么贵人，只是王爷府的一个小管事，奉命出来招几个手脚麻利的小杂役。心心念念想着素枝的李允丞，浑浑噩噩地挤了进去签了个卖身契，将自己的一辈子随着那纸契约搭进了王爷府。什么功名，什么前程，尽都付之空谈。
　　李允丞一个人呼吸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朦胧睡过去了。
　　次日醒来，身上的酸痛略略好了一些。李允丞赶紧唤了小成起床，两人穿衣着袜整理完毕，趁着没有人催，自去洗漱完毕，去厨房吃了早饭，然后去领活的地儿候着，等人差遣。
　　下午，李允丞得了一个机会送食盒去花园，说是天气晴好，各房的女眷们在花园写诗作画，饮酒作乐。刚进王府的时候，管事的就曾交代，未经允许，花园及后院，下等杂役是不能进的，冒犯了女眷，违者轻者杖责，罚以三个月俸禄，重者乱棍打死，一领草席埋了。
　　这会子，李允丞跟在两个衣帽光线的小厮后边，挽着食盒，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只是，想着也许趁这功夫也许能见着素枝，那心里就砰砰乱跳起来。
　　一路穿堂过室，堪堪在花园的那个月门下，就被几个内室专用服饰的人给拦了下来，自有人来将食盒接到里边去，这边的人，哪儿来仍哪儿去。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李允丞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被刚刚那两个小厮一顿嘲笑：“瞧这人呆头傻样的，便是我们也想进去呢，可那是什么地方？又不是菜市，是个人都能进去踏个脚踪的。”
　　李允丞心里难受，将头压的低低的，只当没听见。
　　到了晚间，李允丞又是久久不能入眠，蹑手蹑脚披衣起床，看着外边月色正好，一个人顺着日间的印象慢慢走着，进了那月门，在那花木葱茏间徘徊。想着这园子，素枝白天也是呆过的，只是自己却只能穿着最下等的仆役服在外边候命，不得进来，心里就一阵酸涩。
　　对着花园那边，内院的方向发了一会呆，李允丞正要原路返回，却听得一阵低低的饮泣声传来。这半夜三更的，是女鬼还是花妖？李允丞胡乱寻思着，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正看到一个女子袅袅娜娜的身影对着一丛海棠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