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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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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表姐曾被判贼抓住的传言是真的了?”
“嗯。”
“……”
“你在想什么?” 崔源轻问。
“我在想……你会选哪一边?” 崔郢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还在观望。” 也亏崔源知道她在说什么。“你希望我选谁?”
“妇人不可妄议朝政。”
"你说这话也不牙疼。"崔源轻哂。
朝中分为两派,东宫派与瑶妃派,当然与两位娘娘所出的皇子有关。独孤皇后与太子为嫡系,朝中泰半元老大臣均全力支持,但太子却是个阿斗皇子;而瑶妃来自山东氏族,氏族势力亦不可小觑。皇上沉迷女色不可自拔,至今有三年不早朝,朝中大臣早就抓好了主儿,像崔平,系属瑶妃派。崔源的政见从不会因父亲而改变,为此父子两没少吵。
成功转移了崔源的注意力,聊了几句崔源便也告去。
崔郢又立在东窗前,渴望自由的双眼盯着湛蓝的天空,痴痴地望着,望着。
说来荒唐,表姐是被判贼抓住了,但却爱上了抓住他的叛贼。崔郢倒是有点羡慕她,这是她选择的的自由,至今她自己也无法真正的自由,无法真正过她想要的的生活,难道,她就得这样一辈子在这鬼地方过了吗?
“不要动!”
一把长剑搁在她的脖子上,“带我去找你们小姐。”非常好听的男声,沉沉地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找她干什么?” 崔郢撇撇嘴。
男子听了,立刻收了剑,道了声“失礼了,崔姑娘。”
崔郢倒是讶异于他的聪明,在他收回了长剑之后,转过身看着他。一身白衣淡淡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束阳光,让人觉得非常暖和,非常舒服。那是一个阳光一样的男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下杨宇松,乃杨宇柏的兄长。”
报出名号,崔郢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
杨宇松看了她一会儿,眼底流出一种让人难以言明的光彩,轻道:“
人道丝笼何如意,镶金镶玉;
高床暖枕春日寒,不见一方天地。
他日展翅向云天,俯看清泉溪流,
明月里,醉卧山河揽心头。”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崔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要离开这里。”
“只要能把杨宇柏和周祈莲救出来,你跟我们一块走。”
崔郢嗤笑,“你不会真当我白痴吧,我要能一走了之,也不会等到现在。”
沉吟了会,杨宇松抬头直直看进崔郢眼中。
崔郢轻轻的笑了。
“我要做些什么?”
“你只要把朱表拖住就可以了。”
“崔姑娘,这边请。”
事后朱绍只是把周祈莲软禁在新房,门房知道崔郢和周祈莲的关系,是以崔郢上门求见,二话不说就领着她往里走。
跟着走了一段路,凭着那天来参加婚宴的印象……路不对,到新房并不需要经过回廊。
“你要带我去哪里?”崔郢警觉的在停下问。
“当然是带你来我这儿了。”门在长廊尽头打开,朱表一腿迈出房门,斜靠在门边,神情是愉快的,“崔郢,我等你很久了。”
进了房里,朱表只是让崔郢坐下,自己则站在两步开外,看着她。
一盏茶后,崔郢动了动,轻轻往后靠进椅背,开口道:“我只是来探望我表姐,再怎么说也是成亲王府明媒正娶的少王妃。”
毕竟才十五岁,能坚持一盏茶功夫,实属不易。朱表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了一眼内室,“和乱党勾结,你说该怎么处置这个‘明媒正娶’的王妃呢?”
崔郢轻轻蹙眉,并不接话。
朱表慢慢走近,端详了一会,伸手流气的捏了一下崔郢的脸颊,崔郢面无表情的避开。
“你如果要拖住我,就不应该闪开。”朱表更逼近一步,身体几乎贴上崔郢,呼出的热气直往她脸上扑。
心一跳,崔郢仍然不动声色,“表姐已经不在新房了吧?”
“就在隔壁。”朱表心情很好的嗅了又嗅,淡淡的香味从崔郢的身上散发出来,不是现下贵族喜用的白丁香,他对女人的香料不是很有研究,“你用什么香料?”
崔郢冷笑,“怎么?你也在拖时间不成?”
朱表半个身体都靠上崔郢,像没有骨头一样,看着崔郢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欲望,崔郢忍无可忍的推了他一把站起来,面露厌恶,退到茶几边。
朱表也没再进一步,只是收起玩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很有兴趣……“
“我对当你的宠姬没兴趣。“崔郢很快的打断。
朱表轻笑,“以你的身份,当我的正妃绰绰有余了。”
崔郢大笑,笑了一会,恶狠狠的说道:“我对你肮脏的身体提不起任何兴趣。”
朱表没了笑脸,以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她。一时间房内静悄悄。
“二皇子。”门外传来惊慌的声音。
“什么事?”朱表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白、白马寺那边传来消息说,人、人犯被劫。”门外战战兢兢的回答。
朱表倏的回头,精光射向崔郢,“原来如此,他们从头到尾,只想救出杨宇柏。”说着又上前扯住崔郢头发,“你和周祈莲只是牺牲品罢了。”
崔郢面色发白,没有信任为基础的合作显得那样单薄,杨宇松说会带她走,也是为了让她自动来当小白兔的吗?
“小白兔吗?”朱表亲着带点香味的秀发,喃喃道:“看来你这只小白兔跑不了了。”
崔郢受不了的用力打开他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遂不及防,朱表被推到一边,崔郢趁机向门口奔去。朱表跌坐在地,一手撞上桌子,他向暗处的守卫打了个眼色,之后只是看着崔郢的背影,冷笑着任她离去。
想跑,能跑到哪里去呢?
崔郢一路奔跑回到崔府,吩咐下人不许透露她今天外出的消息,又让碧立刻取水来,从头到脚洗了个彻底。
现下贵族生活糜烂,尤以宫庭为最,各种把戏花样层出不穷,生在这样的家庭让她觉得脏,那些以此为乐的贵族子弟更让她恶心。洗了澡后,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又觉得有点累,躺下便休息了。
一觉醒来,天已暗下,不掌灯几乎看不见。
“姑娘可醒了?”碧轻声问道,“姑娘睡了一晌午,可否传膳了?”
“不急。”感觉到碧还在,又问:“可有什么事?”
“是柳如夫人,想见姑娘。”碧有点迟疑
“不见,打发她回去。”
“可是……她一直坐在外厅等着。”都坐了一下午了。
崔郢一把把烛台扫到地上,什么时候她的莹台成了想来就来的地方了,外间的碧吓得立刻跪下。
“还不快去!”
世界又安静下来了。本想再眯一会,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觉让她知道,有人在房里!崔郢对自己的直觉一直很有信心,是一个男人!崔郢惊得立刻坐起来。
“别怕,是我。”
阳光般的声音让她安静下来,忽而又想起下午的事,崔郢问道:“你们一开始就没想过救表姐,对么?”
“……是。”
还真是……连谎话也不会说,还是不屑去说?“那么说要带我离开这里的话也是假的?
“姑娘……”杨宇松想开口解释什么,崔郢打断,“你们一开始就不打算救表姐,一开始计划把我当牺牲品送到朱表那个变态那里去是不是!”
杨宇松脸色一变,忆起她衣衫凌乱的回来,一回来就洗澡的举动……“崔姑娘,我不知道堂堂二皇子竟然会……”
崔郢不语,并不想解释什么,坐下,看着窗外的天空,淡淡的脸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最后一抹娇色沉下西去。
杨宇松看着她落寞的神色,垂下眼“我这次下山只为柏弟,等……等这件事完了,如果,如果你还想走,我一定带你走。”说到最后,语气中的异样让崔郢抬头看向他,他闪闪发光的脸上,有她不知道的光彩。她做了什么让他对她的态度变了?
门外传来吵闹声,崔郢皱眉,看向杨宇松,杨宇松把一个锦袋放在桌上,转身消失在窗外的暗色中。收起锦袋,崔郢走向门外那一片喧闹。
后院的事崔平从来不管,由得那些妻妾自己斗得死去活来。若不是在刘莹去后半年里,崔源和崔郢两次意外差点丧命,崔平也不会想起他只有这两个孩子,进而立了一些规矩,两姐弟绝无可能活到十岁。
记得十岁那年,一个叫柳含烟的通房和侍妾张青萍同时怀上了,厨娘遭人买通,生生把张青萍那个已经六个月成了形的男胎打了下来,嫌疑最大的柳含烟早产生下一男婴,也在三天后夭折,柳含烟张青萍互相猜疑指责,崔平当时气得是两人都不想保了,结果十岁的崔郢把另一妾闻懼揪了出来。
柳含烟和张青萍后来抬上来当了如夫人,闻懼被卖到迎春阁当官妓。那之后,后院就归崔郢管了。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到刚抬进门的妾赵兰儿娇媚的声音,尖声叫着:“姐姐也只是如夫人,我进门的时候呀,可给的是姑娘敬的茶水,这后院的事还得姑娘作主。等哪天你当了夫人……”
“崔府的夫人只有我娘一个人,怎么你想当吗?”崔郢一进前厅,立刻有人奉茶,碧迎上前跟在身后,小声说:“下人无能,没能拦……”。崔郢摆摆手,柳含烟一个人好打发,倒是这个正得宠的不知轻重。
赵兰儿假装害怕的忙说不敢。
“说吧,又怎么了。”进门不过三月余,闹了三五次,崔郢正心烦不想理她,倒瞪鼻子上脸了。
“还不是姐姐见我好欺负,这个月的例钱竟然……”
崔郢把茶盏一搁,打断她,淡淡道:“我记得你是从角门抬进来的吧?”
赵兰儿脸一僵,应了一声。
“柳如夫人可是下了娉从偏门抬进来的,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
赵兰儿脸色变了又变,忍了又忍,最后只是立在崔郢身前三步外,低下头。
崔郢看了柳含烟一眼,低头啜了一口茶水。柳含烟会意,轻声说道:
“上月赵氏多做了三套春衣,两套夏衣,共计三十六两,妾每月例钱四十七两,前日发给兰苑十一两。”
“有什么不对吗?”崔郢转向赵兰儿。
“当然不对了,那两套夏衣是老爷让做的,下月要跟老爷到菊香夫人家去赏花,没有两件见得人的衣裳怎么成。”赵兰儿嗲声嗲气,看崔郢没什么反应,又加一句“不信你去问老爷。”
崔郢把茶一搁,“说的也是,在菊香夫人面前不可失了礼数,碧,去把那套金玉满堂的面首拿来给赵姨娘。”
听到金玉满堂,柳含烟脸色一变,小心翼翼的看了崔郢一眼,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把身体缩进椅子一分。崔郢只是低头又开始喝茶,谁也没看,
赵兰儿看到那套首饰时两眼放光,强按下上前自己拿的冲动,绞着手中的帕子,“这,这太贵重了吧,姑娘……兰儿在此先谢过姑娘。”
“嗯,没什么事回吧,碧,传膳,我要回房吃。”
一出莹台大门,赵兰儿迫不急待的从丫环手里抢过金玉满堂,轻蔑笑了声“什么当家姑娘,不就是一小丫头片子。”
跟着出来的柳含烟冷冷看着赵兰儿得意的背影,轻轻的哼了一声,不知死活。转而又摇了摇头,仍是轻声道:“告诉柳苑的人,这两天没事别随意走动,特别是不要到兰苑附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