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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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很难记起父母的面容，但有隐约的画面留在幼时的回忆中。
他能看见作为世袭大祭司的父亲，穿着细麻布的衣袍，跪下来祷告的时候袍角上钉着的铃铛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见父亲用土筑坛，又预备了燔祭的柴，然而他们是贫穷的。他就说：“父亲哪，火与柴都有了，但燔祭的羊羔在哪里呢？”
父亲一边把柴摆在坛上，一边说：“我儿，神会预备祂所悦纳的祭物。”
迦勒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以斯帖的尸体被妇女们带回来了，她们为她清洁身体，用白色的细麻布缠裹好葬在了书珊城外。耶利米走到尼尼微之后就崩溃了，很多天不说话也不吃不喝，只是闭紧眼睛躺在地上，在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定地不停转动。迦勒用毯子把他裹紧了，点燃了六枝金灯台中的一朵花放在他头顶。哈大沙的状况一样糟糕，目光虚滞，眼泪已经流干了，迦勒只能一直把妻子抱在怀里，慢慢地抚摸她的头发。
几个犹大男人围拢到迦勒身边，压低了声音问：“现在该怎么办呢，放着普珥不管吗？”
迦勒一边轻轻拍着怀中妻子的背，一边说：“普珥的犹大领袖是谁？我不是说过在耶利米大人同意之前都不可举事吗？”
男人们互相看了看，说：“然而大家都已经等不下去了吧？如今耶利米大人和王已经完全决裂，书珊城中对我们充满了戒备，没必要等拉比醒过来了。”
迦勒摇了摇头说：“你们不明白。”
迦勒说：“犹大是弱小的，没有神的同在，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迦勒说：“你们是从早先就认识我的，那时我还是异教祭司的奴隶。我无法忘记我是如何得到自由的，我无法忘记如何狂喜中站在书珊高高的城墙上，看着骑御马的驿卒把王旨传送到四境，他们身后扬起的尘土如奔走的巨浪。当我跪下来为主所兴起的先知祷告，神的话语照亮了我，像阴霾中的闪电那么清晰：‘你要大发角声，向全地一切的居民宣告自由。’”
迦勒说：“是的，我完全相信耶利米大人就是神给犹大的应许。如同炼净的银子能够照出工匠的面容，他的身上确实有神的荣光。我若想起主启示给尼布甲尼撒王的话语：‘我将在你身侧兴起一位我的先知，叫你知道我的权柄在诸天之上。’我就知道那日子将近了，神已经向列国举手，向万民竖立大旗，倒塌的帐幕要建立起来，重新修造，像古时一样。”
迦勒说：“伊罗欣向天举手时，谁能阻挡呢？谁能阻挡犹大被掳的归回，重修荒废的城邑居住？四百年的沉默已经结束，我看见耶利米大人，就确然看见了神的同在。我依然是软弱的，尼布甲尼撒的精兵和战车会让我感到畏惧，谁能说自己毫不担忧往而不返呢？然而我的畏惧并不能压倒我的信仰，我深知犹大在地上一无所有，我却坚信我们必将得到自由。”
父亲说：“我儿，神会预备祂所悦纳的祭物。”
——那就是我吗？
奉献是痛苦的。
把自己摆上祭坛，如同被双刃的利剑剖开心肠肺腑。
主啊，怜恤我无法舍弃身为人的软弱。我要全然焚烧的是我的心啊，在这样的绝望中我不能止住咒诅我自己。我咒诅我出生的日子，为何不出母胎而绝气。那样我就早已躺卧安睡，不必再忍受这样的苦楚。我切望死却不得，受患难的人为何有光赐给他呢？心中愁苦的人为何有生命赐给他呢？
主啊，我该往何处去？
在那样的黑暗中，有声音说：“你要起来！”
耶利米惊醒了。
他慢慢地起身，在幽暗的殿宇中，拿着点燃的金灯台站起来。他觉得梦中的声音还在耳旁，回过神来才发觉，那来自殿门之外。
“我是伊罗欣，我的仆人死了。现在你要起来，和众百姓过这河，往我所要赐给犹大人的地去。 ”
他赤脚披着祭司的外袍，轻轻地走过去，袍角上的铃铛间或发出细微的声响，而来自殿外的诵读声愈发清晰。
“凡你们脚掌所踏之地，我都照着我所应许的赐给你们了。”
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殿外已是深夜，在空地上点燃火把的犹大人正为着死去的以斯帖读经祷告。
“你平生的日子，必无一人能在你面前站立得住。我必与你同在，我必不撇下你，我必不丢弃你。”
他举起灯台，光芒照亮了一小片黑暗，他看见迦勒坐在角落，用毯子裹住妻子抱在怀里。
“你当刚强壮胆！因为你必使这百姓承受那地为业，就是我向他们列祖起誓应许赐给他们的地。”
在高台上诵读《约书亚记》的，是个刚满十三岁的犹大男孩，他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夜幕之中。
“只要刚强，大大壮胆，谨守遵行我所吩咐你的一切律法，不可偏离左右，使你无论往哪里去，都可以顺利。 ”
耶利米站立在寒风之中，他听见四围有宏大之声，围拢他如同巨浪。
“我岂没有吩咐你吗？你当刚强壮胆！”
他就跪下来，把灯台放在地上。
“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伊罗欣你的神必与你同在！”
耶利米俯身把额头贴在地上，他默然祷告着哭泣。
伊罗欣啊，你是知道的，我从没有坐在宴乐人的会中，也不曾沉溺于欢乐，我常常因你而独自静坐。我的痛苦为何长久不止，我的伤痕为何无法医治，不能痊愈？哪一个世代没有流人血的罪，是不是皮鞭与镣铐下的流血总要由利刃下来偿还？我知道地上的恶已经达到你的面前，我已经听见你说：“谁在哪里？”主啊，我在这里，请差遣我，为着世上依然会有的黑暗！剖开我的心思意念，将我心中所爱的全然破碎吧！因为我已经定意将自己献在你的坛上，不再有为自己悲伤的权利。降下火来吧，完全地焚烧我，让我消失在你里面，使我成为你圣洁的光，如同闪电在天际，划破一切的阴霾！主伊罗欣，高举你的仆人，让我聚拢你的百姓，到你向我们列祖起誓应许的故土去。我知道你必与我同在，你必不撇下，你必不丢弃，我当刚强壮胆，无可畏惧，我要为犹大争战，必定得胜有余！
成了，他就高高举起灯台，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高声呼喊：“犹大哪，侧耳听我口中的话语！”
他就大步走入人群中，袍角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手中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我的教训要淋漓如雨，我的言语要滴落如露，如细雨降在嫩草上，如甘霖降在菜蔬中。”
他走到迦勒面前，一把掀开裹着哈大沙的毯子，伸手就把哈大沙拉起来。
“已经没有时间为死者哀哭了，现在你就起来！”
哈大沙眼中流出泪水，眼睛一下子变明亮了。
“我举目向四方观看，在万民中竖立大旗，耶布斯的儿女已急速归回。”
耶利米转身迈步，在人群中穿梭，犹大人听见他的话语，看见他走过就跪下身来。
“我看见伊罗欣已向天举手，流泪耕种的必要欢喜收割，那日子已到，现在就起来！”
他走上高台，宣告的声音高昂如大水淹没黑夜。
“我要和你们往那主所赐的地上归回，不要惧怕，没有人能阻止伊罗欣的子民！”
迦勒是众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他冲上去，在耶利米身后将木板搭建的高台掀开了一块，露出下面密密藏着的武器，有长枪、长矛、弓箭、砍刀和战斧。迦勒手握一柄长枪直起身来向众人高呼：“犹大啊，你们不是听见伊罗欣借先知之口所发的话语了吗？现在就起来，大发角声，向全地的民宣告自由！”
尼布甲尼撒王下旨屠戮普珥的犹大人，又将劝谏的王后以斯帖处死，以致全地的犹大人慌乱不安。然而此时王的宰相耶利米，带领书珊的族人起事。他们冲进工地和监牢，将一切镣铐打碎。在王城的士兵四围起来击杀他们的时候，他们撤退出城，经旷野前往普珥。路途中不断有各省的犹大百姓加入，如同溪流汇入江河。
因为耶利米是全地皆知的大先知，所途经的各省首领中有一些尚未接到王旨因而不敢阻拦，集结军队下手围杀的都被犹大人反过来制伏了。
他们赶到普珥时，王的军队已开始剿灭当地的犹大人，其余各族为了掠夺财物也下手辖制，而犹大人们聚集在各城的会所周围抵抗。耶利米在跟随的百姓中点数出二十岁以外的男丁，都是能争战的勇士，就带领他们上去用刀击杀一切仇敌，与陷入网罗中的犹大人一同杀灭那些要害他们的人。
如此，犹大人转离普珥继续往耶布斯前行。凡是阻拦他们的，俱被他们胜过，要杀他们的，反被他们灭绝。因犹大人作战英勇，毫不畏死，与他们打仗的没有不惧怕他们的。
那时候，拿细耳人耶利米凡交战时必冲在他勇士们的前面，他举起刀来，犹大就必得胜。
他不再称自己为耶利米，他的百姓们都称他为士师约书亚。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四、（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