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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art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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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过一场雪。
那是今年东京下的第一场雪。
她站在窗前,望着那漫天的白色,从它开始,到结束,她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坐在窗前看了一夜。
七点了,推开房门,迎面的空气,带来刺骨的寒意。
触目所及,地上、屋顶、树梢,到处都残留着薄薄的积雪,挥之不去。
天空是灰蒙蒙的,她的视线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冬天,这便是冬天。
那般萧条,那般孤寂,即使阳光再好,也无法融开空气里那份彻骨的冰凉。
她真的无法喜欢这样的季节。
平太去上学了,今天轮到他做值日生,出门时间比平时提早了半个小时。
学校离他们家很近,她送他来到校门口,弯腰帮他整了整衣物,拢紧脖子上的围巾,细心地确定他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后,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平太!”可是,他还没有走进校门,她忍不住又唤住他。
他皱皱鼻子,疑惑地转过身子。
她快速地向他跑过去,有点激动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久久都不愿松开。
“妈咪?”他满头的雾水。早上他就注意到了,今天的妈咪,有点反常。是在担心他数学测验吗?他歪歪脖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决定,这次也要努力考个一百分回来给妈妈。
“平太长大了,会忘记妈咪吗?”没有察觉到他陷入误区的小心思,她只是哽着声音,不舍地拉开和他的距离,蹲下身,碰碰他的脸颊,描描他的眉毛,他是她的儿子啊……不管怎么看,看多久,都是看不够。真的……看不够……
“不会啊!因为妈咪答应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啊!我会天天喝牛奶,长大后赚很多很多的钱,我去买一台大电视,我们一起看。”他甜甜地笑,弯弯的眼睛,痛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再度抱住他,眼眶热热的,浓浓的,满是眷恋。
送走平太,她的世界,一下子就空了。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家,那还是家吗?曾经,她以为是,现在……说是牢笼,才更恰当。
牢笼……
囚了他,也囚了她自己。
回到熟悉的房子。
屋子里一片寂静。
落地窗留了一条缝隙,冷冷的风吹过,带起一旁绿茶色的窗帘。
原本,她喜欢的窗帘是粉色透明纱,可是,布置新房时,她却挑了绿茶色。
是讨好?是刻意?或许,不过是一次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无声地叹了口气,脚步调转,她移动身体,来到书桌前。
入座,伸手,她轻轻打开一边的抽屉,在一叠文件里,取出那纸离婚协议书。
一行一行,一字一句,细细的,她认真阅读,读着读着,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栏,她看见,男方那里,早早签上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忍足侑士。
日期,是那晚的前一天,原来,不管那夜她有没有找上门,有没有挥那个女人一巴掌,他们的婚姻,最终,也逃脱不了曲终人散。
其实,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当初,要不是她设计他,他又怎么会和她步入礼堂?在他的心里,她不是特别的,她和那些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太爱算计,所以,这么多日子来,她的头上才会比她们,多上一顶名正言顺。
然而,那样的名正言顺,却在所有真相揭开后,不复存在。
是她自己傻,是她自己呆,错估了他心里的执着,错算了时间对他的意义。
当不堪的往事被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他曾遗憾过的公主哭泣着重新回归,一件一件,还原过去的真相,戳穿她的真面目——不过是一个阴险可笑的黑天鹅,她知道,她苦心经营多年的梦,碎了。
于是,没有任何意外,他选择了结束。
雷厉风行,他不给她缓刑的机会。
公布于众,没有人谅解她,没有人心疼她。
因为她是个坏女人。很坏很坏的女人。
是她的从中作梗,他误会了他曾经真心相待的人;是她的精心策划,他和她有了平太,有了夫妻之名;是她,一切都是她,她的私心,她的强求,她的故意,她拆开了他原有的幸福,拆开了他对爱情的信任——只为了让她的爱情趁虚而入。
可是,她忘记了,忘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感情,是无法勉强的。
当一个人心里没有你,再多的手段,都是徒劳;当一个人心里有了你,再多的风雨,都会过去。
她好傻,真的好傻,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如今的下场,是活该啊!
泪,又一次不自觉。
一颗一颗,砸落纸上,正巧砸上他的名字。
黑色的字迹沾水即化,她动手擦了擦,可笑,不过是白费。
苦苦地扬了扬唇,她不再管那摊浅浅的印记,拿起桌上的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闭了闭眼,利落地在纸上,签好她的名字。
一笔一划,她努力地写。
就像一个仪式,祭奠她逝去的曾经。
将所有的文件一一签好名,细细地放进档案袋,她着手开始收拾自己的杂物。
她做了一次大扫除,把所有的床单、被套、枕套、沙发套,全部焕然一新。
她的牙膏、牙刷、水杯、毛巾,所有她用过的东西,都被她打包塞进皮箱里。
昨天她和他通过电话,他说这栋房子是她的,他不会收回,云淡风轻的口气,就像在谈论一件早已送出手的货品——他只负责出钱,其余的,再与他无关。
这栋房子之于他,亦如她之于他,只是个想要尽快脱手的包袱。
他不爱她,现在,可以说,痛恨她,自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这里一步。
可是,她还是笨笨地努力着,想着他不愿意看见她,那么她便在他重新踏进屋里前,快点抹掉她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里不是他的家。
却是她曾经唯一的家、仅有的幸福。她的初 吻,她的初 夜,都是在这里,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了他。他们结婚时,她没有要求任何的住处,只要了这里,这栋屋子对于她的意义,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懂,亦或者,永远也不曾试着明白。
时针悄悄转过两圈。
所有的事情总算整理妥当。
原以为她要带走的东西会很多,可是,整理到最后才发现,她真正带得走的,还装不满一个皮箱。
他送给她的那些礼物,她都留在了抽屉里,钻石、项链、手镯……车钥匙,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情人,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对于妻子,他的打发,和外面的那些女人,没有任何的不同。
“叮咚”
门铃响了。
她自嘲地笑笑,下意识地收起脸上的脆弱,提步过去开了门。
不羁的眉角,幽邃的深蓝眼眸,还有那头这些年来被他脱色成功,淡的都快要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浅棕色发丝。
忍足谦也。
她不由得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