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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有凤来仪 ...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繁花似锦,撤去丧仪黑白两色,京城又恢复了昔日的雍容与繁华。

      “今夕何夕兮……愿逐明月携飞花,月华流照君……”缠绵婉转的歌声回荡在京城,仿佛是被一年守制的禁锢憋得太久,今日,无数的人都在唱这首歌谣。

      数匹色泽体型相同的骏马出现在集市中,这一群人非中原打扮,各自牵着坐骑缓缓穿越集市,像是为首的一人看着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感慨的长叹一声,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交谈道。

      “姜国京城果真富庶,令人叹为观止啊!”

      “有王爷在,我们西狄一样能做到!”

      “哈,那是当然!”男子傲然一笑,仰头的刹那,看见一抹赤红中夹带着玄黑之色的背影从偏楼窗台前缓缓离去,那种傲然不羁又潇洒自如的感觉,让男子不由一阵心动。他不会看错,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中原竟也有这样不输男儿的女子,这引起了他的兴趣。

      “王爷,王爷,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继续走吧,做客人的可不能让主人等的太久了,哈哈哈哈哈!”

      在这片集市之后,写着驿馆二字的正门前,数辆马车正静静的停着。

      一个少年公子华服盛装,负手而立,稚气未脱,但神采已渐具不凡之色,他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谁。

      只见在少年面前的这辆马车轻轻开启车门,一柄折扇先跃入众人视线,接着,一身儒袍玉冠的年轻人含笑而出,动作谦冲若水,举止文雅稳重。

      “请!”少年退开一步,抬手引路。

      年轻人折扇一推,弯腰一礼道:“不敢,殿下先请。”

      彼此点头示意,少年先行半步,引人入院,说道:“温侯可在此稍作休息,待西狄使臣来到,我再为二位接风洗尘。”

      “多谢桓殿下。”温侯淡笑行礼。

      昨日,姜后率文武百官前往皇陵祭祀,今日,南国西狄两方使臣便入京拜会。作为储君的太女殿下依旧抱病不出,不参加祭奠,也不会晤外交使臣,天下非议,哗然也。姜后怜其女,亲去行宫探望,是以,两国使臣暂由皇子姜桓亲自接待,以示礼数。

      近午时,京城最具盛名的艺馆迎来了三位气质迥然却皆是贵气逼人的公子。一人年少未脱稚气,举手投足扮足老成之姿;一人衣着不似中原服饰,眉宇间难掩傲然气势;一人衣袂翩翩,手执折扇,儒雅斯文。二楼雅座,自有人安排妥当,三人不做停留,径自上楼。

      艺馆的老鸨躲在一楼,贼溜溜的小眼睛一直看着,见这三人果然是去了正中的雅座,连忙招了身边小厮道:“看到二楼那三位客人了没,都给我放机灵点,谁敢出差错,我就扒了谁的皮!去,把雏微叫来,没有头牌献唱,君怜的舞姿再好有什么顶用!”

      “可是……可是雏微姑娘前几日嗓子伤了,发不得声……”小厮不敢大声,小心翼翼的看着老鸨说道。

      老鸨眼睛一横,立刻放下脸来,冷声说道:“早不伤晚不伤,怎么这时候伤着了?你去告诉雏微,艺馆的招牌要是砸在她手里,今后就别想混了!今儿就是嗓子破了,也得给我唱好咯!”

      小厮苦着脸,不敢说不,应了声连忙向后院传话去。

      老鸨看小厮跑远,脸色又恢复如常,一双小眼睛转了数圈,犹难掩高兴。因为帝薨休业一年的艺馆,今日始开,欲再重拾京城第一的名头,可全靠今日了。她在京城待了数十年,见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今日这三人一瞧便知都不是等闲的主儿,只要他们随便赞上一句,艺馆往后如日中天更不必说。想到这儿,她仍觉不放心,悄悄从边门上了二楼,听取情况。

      后院独门小屋,只有头牌有资格居住,小厮羡慕的打量了四周一番,想到老鸨的命令,幸灾乐祸的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干净利落,犹如铮铮剑鸣。小厮心中暗道不好,却还是陪着笑脸进屋,略低了头,走到正在下棋的两位女子面前说道:“雏微姑娘,君怜姑娘,小的打搅了。”

      “有事吗?”两位妙龄女子一同看向小厮,其中一位柳眉杏眸翠色衣裳的女子,微微蹙眉,再次出声问道。

      小厮一瞧是君怜姑娘问话,脸上露出紧张之色,看戏的情绪藏了回去,低眉垂目乖乖传达消息道:“夫人说,今日有贵客赏脸,雏微姑娘必须登台。”

      两个女子听到这话俱是一愣,那一旁未开口说话的女子还在犹豫,君怜已经一拍桌子,柳眉倒竖道:“夫人不知道雏微嗓子受伤了吗,你去告诉夫人,我替雏微登台献艺!”

      小厮尴尬的陪着笑脸,不敢惹怒性格火爆的君怜姑娘,小心翼翼的说道:“君怜姑娘,您自然也是要登台的。但……夫人说了,若是雏微姑娘不上,今后就不用留在艺馆了。”

      “这……”一个细微沙哑的声音惶然的响起,雏微着急的起身,未语先含泪。君怜见之不忍,放下棋子起身拍了拍雏微道:“别怕,有我顶着,夫人要怪,就怪君怜好了!”

      小厮见状小声嘀咕道:“君怜姑娘您这岂不是自砸饭碗。”

      “闭嘴,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君怜瞪了小厮一眼,又转头软言安慰雏微。雏微此刻却是摇了摇头,红唇轻咬,声音细微的坚持道:“君怜别和夫人过不去,我……我会去的,没关系的。”

      “可是你的嗓子……”君怜不赞同道。

      雏微抿出一个微笑,小声答道:“我去库房拿些凉丸,据说那偏方对嗓子很好,君怜别为我担心,我有分寸。”

      “你……”君怜见雏微一脸坚持,僵持了一阵,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罢了,你别逞强就是!”

      “嗯。”雏微点了点头,侧过身对小厮说道,“烦劳你去转达夫人,雏微会准时登台。”

      “好,那小的先去回禀了,两位姑娘莫耽误了时间。”小厮松了口气,道了辞便急冲冲的赶回去复命。

      君怜看着那小厮的背影,呸了声道:“仗势欺人的东西,雏微你何必那么客气,他都要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没有的事,君怜你先回去准备吧,我也该去库房一趟。”雏微含笑说道,一双眼睛弯如月,笑如勾。

      “好啦,我知道啦,要是不行就跟我说,不许逞强!”君怜竖起食指轻轻点了雏微的额头,眼睛瞟向桌上未完的棋局,叹了声,没再说什么。

      雏微笑着送她离开,人出了视线范围,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她闷闷的回屋打扮,便出门前去库房。

      库房在东阁二楼第一间,雏微虽不常去,却记得清楚。走至门口,一方大锁明晃晃的扎眼,雏微看着那沉重的门锁,两眼又开始产生雾气。账房先生每月十五才会来一回,今儿才十四,是她记岔了,这可怎么办,她不是不敢唱,只怕这嗓子变调,唱不出平日水准,还连累了君怜。

      年年待有新人出,若是她惹怒了夫人,将来还如何过活……就在雏微矛盾挣扎乃至绝望之际,一声弹剑清音合着模糊歌声隐约传来,雏微凝神听之,下意识的随着歌声而走,边走边听,她越听越是惊讶,越听越是好奇,待回过神,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是东阁最偏僻的客房。

      因为一年休业,艺馆为谋营生,也接一些旅宿客人,照此时间还在客房的,应该只是旅客,只不过那个声音,那个声音……雏微抵不过心中好奇,深吸了口气,轻轻叩门。

      同时,在二楼雅座之上,酒温菜热,屏退下人后,话题渐渐有了方向。

      少年作为东道主坐在首位,不失分寸的笑容已让人猜不透深意,脸庞犹显稚嫩,眼神却是与之不相符的成熟,若是姜月此刻在场,心中定是感触颇深,昔日的姜桓与此刻的姜桓,判若两人。然而姜月不在,而此刻在场的两人,同样不是泛泛之辈。这两人各怀心思自是不说,观人的本事也是非凡,笑意盈盈的敬酒,一个夸京城秀美,一个赞姜国富庶,一个说起民风淳朴,一个谈起官员清廉,无关痛痒的赞美不会嫌多,看似不着边际,实则是在了解少年的心性底细。

      姜桓心中冷笑,对赞扬大方接下,举杯敬酒,不失礼节。国丧不接外使,这丧期一过,两国使臣便屁颠屁颠的跑来京城,还不都是为了看看姜国的朝局是不是真如传闻中的平静。他们倒是不怕世人不知他们别有所图,只隔一日便同时发函拜会。若非皇姐失踪,岂容他们这般嚣张!恭维了差不多,果然,如姜桓所料,他们开始进入正题,那西狄使臣先斟酒一杯向姜桓敬道:“祝贵国皇太女殿下早日康复,继承大业!”

      姜桓不动声色的道了句多谢,一饮而尽。

      酒杯甫一放下,南国使臣也合扇起身,含笑斟酒道:“桓殿下年纪轻轻已独领风骚,温故自叹不如,听闻太女殿下亦是人中之凤,所见者无人不赞,劣者有幸得婚约与她,却无缘相见,实乃憾事。”

      数年前姜国境内天灾人祸不断,国运不济,为了边疆稳定也为了南国许下的援助,姜月与南国素有暗皇之称的武侯温相独子许下婚约,婚姻未成,武侯薨,先帝驾崩,此事一拖再拖,到如今温故已袭爵位,姜月又将会是名正言顺的女帝,他们之间的事会不了了之还是如何,谁也不知。姜桓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位未曾蒙面的准姐夫既好奇又嫉妒,此刻见着,虽是仪表堂堂,依旧很不是个滋味,嘴一张,忍不住暗讽道:“温侯过谦了,小弟在京城都能常常耳闻温侯事迹,想必在南国,温侯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温故陪着姜桓一杯饮尽,谦逊的叹了口气,自惭道:“温故不过是南国武侯之子,平平之姿,太女殿下文武双绝,天下难出其右,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能力、智谋,温故皆是自惭形秽,只好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以求配得上太女殿下一二。”

      这话说得虚伪,偏偏那表情神态恳切的找不着半点虚假,西狄的使臣垂眸饮酒,眼中难掩嘲讽。温故恍若未察,神情不变的看着姜桓。

      姜桓心道这不过是恭维之词,做不得数,但好听的话总会让人如沐春风,以温故此时的身份地位,自贬至此,若非另有所谋,便是他的品性如此,姜桓不知不觉中对温故的敌意渐渐淡去,竟丝毫未曾察觉。

      话至此,两国使臣皆能察觉出姜桓对皇姐的敬慕之情,温故找准了突破点,与姜桓相谈甚欢,西狄的使臣手握酒杯,大多时候以听为主,偶尔跟上几句,并不多话,正巧,此时西狄的一位随从在门口逗留,他便借口暂离。

      使臣背着手与随从走至僻静的死角,确保四周无人,他刚一转身,就见随从恭敬一礼道:“王爷!”

      使臣轻哼了声,没有答应,脸色显露出少许不快。那随从见状,连忙改口说正事:“大人,人已查得,就在此地。”

      “嗯。”使臣应了声,摆了摆手,没有下文。随从略觉奇怪,但依令而行已是习惯,退了三步转身离开。

      若是姜桓听到他们的对话,也许还会纳闷之前那句称呼究竟是给西狄的哪位王爷,但若是姜月在场,必能准确判断出,这位借了使臣身份前来的男子,便是西狄国的摄政王,如今年方八岁的西狄王的皇叔。传闻此人骁勇善战,昔日以年少之姿平定西狄内乱,后辅佐侄儿继位,贯彻融汉方针,处理政事果断狠辣,无人不畏,至今也有数个年头。但这位西狄皇叔不好好待在国都处理政事,来姜国意欲为何,谁也不知,正如他那双斜飞的浓眉下深沉的双眸,谁也看不真切。

      然而此刻,这双眼里多了丝激动和好奇,因为这位皇叔刚刚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此刻的心情是按耐不住的兴奋,他深吸了口气收敛情绪,正欲返回雅座,听见里面的对话,悄悄止住了脚步。

      雅座内,趁西狄的使臣离开,温故借机轻叹,遗憾道:“这次来京城虽是惯例,但温故借使臣之职前来,私心里只为求得一个机会。”

      “不知是何机会?”姜桓好奇问道。

      温故不动声色的叹道:“太女殿下抱恙不出已有一年,虽听闻并无性命之忧,但温故实在无法不去担心,太女殿下长居宫中,不曾离宫居住,这行宫可住得惯?我……唉……”

      姜桓心中一阵愧疚无来由,他下意识的说道:“皇姐习惯外面的生活,这又不是她第一次离宫……”

      话出口,姜桓一惊,后悔不及,见温故只是疑惑,并无猜到什么,连忙解释道:“温侯不知,皇姐年少时曾答应她师父出宫游历两年,对中原各地皆有涉足,只是那时姜国突来噩运,皇姐中途折返回宫,与温侯的婚约也是那时定下。”

      温故这才恍然,想了想又好奇问道:“不知太女殿下的师父是……”

      姜桓神色稍变,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除了皇姐没有人知道,不过那位师父已仙逝,只留下佩剑无痕赠予皇姐,这事儿是皇姐忌讳,温侯莫要再提。”

      温故诚挚的道了句自然,斟酒再饮。

      门外的皇叔见话题结束,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大步走入,拱手一礼道:“久等久等,我自罚一杯,请。”

      姜桓含笑不语,心中正在怀疑西狄有何事需在外面待那么久时,一阵铁骑刀枪般的滚指琵琶声在堂中台上响起,姜桓回过神来,微笑道:“歌舞开始,这姜国最地道的清歌剑舞,值得一看。”

      “喔,得桓殿下如此褒赞,温故定要好好看看。”温故含笑逢迎。

      姜桓听得曲调节奏,正欲介绍此曲名为逐月,乃是时下最流行的小曲时,只听那略微低沉的歌声缓缓响起,那声音,惊得姜桓霍然起身,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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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有凤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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