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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雨缓战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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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抵达原州的情报已经送到,雨还是没有停止之势。这样连绵不绝的雨阻碍了西狄的行军,是幸,然而在此寂夜独坐窗前的女子,心绪也受到了夜雨的影响,就不知是好亦是不好了。
枝叶零落,满地残花,雨雾被风席卷入屋,灯火猛然晃动,似灭未灭。
为何西狄中军仍按兵不动,姜月握着手里的密报,想象着那人的思虑考量。到如今,她才发觉,自己亲眼认识的他,与过去数年依凭情报了解的他,是那么的不同,然而若将两者重合,又好似隐约见到了完整的他。那是个既会力挽狂澜智谋远虑的枭雄,又是个风流潇洒不拘小节的浪荡人,只是姜月不知,这两种身份,一真一假,抑或是两者皆真……
手里的密报捏了不知多久,直到屋外的脚步声纷杂而来,姜月才收回思绪,掩下神色。
屋门敲了一下便被人急匆匆的推开,从不知礼节是何物的少年领着身后一怀抱婴孩的军人,进门便道:“殿下,我把人找着了,就是这位亲卫护送孩子逃离黎关。”
姜月起身迎上前,卫祈立刻单膝下跪,哽咽道:“将军与夫人战死沙场,我……我无颜苟活,只求殿下为小姐留一条生路,我便可……便可……”
“你便可一死以成全自我的忠义?若人人皆如你这般想法,收复土地何用?求死不求生,为了气节二字,杜衍芝败了,你呢,你还想学他一样?”姜月冷声道来,婴孩似乎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本还在好奇打量姜月的双眼骤然雾气弥漫,大声哭泣起来。
卫祈没料到姜月会这样说,顿时愕然无语,又被婴孩的哭声拉回了注意,一时脸颊绯红,手忙脚乱的哄着婴孩。
眼看笨手笨脚的卫祈怎么也哄不住哭泣的婴孩,小猴着急的在一旁碎碎念的嚷嚷,姜月烦躁的瞪了小猴一眼,弯腰伸手,淡淡道:“把孩子交给我。”
卫祈尴尬的将孩子递上,姜月双手抱过,低头看着哭声越来越厉害的婴孩,眼神冷冷扫过,婴孩见状,瞪大了眼睛,吓的忘记了哭泣。
“清平,此地已容不得你任性,不懂进退,只会让你吃更多的苦头!”姜月毫无感情的说着这些话,也不管婴孩是否听得懂她的言辞,也或许,她要说的人,本就不是杜清平,而是另外之人。
卫祈低着头,紧握双拳,抿唇不语。
姜月一手抱着婴孩,一手将卫祈扶起,缓下语气道:“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无尽的价值,而死亡,只会将自己的终点提早。我不认同杜衍芝将军的理念,但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他为国而死,这点姜国的百姓绝不会忘记他。但卫祈,你还有机会可以选择对百姓来说更有价值的决定,为了自己的理念而死,和为了这身后无数的百姓而活,孰轻孰重,你岂会不知?”
“我……”卫祈身子轻颤,说不出话来。
姜月也不急于一时,她按下卫祈的开口,道:“不急,你回去仔细思量,明日给我答复。不管你选择何者,我都会成全你的决定!至于清平,我答应你,会给她一个适合的归宿。”
“多谢……殿下。”卫祈最后看了眼姜月手中的婴孩,咬了咬牙,毅然转身离开,小猴好奇的追了两步,又回头看此刻的姜月,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殿下,您明明喜欢孩子,为什么要装得那么冷酷?刚才的气氛好……奇怪……”
姜月看着怀中伸出小手欲抓她头发的婴孩,奇怪道:“你从何看出我喜欢孩子?也许我是十分的厌恶……”
小猴嘿嘿一笑,靠近婴孩拿手指逗弄着,一边解释道:“这还用想,看看就知道了。瞧您抱孩子的手法,多熟练,要是您不喜欢孩子,怎么会这么熟悉抱孩子的姿势。”
“你……少胡言乱语,明儿想办法找一个奶娘来,听说后院有养母羊,你立刻去弄些羊奶,清平饿了!”姜月霸道的命令完,返回椅子坐下,不再理会小猴。小猴一脸果然如此的得意表情,嘴角弯弯,自去取奶。
“熟悉吗?”姜月低头看着吮着手指的清平,怀念起儿时的记忆来,那时的汝郎尚在襁褓之中,而自己也不过垂髫之龄,奋力抱起他,一脚踏空,摔下台阶,哪怕自己摔断了脚骨,也却始终记得要护他周全。她怎能忘掉。
就在同一时刻,京城皇宫之内,一人冒雨急行,身后数个侍从撑伞追赶,犹未来得及。
姜后正由侍女宽衣卸妆,听见身后数声阻止,眉角一挑,不咸不淡道:“继续。”
手指停顿下来的侍女听到姜后命令,不敢怠慢,连忙收回心思继续服侍,没一会儿,只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自远处愤愤传来。
“母后,我要去汲关!”
姜后从铜镜里看到身后的少年,微微皱眉道:“是谁准你进来,这宫里还有规矩么?”
姜桓发梢衣服都还在滴着水,他所站的地方已聚了一滩水迹,但他毫不理会,手里举着被雨水化开的污纸道:“她在汲关,她在汲关!”
姜后沉默,抬手摆了摆道:“都退下吧。”
侍从均撤出寝宫,姜后不动,就着铜镜看向姜桓,冷然道:“你去了有何用?”
姜桓一愣,接着立刻不管不顾的喊道:“我一定要见她,我不相信,我不见到她我就不相信她……她是真的抛下我……不顾。”
姜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痛苦,毫无波动的问道:“是又如何,你得了答案能怎样?你去,只会成为她的累赘,你甘愿,吾儿?”
“我……”姜桓咬牙,扭过头去挣扎道,“我不甘愿,我绝不甘愿……”
姜后起身,缓缓走向寝宫深处,声音淡淡传来:“如果你永远只会站在她身后,被她抛弃,那是你的失败,不是她的。若是这样你还要去,我不留你,我只会当作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姜桓脸色苍白,呆呆的站在原地,母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难道他始终不及皇姐吗,姜桓握紧拳头,脸上是不甘,亦是痛苦和愤恨。
雨还在下,区别夜晚与白日的,不过是明暗的相对。姜月不知道京城发生的变化,她只在等待一个人的答复,虽然她早已确信他的答案。
果然,当卫祈一脸郑重的来到时,做下的允诺,令姜月满意。
“……好,我即刻命你为副将,统合黎关残余士兵,三日后沙场点兵!”
“是,末将遵命!”卫祈啪的行礼,倒退离开,神色坚毅。
小猴进门时正与卫祈擦肩而过,他好奇的看着卫祈的背影,奇怪的问道:“咦,一晚上能变化这么大,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
“一念之间,可以改变很多……罢了,不提这些,今日的密报到了吗?”
“嗯,刚到。”小猴从怀里拿出一叠材料道,“西狄也真是歹命,刚转道北上,雨就没完没了,据说昨夜山崩泥流,至少埋了百十人,现在他们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困在山谷,无路可走呢!”
“这也只能维持到雨停之日,到时他们中军来到,我们依旧难以招架。”姜月锁紧眉头深思,暗暗思考对敌之策,如今她身处汲关,与剑平关,原州呈三角之势,剑平关因为地势险峻,难以攻克,守军不足五千,汲关略多,也不过近万,而原州离此两地较远,虽有万余军队,真正调动,恐怕也只有一半。仅凭这些人,要逼退擅长马战的西狄,难,何止一个字!
咳……咳咳……
姜月思虑过甚,牵动了还未痊愈的疾患,连咳不止,小猴见状,连忙上前,也不顾男女有别,轻抚她的背关心道:“殿下,您病还没完全好,大夫说不能操劳过甚,您先休息会儿吧!”
姜月抬手阻止,避开小猴的亲近道:“不碍事,你先下去吧……”
“可是……崔大人再三叮嘱我要照顾好您,您这让我怎么交代啊!”小猴不假思索的担忧道。
“长和他……”姜月无奈,为了止住咳,喝了数口昨日剩下的冷茶,缓过气来,正色道,“如今我们要面对的是敌国的进军,一点点小病痛算得了什么,若被我知道你传递回去的情报只有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你立刻给我离开!”
“我……”小猴一脸为难又无奈的大叹了一口气道,“您这样,到时候崔大人知道了,肯定心疼不止。”
“你再多言,一样给我出去!”姜月沉下脸色道。
小猴瞧瞧瞥了姜月一眼,暗暗嘀咕道:“恼羞成怒了,我又没说错,崔大人是最在乎您嘛!”当然,这个声音,是万万不能让姜月听见,增加她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