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少年》朴左右

6、第 6 章

　　第6章

　　除了新生要上公开课外，叶梓还要上的课程有大学英语、语言学、听力、精读、笔译等。

　　笔译课程的老师姓史，是个老教授，学生们都叫他史老，史老是个发型和爱因斯坦颇有几分神似的老头，花白的头发，犀利的鹰钩鼻，有些不苟言笑，但他上课时候秉承的原则就是愿意听就认真听，不愿意听他也不会提醒，学习是自己的事情；

　　史老本人疯狂痴迷史铁生的作品，据他自己所说，他最开始注意到史铁生是因为两人有相同的姓氏，觉得是缘分所以才在书店买了一本史铁生的作品，一看之下却为之震撼。

　　因为史老对史铁生的喜爱，所以叶梓的笔译课作业基本上都是翻译史铁生的短篇作品，他从《午餐半小时》翻译到《姻缘》再翻译到《夏天的胡同》。

　　翻译了几次短篇后，史老让班上的同学分成五组，小组合力翻译一部中短篇作品。

　　课间的时候隋圆笑眯眯地坐在叶梓旁边：“叶梓我们一组吧？”

　　叶梓有些尴尬地看着隋圆。

　　上次叶梓班的学生和大三学长打架那事儿，周家宝和何凉意都说隋圆肯定是把叶梓推出去挡刀唱黑脸的，何凉意虽然找学长们拿回了叶梓班上学生的饭卡，但是却不肯给叶梓，说是隋圆第二天肯定会从他手里抢过去还给叶梓班上的学生，好让那些学生对他感恩戴德。

　　看着叶梓惊讶的表情，何凉意呵呵一笑：“你不用这么惊讶，这世界上心眼多成马蜂窝的人数量并不在少数。”

　　叶梓当时还不信，但隋圆第二天果然来找叶梓拿饭卡了，叶梓看着隋圆没事儿人一样的表情，想到何凉意说的那些话，觉得不可置信。最后还是叶梓亲手将饭卡还给了打架的同学们，并叮嘱他们不要再惹麻烦了。这些男生们围着叶梓欢呼：“学委你太棒了！太帅了！！感谢感谢！”

　　隋圆也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厉害。

　　但从那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叶梓每次看到隋圆都很尴尬，他为自己能看透隋圆的想法而感到莫名的羞愧，就好像隋圆心中的那些算计全是由他想出来的一样，偏偏隋圆像是根本不在意，还像以前一样和叶梓一起吃饭、一起去老师办公室。

　　后来何凉意知道了叶梓这种莫名尴尬和羞愧的心理活动后，嗤笑了一声，一语道破天机：“共情能力太强，道德标准太高。看开点儿叶梓，不然活着太累了。”

　　叶梓尚不知道怎么回答隋圆的邀请，隋圆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你，还有大刘他们，刚好我们六个人一组。”

　　史老一共放出了十本中短篇作品，让叶梓惊讶的是这十本作品里竟然只有一本是史铁生的，他还以为史老师会让他们把史铁生的所有作品都翻译一遍呢。

　　隋圆说：“咱们组就翻译史铁生的《奶奶的星星》吧，老史这么喜欢史铁生，肯定给我们加分。”

　　在《奶奶的星星》之前，叶梓对史铁生的印象是一个身有病痛，但坚韧向上的作家。但《奶奶的星星》却猝不及防地给了叶梓一刀。

　　叶梓是被姥姥带大的，姥姥是个精干利落的人，要强了一辈子，就算肺癌了也要强，她不想连累家人，一瓶百草枯喝下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是叶梓第一次对死亡有印象。

　　他再也不能吃到姥姥做的寡淡的饭菜，不能和姥姥顶嘴，不能趴在有些油腻腻的饭桌上一边等姥姥做饭一遍写作业。

　　从此以后姥姥只存在在仅剩的那几张一寸照片里和极少几个人的记忆里。

　　史铁生写“人死了，就变成一个星星，给走夜道儿的人照个亮儿。”写“奶奶已经死了好多年。她带大的孙子忘不了她。”

　　叶梓看着史铁生质朴的文字，眼泪止不住地流在纸上。

　　叶梓选择英语专业，是想要当个翻译，倒不是因为热爱，是因为他恰好英语比较好，又恰好听说翻译赚得多，而且就算以后当不成翻译，去当个老师，或者进外企，英语好也是加分项。

　　但《奶奶的星星》却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叶梓的想法，他翻译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谨慎，精挑细选了一些初级英文单词来配合史铁生纯质的文字，熬了整整三个晚上，飞快完成了作业。

　　那两天叶梓的眼眶都是通红的，他去上课的时候还遇到了恰巧从校外回来的何凉意，何凉意惊讶地看着叶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过敏了？”

　　叶梓只说自己是熬夜写作业来着。

　　文强嘿嘿一乐：“是困的还是哭的？我昨天半夜醒来尿尿还看到你一边写字一边在抹眼泪，你那作业纸上怕不都是泪点子噢。”

　　叶梓：……

　　叶梓不满：“你干嘛抖我的老底？”

　　连熬了三天大夜，就算叶梓身体不错，白天的时候也有点精神恍惚，但勉强能撑下；最遭罪的是晚上的家教，正好是昏昏欲睡的时间，叶梓为了保持清醒不断捏自己的大腿、掐自己的掌心，在疼痛的加持下总算是没有在家教的时候睡着。

　　不过努力也有收获，笔译作业提交上去后的一周，叶梓被叫到了史老的办公室。

　　面对忐忑的叶梓，史老对叶梓说明了情况——原来是史老打算编写一本自己的教材，他从这次的作业中找到了叶梓和其他几位同学，想要让他们负责最开始的资料整理。

　　史老说：“我不是那种苛待学生的老师，你们整理资料，一个月给你们发五百块。”

　　叶梓说：“谢谢史老愿意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我会好好努力的。”

　　当天下午叶梓就去学校图书馆根据史老给出的教材目录和参考资料借了一大堆的书，周家宝助教回来后看到叶梓桌上摆着的书很是惊讶：“叶梓，你也太刻苦了吧？借这么多英文原版书回来？”

　　在知道史老给叶梓开出了一个月五百元的价格后，周家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叶梓的肩膀：“加油啊。”

　　叶梓知道周家宝大概是觉得为了五百块这么拼不值，但周家宝不知道他接到这个工作时有多雀跃。五百块啊，那可是五百块啊！对别人来说可能并不多，可这五百块够他吃多少顿炒菜了？够给他爸多买好几瓶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