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舒娅遇见朴腾明的时候》鱼正花

2、1

　　当马舒娅遇见朴滕明的时候天儿正热着。远远的，一高一矮两个男生拎着暖水瓶晃晃悠悠地过来，
　　“可以个屁！远看一朵花，近看麻哈哈••••••”
　　两位男生擦肩而过，放肆的话语飘过耳际。马舒娅意识到他们在议论自己，当下也没有停步或是扭头，人家又没有指明点姓，搭了茬就是自找没趣。
　　跑道上、草坪上玩耍打闹的人很多。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大家都趁这个时段进澡堂子。进去前等得满头大汗，出来的时候亦是一身的汗。白花花的裸体急急地往衣服里套，大家的视线都尽量避免正视对方的身子，反而人人的赤裸都尽收眼底，不晓得是心管不住眼睛，还是眼睛关不住心。马舒娅就是从那一大堆肉颤颤的身躯中冲出来的，运气不好，有狐臭的味道，混着各式廉价香皂气息腻搭搭地黏人。
　　晚自习过后，照例得用温水擦擦身子，不然汗糊糊的没法落枕。终于所有的事都做完了，马舒娅心情愉悦地放下蚊帐，那本小说就差个结尾了，放哪儿了••••••
　　“马舒娅，马舒娅，好像在喊你吔！”
　　“又开玩笑，快点上床，明天当心胡老师抽问。”
　　“真的是喊你！马舒娅，你听嘛，是个男的，声音还很大！”
　　全寝室安静下来，真的有人在喊：
　　“马——舒——娅——，你给我出来——”
　　“马——舒——娅——，快点出来——”
　　所有人都冲出寝室去了走廊，马舒娅冷冷一笑，心里忍不住脏话连片：他妈的又是那个王虎，王老虎也好，王小虎也好，一天到晚地唱，是不是*妈的吃饱了撑的，白天折腾个没够晚上又喊上了。
　　“马舒娅，你还是出来吧，你不出来，他一劲儿瞎喊，还让人睡觉不?!”
　　“很烦耶，你出来一下嘛，人家很执着哟！”
　　“马舒娅••••••”“马舒娅••••••”
　　马舒娅当然站到了走廊上，又当然的非常不痛快，她几乎是被拖出寝室的。
　　就着昏暗的光线，空旷的坝子上有几个人正在拉扯，
　　“马舒娅，你出来了！”“你别走，马舒娅——”
　　“马舒娅——我爱你！”
　　“求你别走！我真的爱你——”
　　王虎双膝着地，直着身子，扬起头，癫狂地持续地叫喊。
　　整栋楼有了一瞬的静默，马舒娅听见自己的心咚咚狂跳，血涌上脸颊，在四周响起的“呀呀”声中，她冲口而出：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你这么不要脸，没有人会瞧得起你！你尽管闹，你尽管叫，我只当你是牲畜！”
　　坝子上有人给了王虎一耳光，愤怒的呵斥听口气是同室的男生。眼见女生宿舍五层楼道都站满了人，男生们气急败坏地拖起王虎走，连迭声地嚷嚷“丢人！”“贱！”“男生的脸都给丢尽了！”
　　此后，整整一周，马舒娅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戳戳。王虎班上来过两位男生，力劝马舒娅去看一下王虎，事情闹到这份上，总该去看看吧，那个人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白天黑夜的不睡觉，只是念叨要见马舒娅，你见见他，了他一个愿不就得了~~~一高一矮的俩男生极不情愿的来做说客。马舒娅觉着有点面熟，一下子想起那个带了狐臭味道的傍晚，他们肆无忌惮的品头论足，忍不住带出几分傲气:
　　“凭什么我就得去？你们做事说话不经过大脑，还想人附和。我去了，他更得意，保不准干更出格的事，他不嫌丢人我还嫌烦！我总共没与他说过十句话，他想发神经尽管发，关我屁事！”
　　两位男生当场变脸：
　　“王虎把你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神仙似的人儿，都不晓得怎么向你表达心意。你有什么好？值得他下跪？是丢人，怎么遇上你这种铁石心肠的女生••••••”
　　“送给我我都不要！王虎把你想象得太好了••••••”
　　“那你们让他去找那个想象出来的人！”
　　马舒娅不客气地赶走了他们。
　　又过了一周，精神病院来人带走了王虎。他满厕所找烟屁股抽，没人叫得出来，眼见连同寝室的人都不认得了，学校找来精神病院的医生做了鉴定，又通知了家长，连哄带骗捆上车给弄出了校园。
　　王虎的事在学校被议论了很久，马舒娅在学校的早会上被教务科长不点名的批评：有些女同学不自重！招蜂引蝶！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多用心思在学习上。刚开学就引发事端，我看你还想毕业不••••••云云。如坐针毡的马舒娅一声不吭，她知道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呢，她只能老老实实听着，为着一个疯子擦屁股。所以，马舒娅在学校一开始就出了名。
　　新生到校最喜欢的是周五的晚上，学校文艺部的在女生楼前拉起满天星，放上两个大音箱就办起了露天舞会。他们热情地亲力亲为带新同学扫舞盲。马舒娅就是在一个周五遇上王虎的，一曲下来，踩了王虎好几脚，脸也红了又红，衬得白皙的脸甜美稚气，结果王虎进了精神病院，马舒娅再也没心情学跳舞。就着乐曲声，马舒娅躺在床上看小说，在如梦如幻的描述中恍惚着。宿舍里没人，室友们都不叫上马舒娅一起，走哪儿都有人盯着细瞧，更有甚者当面口沫横飞，
　　“看嘛，这就是那个马舒娅！”
　　“也不咋样嘛！个头一般，身材一般。”
　　“脑门儿还有点大！漂亮什么嘛漂亮，只是皮肤白净。”••••••
　　马舒娅是一声不吭心里绵绵不绝地对骂
　　“操你妈的*！操你妈的祖宗！操你妈的祖宗的祖宗，一直到没穿裤子的那个祖宗！漂亮，你他妈的也不撒尿照照镜子——雀斑、痘痘、大饼脸、水桶腰、斗鸡眼••••••”
　　她的脸在一瞬间有些潮红，同行者往往觉着马舒娅受了冤枉气可怜。殊不知她表里不一得厉害，那些话，那些又野又脏的市井骂人话象捂盖的下水道潺潺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