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墨丹青录》烦人壹只

11、第四笔

　　正当余清心急如焚时，忽然觉得有个力量在后面拽着他。
　　回头，发现是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
　　童音清脆：“大哥哥，你叫余大清吗？”
　　余清顿时哭笑不得，弯下腰来，与孩子平了视线。
　　“小妹妹有事儿找我吗？”
　　“嗯，有个很高很帅的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脏脏的小手递上一张纸条。
　　纸条很小，五个字便满了。
　　上面写着：醉红楼见。萧。
　　一根青筋立马爆出！
　　这家伙居然在我险些身陷牢狱之灾的时候，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死萧忘，让我看见你就死定了~”
　　余清咬牙切齿道。
　　刚想迈步往前走，那只小手又抓住了自己的下摆。
　　余清这才又想起跟前这个孩子来。
　　换上微笑，拍了拍孩子的头，温柔道：“哦，谢谢你了。”
　　道完谢，可是孩子好似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嗯？”于是又迫不得已放低视线，“小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又一张纸条递了上来。
　　比先前那张大很多。
　　展开一看：别忘了给孩子五十文辛苦费，人家是劳动所得。萧。
　　握着纸条，余清觉得自己整个拳头都在发痒。可是低头一看那小女孩并不足以御寒的破烂衣裳，瞬间便没了火气，忙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塞进孩子的小手里。
　　“拿着去买件新衣服吧。”
　　小女孩咧开嘴还给余清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蹦跳着跑走了。但还没跑多远呢，又跑了回来。
　　使劲儿拽着余清的下摆。
　　余清心想，这萧忘到底给了孩子几个字条啊？便再次弯下腰来。
　　刚想开口，忽然一个脆响湿热地印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余清懵住了。
　　“又高又帅的哥哥告诉我说，如果余大清哥哥送给我东西，一定要这样表示感谢~”
　　小女孩眨着一双纯净的黑眼仁儿，灿笑着说。
　　“哦，还有……哥哥说要……嗯……对了，是这样~”
　　小女孩想了想，然后忽然冲着余清十分笨拙地抛了个媚眼，虽然只是歪歪地一眨眼睛，却显得可爱无比。
　　“不要迷上我哦~”
　　学着特有的腔调，说完就咯咯笑着啪嗒啪嗒跑远了，这次是真的走掉了。
　　却不知余清的脸此时已经从头顶红到脖子根儿了，只因为刚刚的一瞬间，他想起了萧忘曾经印在他额头上的那一吻。
　　牛旺三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你，你这个姓萧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
　　余清恼羞成怒，烧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甩了一句：“登徒子！”
　　撩起衣襟，大踏步地朝着醉红楼的方向去了。

　　醉红楼离先前的酒馆同在一条街，相隔不过数十步。
　　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余清也没能迈进那花红柳绿的大门。
　　先前仗着胸口一股闷气，直冲冲地来了，到大门口了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小在师门清净之地长大，下山修行也仍旧严守戒律，像青楼这等浊世之地，他可从来没进去过啊！就连沿途路过，都是极力避而远之，今天却要他从正门大刺刺地迈进去。
　　余清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来，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来回溜达了无数圈，也没能鼓起进门的勇气。
　　姓牛的捕头此时也是尴尬不已，不知道自己应该丢下他进去，还是应该陪着他在青楼门口转圈圈。毫无头绪之下，也只能傻傻站在原地，视线追着对方来回飘，手足无措。
　　有人此时却悠哉悠哉躲在一旁看好戏。
　　身在二楼的萧忘靠在窗边，视线下方，便是余清和牛旺三。
　　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美酒佳酿。脸上的笑意一直不减。
　　“爷~”美人左右簇拥，挂在萧忘怀里，娇笑道，“您这朋友可真逗，奴家看都看得眼晕了，这位公子竟然还在转啊。”
　　“爷，那位公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在念叨什么呢？”
　　萧忘任由另一个美人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一饮而尽，视线却没挪动一点儿地方，笑道：“背道德经。”
　　而且已经背到第三遍了。
　　“咦？好像很难的样子，那他要背到什么时候啊？”
　　萧忘闻言调侃道：“哦？看荷月姑娘如此在意……”
　　用箫轻轻挑起美人的下巴，声线一哑。
　　“难道比起我，你更喜欢他？”
　　深若寒潭月的眼眸只是微微一眯，唤作荷月的美人便瞬间觉得全身酥麻了。
　　“爷……”
　　萧忘呵呵一笑，并不再继续了。而是顺手从果盘中捡起一颗果仁，坏心地向着目标往下一丢。
　　“再背下去也不会有圣人来救你的，快点儿上来吧~！”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余清面红耳赤地冲进房间，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这幅金灿灿的俊男美女图给着实的晃了眼睛。
　　萧忘左拥右抱的，好不逍遥自在。
　　美人儿娇笑在怀。
　　满屋子的粉红气场让他后悔自己踏进房间 。
　　“爷，您的朋友当真带着差役大哥来了~？”
　　“您猜得真准啊，嘻嘻……”
　　萧忘笑笑，洒脱地一挥手，倒是像主人一样。
　　“来者便是客，随意坐吧。”
　　这话一概而全，说给余清听，也算是跟后面的牛旺三打过招呼了。
　　牛旺三的脸其实比余清正常不到哪里去。
　　兴许是做差役俸禄微薄，并没来过几次像醉红楼这般的烟花柳巷。更不曾见过这么多如花似玉的俏美人儿同时冲自己娇笑。一时间三魂七魄少了一半多。
　　俨然一副忘了自己姓什么的模样。口吃了半天，才表达出自己的来意。
　　收到萧忘那个“你看我说吧”的戏谑眼神，余清真是想打个地洞钻进去算了。抓了个靠门最近的位置，浅浅地坐下，看起来就像是做好了随时冲出门去的准备一般。
　　“这么说，这位萧公子确实是小兄弟的同伴吧？”
　　“千真万确。”萧忘无时无刻不挂着一抹迷人的微笑，只是这笑，现在在余清看来，有不少调侃的成分在里面。
　　“那就成了。其实我打眼一看便知道小兄弟定是外地人，我来此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那么……”
　　牛旺三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办完了该办的事情，说着就要起身。
　　萧忘见他要走，便挽留了起来。出乎余清意料的是，那挽留的语气倒是十分真诚，而并非只是寒暄客套话。
　　“来者便是客了。我看牛捕头是个侠义之士，如若不嫌弃，我萧忘倒是想跟牛捕头交个朋友，把酒言欢。再者……”萧忘一转话题，跟进一步道，“刚才我已会过了醉红楼的当家花魁——泽香姑娘，并请她片刻之后定要来助兴一番。我想，牛捕头就算是不给我萧忘面子，也不会不给泽香姑娘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