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同他乘风破浪》白糖粽子精

23、堂皇烧烤店（二十三）

　　游戏厅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了，这几年行情不好玩，地段也不行，倒也不怪黄连他们生意做不起来。

　　刚开业的那几年行情好，黄连还小赚了一笔，全款买下了现在的这辆跑车型的名牌摩托车。

　　在当时，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红着眼羡慕。

　　黄连那会太年轻了，也不懂低调，骑着溜达了好几圈，明面上说着去兜风，其实就是去炫耀。

　　现在想想，黄连自己都摇头苦笑，真幼稚。

　　但是那会也的确意气风发，凭着一腔热血，发誓要孤勇的闯出属于自己的天。

　　现在这间游戏厅，一下子要到了关门大吉的地步，不止黄连，还有许强，打心眼里其实都舍不得。

　　黄连准备在过年前就关掉，这几天也一直和许强商量着关门的各种安排事项。

　　许强环顾了一圈游戏厅，低头抽了根烟“黄连哥，我脑子里还记着当初咱们游戏厅第一天开业的场面呢。”

　　“咱们兄弟几个打算搬一箱鞭炮来放，陈辉这小子二愣子，买成了烟花，大白天的放烟花，现在想想都好戏笑。”

　　黄连也笑了，“难为你记着这事，当年陈辉被咱们取笑了一个月。”

　　许强“嘿嘿”一笑，“虽然咱们游戏厅在现在这个行情里干不长了，但是黄连哥，我想想关于咱们游戏厅的事，都是开心的，我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把这几年的心血都给这间游戏厅，这些年，跟在你身边，我打心眼的乐意。”

　　这话惹得黄连眉头一动，眼睛里都带着淡淡的酸意，他抬头，冲许强一笑，仿佛要把所有的晦暗驱散，露出敞亮来。

　　黄连回应许强刚刚的话，“我也不后悔认识兄弟们，不后悔开了这家游戏厅，等年后要是有了新安排，还是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干。”

　　许强笑着答应“好勒，黄连哥，我还是跟着你走。”

　　这天游戏厅早早就关门了，黄连揉揉自己的眉眼，冲许强笑道“这几天咱们忙着游戏厅转让的事，也都累了，早点回家补个觉。”

　　许强伸了一个懒腰，“可不是嘛，黄连哥，你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

　　黄连回到家的时候，唐果还没有回来，天有点要下雨的样子，黄连关上了阳台的窗户，把已经干了的衣服收好叠整齐放进了衣柜里。

　　阳台上的花，已经全部绽放了，安静地在小角落里安然度过每一天。

　　如果做人也能这样坦荡地度过岁月，也是一种成就。

　　黄连又去给它们浇了一点水，浇完水后，他打了一个哈切，被一阵莫名其妙的疲倦感侵袭。

　　困意好似将他偷袭成功，他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自己的从前，不算美好的曾经。

　　挂在门上的捕梦网轻轻摇摆，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梦里，他才十六岁，哥哥已经考上了好大学，村里大摆筵席。

　　母亲毫不掩盖自己的喜悦，说着哥哥是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肯定不会忘记父老乡亲们的帮助。
　　有好事的亲戚问母亲“你们家老二呢？估计也不差吧？”

　　母亲的笑意一下子淡了很多“别提了，他就没他哥哥省心，早知道这样讨债，生一个老大就够了。”

　　亲戚没有眼见力，非得要刨根问底“怎么啦，你这话说的，万一你们家老二以后可以出人头地呢？男孩子这个年纪嘛，皮一点很正常的。”

　　母亲的眉头皱了一下，“他的班主任天天打电话给我，说他不好好学习，只知道打架，那会正是老大考大学的关键时候，我也懒得管他。”

　　黄连在那个叛逆的年纪，很多话是不愿意和父母讲的，哪怕讲了，父母不理解，或者是选择忽视他，他也就不情愿再讲下去了。

　　他其实每次打架，都是有原因的，是别人先欺负他的，而且还都是那些有钱的，老师不敢得罪的小孩。

　　谁不为五斗米折腰啊？

　　小孩子的恶意有的时候就是来的突如其来，看你不爽，就是你的原罪。

　　黄连，许强，就是被他们集体孤立的两个人。

　　他那会住校，只有放假才回家，他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妈妈也只是说“你自己多和同学处理好关系，都是大孩子了，这种事情自己解决去。”

　　黄连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母亲不耐烦地打断“，对了，你哥哥最近在认真学习，你不要去打扰他，现在全家他的事情最大，要是因为你影响到了他学习，我让你爸揍你的。”

　　黄连把想说的话一股脑都咽在肚子里。

　　许强性子软，个头也不高，被欺负的多一点，还不敢还手。

　　黄连每次都替他还回去，两个人的革命友谊就是在这个时候结下的。

　　久而久之，许强就当起了黄连的小弟，每天“黄连哥，黄连哥”的叫着。

　　黄连笑着说“咱们当朋友就行，你别哥啊哥的叫我。”

　　许强也犟，“不行，你就是我大哥，我以后跟着你混了。”

　　班主任是个势利眼，看他们不顺眼，就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了教室最后面的角落旮旯里。

　　黄连天生就个高，他无所谓，只是苦了许强，黑板都不怎么看见。

　　幸运的是，他们也遇见了一位好老师，她主动问“最后面那个小矮个子，我的板书你看得见吗？”

　　这个问题一抛，底下立马有同学起哄“老师你别管他，班主任放他在后面就是不想让他占用前面的资源。”

　　许强的脸通红，黄连的眼睛一扫过去，几个起哄的又瞬间安静下来。

　　教室里的气氛很微妙，连沉默都闷闷的，像是夏季燥热天气里没有下下来的雨。

　　同学们都把目光转向了老师，老师笑了笑，“班主任决定的事情我没权利干涉，但是在我的课上，这位同学，你可以把椅子搬到前面来听课，讲台这里正好有一张空桌子。”

　　许强从那天开始就记住这个老师了，毕业后的某天，还带了水果去看望她老人家。

　　黄连也和许强一起去了，他鼓励许强“不好意思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对老师说声谢谢吗？这次我陪你一起去，你自己亲口说。”

　　老师育人无数，桃李满天下，早就忘记许强这号人了。

　　但是许强是唯一一个大包小包来看她的，她感到诧异，询问许强过去发生的事，许强只是笑而不语。

　　她又把目光投向黄连，黄连替许强回答道“您给他带来过力量，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老师微笑“那我祝你们少年人永远坦荡，不管前路遇到什么，都充满力量。”

　　黄连郑重点头“谢谢老师。”

　　那个时候的黄连，手臂上还没有纹身，当然也没有遇见唐果。

　　他们还没有相认。

　　而黄连纹身的契机，是在毕业后的某一天，无意路过了江城美术馆。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美术馆正在举行画展，哪怕免费，去看的人也寥寥无几。

　　鬼使神差，一向对艺术不感兴趣的黄连走了进去。

　　第三视角里，命运之手正在为他的人生埋下一段伏笔。

　　他走进展厅，没看几眼就觉得无聊了，正打算走人，就被角落里的一幅画，勾住了魂魄。

　　他在那幅画前，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屏住。

　　画的名字叫做《朝圣者》

　　一个匍匐在地的男人，手臂上是缠绕的纹身，图案狰狞而有特色。

　　像是独属于他的记号，人海茫茫，山水迢迢，再也不怕他的神将他遗忘掉。

　　黄连被那神秘的纹身图案所深深吸引住，大片的，张扬的，暗沉的，组合在一起，像是要困住那个男人的枷锁。

　　可画里头男人的目光，是那样的百无禁忌，他并没有被任何东西困住。

　　能困住他的，只有他的神。

　　黄连站在这幅画面前不动了，他好像看懂了，也好像什么都没懂。

　　他觉得这幅画就像是一个漩涡，他踏进去一只脚，然后他整个人，包括他的灵魂，都被吸进了漩涡里。

　　这是一个黑暗的漩涡，但是暗里有光。

　　他并没有留意，这幅画的下面有作者的亲笔署名，“candy。”

　　黄连询问工作人员是否可以把这幅画拍下来，工作人员点头之后，他就“咔嚓”一声，保存在了自己的相册里。

　　出了美术馆的门，他就直奔纹身店，他要纹一个和画里男人一模一样的纹身。

　　黄连也觉得自己疯了，疯得彻彻底底。

　　纹身师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一眼。“小伙子，这么复杂的图案我也是第一次纹，会很疼的。”

　　黄连笑了“没事，我不怕。”

　　这勇气，如同那画里的朝圣者一般，所向披靡。

　　纹身真的还挺疼，尤其是他选择的图案还是那么复杂，面积那么大，从左手腕一直蔓延到了胸口处。

　　他在疼痛里闭上了眼睛，突然在某一瞬间，痛苦与极乐并行，他却甘之如饴。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她会找到你，你们终会相遇。”

　　黄连睁开了眼睛，梦醒过来。

　　他在睡眼惺忪里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左臂，上面的图案已经和皮肤完完全全的融为了一体。

　　他支起身体在床上坐起，诧异自己为什么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

　　那段没有方向的，年少无知的孤勇时光，已经距离他太久太久了。

　　是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味将他从迷惘里彻底唤醒。

　　黄连一看时间，已经傍晚了，不知不觉睡了一整个下午。

　　他起床，走向厨房的方向，油烟机在响，唐果没有发觉他来到了身后。

　　黄连温柔对她注目，在她伸手要拿桌子上的盘子时，他顺手递了给她。

　　唐果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她对他笑“你终于醒过来啦，我刚刚还在想，我的饭做完了你是不是还在睡觉。”

　　黄连帮她把耳边的头发顺在耳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也没想到，会睡那么久。”

　　唐果加了勺盐，随口问道“什么梦啊。”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俯下身体把一个有点痒的吻种在她的脖颈间。

　　“一个已经不重要的梦了，”他笑“我已经遇到你了，很感激。”

　　唐果关掉煤气灶上的火，转身看向他的眉眼，还未待她开口说什么，就听到他又说道：“我的糖果，为我的人生加冕。”

　　过去的都该过去，他只要未来，有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