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学霸前半生》孙小鞘

97、进展

　　王赫长长地吐了口气，把口罩摘了，他已经没必要隐藏自己了，从一开始，他就在穆迟昕面前暴露了。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

　　“直觉吧，”穆迟昕缓了口气，“求你件事，能帮我坐起来吗？这样躺着压迫心脏，我快上不来气了，我的心脏真的有问题，我现在的样子，难道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王赫犹豫一下，上前拉着穆迟昕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帮他坐到墙根靠着墙。

　　“我兜里有药，给我吃两颗，不然我可能挺不过去了。”

　　王赫从穆迟昕兜里翻出一个很小的白色药瓶，药瓶上没有名字，他从里面倒出两颗黑漆漆的绿豆粒大小的药丸，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窜入鼻腔，他皱了皱眉，把药塞进了穆迟昕嘴里。

　　穆迟昕闭着眼睛忍过一波针扎的疼痛，小心翼翼地呼入空气，缓慢地吐出去，借着药劲，如此呼吸调节了好长时间，才有了些起色。

　　“为什么又和陈明杰混到一起去了？他是坐过牢的人，本性难改，他有劣根，我觉得你不至于像他一样无药可救。”

　　王赫的背很驼，皮肤黝黑，干瘦，样貌显老，是典型的体力活干多的外在表现，运动鞋边沿起毛，缝线和透气网里塞了很多粉尘，他没说话，就听穆迟昕说：“年纪轻轻就干那么重的体力活，辛苦你了，你本可以干点轻松的工作的，就连酒店服务生，都比你现在轻松。”

　　穆迟昕本是靠着猜测诈诈王赫，没想到一语中的，王赫高中毕业后去找工作，他爸欠了工程公司的钱没有全部还清，这笔债都落在了他身上，工程公司的负责人说允许他打工还债，他当时还想这是个好办法，反正他也要打工，工地虽然累点脏点，挣得挺多，可是没想到，一步掉进了深坑。

　　工程队并非全年有活，入冬下雪就干不了了，只能春夏秋三季开工，忙时能多挣点，闲时连着好几个月也没有工作。

　　夏季繁忙时确实挣了不少，可是顶着三伏天的大太阳，站在几十米高地跳板上高空作业，若不是为了生活，谁肯去吃那份苦。

　　贷款从工资里扣，扣完到他手里，只剩下五百块了，他的证件都被公司扣着，想出去也出不去。

　　他在工程队干了五年，被迫还了十二万贷款，老板说，还有八万的贷款，他就还完了，照这个速度，他还得在工程队干三年，三年后，正好王彬出狱，他纵使拿到身份证，还是得落到王彬手里。

　　昨天一大早，陈明杰联系他，说有一个大活，能挣个几十万，他一听，就请假跑出来了，可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大活。

　　穆迟昕诈王赫是管用的，当初上学的时候，王赫就被穆迟昕诈地疑神疑鬼，心里一度怀疑穆迟昕开了外挂，时隔七年，穆迟昕诈他，还是一诈一个准，并且真正能诈到王赫的心窝子里。

　　“我也没办法啊。”王彬用力搓着脸。

　　穆迟昕心里飞速盘算着：“王彬还有三年就出来了吧？我猜，这才是你答应陈明杰的原因。”

　　王赫呼吸都僵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王赫刹那间甚至想到了一中可能，他被扣押在工程队里做工还债，会不会是穆迟昕背后搞得鬼？

　　“我当然知道，王赫，下个月李宝军就出来了，当年如果你肯帮帮他，他也不会坐牢，我可能也会好心给你安排个工作，我穆迟昕别的能耐没有，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王赫靠着粗糙的水泥墙面滑到了地上，无比纠结懊悔地抱住了头。

　　穆迟昕挣了挣手上的绳子，他的脚上绑的是登山用的尼龙绳，非常结实，手上想必也是，硬挣估计是挣不开的。

　　“那个植物人上个月醒了，你知道吗？”

　　王赫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说蒋辉？”

　　穆迟昕闭着眼，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脸色很苍白，鬓角却流出了汗珠，“他卧床七年间，父母离婚，他母亲为了靠他得到我的赔偿金，因此极力争夺了他的监护权，可是没想到，我的律师为我打赢了二次官司，医疗抚慰金，在三年前就结束了，她需要自己承担供给蒋辉日后生存的一切医疗费用，这几乎掏空了她所有的继续，终于她坚持不住了，她想拔掉蒋辉的呼吸器，可是没想到蒋辉这时候醒了。”

　　穆迟昕说完这一大段话，浑身力气都没了一半，心脏又疼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王赫早就失去了蒋辉的消息，他无法得知蒋辉是不是真的苏醒，可是这一刻，他选择相信了穆迟昕。

　　“李宝军含冤入狱，我这七年来，时刻都不敢忘。”

　　穆迟昕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王赫，王赫心里咯噔一声，“我的人，我护他一辈子。”

　　王赫心里闪过一阵钝痛，当初到底为什么轻信了蒋辉母亲满口空话，她当初答应他只要咬死李宝军故意杀人，只要案子一成功，她就帮他打官司，把那笔贷款全算到王彬身上，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还会给他钱，帮他远走高飞。

　　李宝军进去后，他的确得到了一笔钱，他立刻去了外地，两年时间挥霍一空，他被工程队追债的人叫回汤城，可是蒋辉的母亲根本不帮他了。

　　如果当初帮着穆迟昕……

　　穆迟昕瞥着王赫满脸地懊悔，心中冷笑，提醒他，“别摸脸，这里的土有毒。”

　　王赫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生怕碰到这里任何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穆迟昕微微一笑，“这个化工厂以前是生产老鼠药蟑螂药的，泥土里混进了很多有毒物质，这些东西都是挥发不了的，更何况这里这么封闭，会大大延长挥发的时间，否则厂房外面的土地也不会寸草不生了。”

　　王赫连忙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此刻穆迟昕脸上的笑，像来自地狱魔鬼的微笑一样令人恐惧，王赫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寒气，穆迟昕到这的时候一直昏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是化工厂的？

　　王赫双脚摩擦着往后退了半米，满脸恐惧，浑身发抖，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穆迟昕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能让陈明杰进去，也一样能让你进去”。

　　穆迟昕，真的是神吗？

　　厂房大铁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直接把王赫吓得浑身一抖，心脏差点跳出来。

　　陈明杰大步朝穆迟昕走过去，“走，转移……”他瞥到满头大汗的王赫，脚步一顿，“你怎么回事？”

　　王赫抬手擦了擦汗，说话都磕巴了，“咱们、咱们这么干，被抓到了不会被判死吧？”

　　陈明杰想到了什么，轻蔑地冷嘲一声：“看你那个狗屁小胆，让他一吓就吓成这样！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办法，现在就走，转移地点，那群狗屁警察还满世界转呢，找不到这里。”

　　陈明杰弯腰提住穆迟昕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道：“管好你的嘴，再敢多说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王赫心里一瞬间明亮起来，他上前一步道：“我来带他，他病得不轻，我还、还不想闹出人命。”

　　陈明杰看了王赫一眼，也没多说，放开穆迟昕，转身走了。

　　王赫把穆迟昕从地上拽起来，给穆迟昕戴了一个黑布头套，这才带他走。

　　警方联系到陈明杰的母亲，对方称早已经和陈明杰断绝关系，不再往来，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

　　刘光年的同事调查了陈明杰身份证登记的手机号码最近三天的通话记录，却发现他的号码从昨天一早开始就没有了记录。

　　而陈明杰名下，再没有第二张手机号了。

　　警方试图定位这个手机号码，但是暂时定位不到。

　　至于他发来的银行卡号，银行登记的身份证号码显示是一个51岁的女人，警方立刻联系了该女子，女子称自己的钱包在半月前丢失，一起丢失的还有自己的手机、银行卡和身份证件等，她这张银行卡里没有钱，一直没有办理挂失。

　　既然陈明杰有办法得知银行卡的到账信息，那一定在使用女子的手机号码，警方立刻调查了该手机号码的使用记录，发现手机号码一直处于运行状态，且最近一通电话就在今天早晨的7:23分，距离他们第一次接到绑架电话，中间相隔了6分钟，电话挂断时间晚了5秒钟。

　　陈明杰一共给刘光年的手机上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被他挂断了，第二次才被接通。

　　给刘光年打电话的手机，分明不是陈明杰打的，进一步猜测，陈明杰和那通电话信号来源分处两个不同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水库水文监测站当地派出所民警传来消息，他们在监测站监控里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经过地毯式搜捕，在一辆正在驶离水库站的公交车上逮捕了此人。

　　此人是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据他交代，陈明杰承诺给他五万块钱，只需要让他在监测站帮他打一通电话，他家里欠了债，急需这五万块钱，因此答应了陈明杰。

　　警方一经核对，给刘光年打的那两通电话就是通过他的手机打过来的，号码和定位全都一致。

　　与此同时，警方在他身上搜到了另外一部手机，手机里有陈明杰联络他时用的电话。

　　警方试图给这个号码回电话，却依旧显示关机。

　　而这个号码，并不是女子遗失后未挂失的手机号码。

　　李海鹏询问出租车司机，“这两个手机你平时都用吗？”

　　出租车司机摇头道：“不是，陈明杰让我买一个新手机，再买一张电话卡，我没钱买，这电话和号码都是我媳妇的。”

　　他还表示自己太紧张，还没等他们说完话就挂了电话，他怕因为他的失误耽误了陈明杰的计划，还得对方回过电话，但是已经回不回去。

　　李海鹏心想，陈明杰利用电话转接的办法混淆警方视听，那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电话转接点？

　　想到这种可能，李海鹏立刻给总局去了电话，尽快排查陈明杰身边一切有联络的关系人。

　　派去新河路的同事还没传出消息，交通队则有了新的消息，他们在新河路路段内发现了一辆凭空出现的出租车，该辆车没有从任何路进入，却凭空出现，一路向碾西行驶而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碾西村派出所发现河边有一辆被遗弃的出租车，车牌号就是那辆在新河村凭空出现的那辆车。

　　刘震宇亲自带人去碾西查看那辆出租车。

　　隋镇麒和刘光年留在警局，随时保持联络，距离那通电话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警局到碾西最快需要一个小时，到水库则更远，需要一个半小时，绑走穆迟昕的出租车被遗弃在碾西，而水库与碾西，正好在贯穿整个汤城的东西线两端，匪徒难道先把出租开到碾西，随后又驾车一整夜，开到了水库？

　　想到这种可能，警方立刻联合交通部门搜查所有从碾西驶出，并向东行驶的车辆，可是碾西有很大面积的农村，道路上没有监控，很难搜查。

　　刘震宇来了电话，他们在被遗弃的出租车上找到了棒球棍、绳索、迷药等物品，以及地面一枚白色纽扣。

　　纽扣照片传过来，刘光年急忙去问隋镇麒那是不是穆迟昕衣服上的。

　　那枚纽扣自然不在穆迟昕昨晚穿的衣服上，可是它作为一枚护身符，被穆迟昕随身携带。

　　“是穆迟昕的。”

　　隋镇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激动，没有急切，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穆迟昕昨晚九点十分上的出租车，随着出租车驶离监控范围，他的行踪也一并消失，这一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没有被打，有没有被捆绑，这么短的时间，匪徒不可能给他饭吃，给他水喝，他身体扛不住啊。

　　隋镇麒忽而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手机给路名洲打了个电话，“老路！老路我求求你，派一架直升机把诺拉医生送到汤城来吧，再带几个医生，我怕穆迟昕出事，我怕他……我求你了。”

　　路名洲从未听到隋镇麒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他短暂地惊讶了一秒钟，立刻回答：“好，我这就去安排，你别着急，把地址给我发过来。”

　　他甚至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在隋镇麒这种哀求的口吻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