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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时也命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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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相寺下有三千台阶,据说有考验求佛之人诚心的意思,可富贵人家身娇体贵,总是遭不住的,于是在山脚便发展出了抬轿子的生意,这一上一下倒也十分赚钱。
江吟晚本是不信这些,但如今有求于人确实该态度诚恳,便决定亲自走上去。
好在太阳西落伴有阵阵微风,倒也不算太热。
有不少虔诚者也在坚持着一步一步往上走,下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而轿夫们却一整天都在上上下下,练就出一身精壮的体格,与黝黑的皮肤。
这宝相寺厉经三朝香火鼎盛,以琉璃瓦修缮的金碧辉煌十分气派,院中栽有几棵硕大的菩提。
白衔清的体质弱,三千台阶全凭的江吟晚的意志力,等到了庙门口她已经累的与哈巴狗无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把拦住一个扫地的小和尚。
“我,我要见圆真方丈!”
每天慕名而来要求见圆真方丈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小和尚将她领进一处休息,从容的要了八字,说去去就回。
这小偏殿中有不少候着的人,大概都是求见圆真方丈的。
江吟晚让赵全留下,自己凑去了人比较少的求签处。
这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自然要有些参与感。
她捐过香油钱,跪在蒲团上开始摇签桶。
求啥呢?江吟晚闭着眼睛琢磨着,她好像没什么想求的。
脑海闪过一瞬白衔清的脸,“啪嗒!”一枚签掉了出来。
江吟晚拿着签左瞧瞧右看看,居然是空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签?
她来到解签的师傅面前,感觉受到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召唤。
“师傅,不知这签何解?”
“…”师傅接过她的签。
沉默的左瞧瞧右看看。
半晌。
他抬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师傅,我的签,我的!”江吟晚凑上去,指指自己。
只见师傅目光锁定了几个小和尚,一拍桌案吼道“谁把棒冰棍插签桶里了!”
“…”
江吟晚的笑意僵在脸上,英雄梦随着这一声棒冰棍破灭了。
好在赵全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刚才引路的小和尚,说圆真方丈有请。
解签师傅诧异的转回头,停止了训斥,将江吟晚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公子,不如你再求一签。”
“算啦!”江吟晚站起身,摆了摆手“我没什么想求的,上上签下下签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或许就像这根棒冰棍一样,正因为我心无所想,所以也无所得。”
她笑着给师傅行了一礼,随小和尚去了后院。
走走拐拐,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门外。
“方丈就在这间屋子,但只能公子您一人进去。”小和尚歉意的望向赵全,将他拦在了门外。
赵全也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跟进去,只是陛下身份尊贵,不容有闪失。
他望向江吟晚,江吟晚此来为的是灵魂互换一事,自然是不能叫赵全跟着,于是点了点头,示意赵全安心,独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规律的木鱼声在听到脚步声后便顿住。
一个慈祥的白胡子老头身着袈裟,对她唤了一声“姑娘。”
江吟晚瞬间瞪大了眼睛,快步走上前“您知道?!”
他笑了笑。
颇有高深莫测的味道。
“那您知道怎么才能换回去吗!”
江吟晚喜不自胜,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就来对了。
然而圆真方丈却摇了摇头,说“时也,命也。”
“换不回去了?!”
难道是叫她认命?江吟晚心咯噔一下,一直做这个皇帝本来也没什么,可是白衔清身上的秘密太多,隐患无穷,又是个病秧子,万一他不肯交代,那她岂不就成了替死鬼?
不行!回去就拟张旨把白衔清娶进宫!有难同当,关键时刻拎出来还能当个护身符使。
就在她开始琢磨给白衔清一个什么位份时,圆真方丈打断了她的思绪“等。”
“那要是等个几十年怎么办?”
这老头怎么说话几个字几个字的蹦,就不能一口气说全乎吗!
江吟晚有些着急,焦躁的挠了挠头。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腹诽,这一次圆真方丈的话总算多了些,道“天机不可泄露,贫僧也不可多言,一切皆为缘法,施主不如安然处之。”
说罢双手合十,闭目一声“阿弥陀佛。”
便不再言语。
“…”大师都是古怪的。
见此,江吟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告退。
赵全迎上来“公子。”
“走吧。”说着,江吟晚又对引路的小和尚道了声“多谢小师傅。”
两人走去了后山,后山有棵数百年的菩提树,人们在上面挂满了祈福布条。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江吟晚也去整了一条,为白衔清祈福,希望他和她都能长命些,不然等不到换回来却先嗝屁一个可怎么办。
挂完红布条,她又去大殿里上香,为彬州祈福。
做完这些,来回六千台阶走下来险些直接当场给车夫磕一个,丢人的很。
回皇城的路上,天色已经全暗了。
江吟晚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两颊被撑的鼓鼓囊囊好像只仓鼠。
既然短时间内换不回来,她只好继续当这个皇帝,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见一见白衔清?
要是把他给娶了,这政务也能轻松一半,有些自己不好擅自做主的事儿也可以及时听取白衔清的意思。
只是若不叫白衔清多吃点苦,她又实在不甘心。
“唉。”江吟晚长叹一声,随口与赵全感慨“你说,我要是把江吟晚娶进宫怎么样?”
这种跟别人讨论自己娶自己的感觉还真是怪异。
先皇曾赐婚与她和他,当初白衔清宁可跪一晚上也不肯娶她,她听闻后便也顺着求去,让那道已经写成的旨愣是没有送进将军府。
谁能想兜兜转转或许还是要朝夕相对,怕是他要烦死了吧。
赵全一怔,随即笑道“奴才以为,这是喜事。”
他一直觉得陛下对江将军格外纵容,看似冤家实际上却是别有一番情谊在,所以对此事并不意外,倒好像早晚有这么一天的预感。
这东宫娘娘的位子必然是江将军的。
“其实陛下心仪江将军,当初又何必违逆先皇的赐婚呢?”赵全问道。
江吟晚垂下眼睫,看着手上的玉扳指,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或许,他不喜欢我。”
她的意思本是白衔清不喜欢她,可在赵全听来便是陛下担心江将军不喜欢自己。
身为太子,如今又是陛下,至高无上,居然会担心对方不喜欢自己,并为了不委屈对方而舍弃自己的心意,赵全大为震撼。
他不忍感慨“陛下真是用情至深!”
“…”用情个鬼啊,除非白衔清喜欢受虐,不然怎么会喜欢一个粗俗无礼,每次都对他非打即骂的女子?
江吟晚扶了扶额,一想到以后要两看生厌心头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比起后宫她自然更喜欢广阔的天地,她既有镇守山河的本事,不会甘心屈居为人妇。
可如若当年不是他先违拧先皇,圣旨真的到了将军府,她大概也不会如白衔清一般宁死不从。
江家那时还是有人的,这种掉脑袋的事哪里能连累全族。
如今自己成了皇帝,若真几十年换不回去,也同样是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里,倒真是宿命难违。
入夜,皇城中夜市正热闹。
江吟晚饿的肚子咕噜噜叫,一头便扎进了小馆子里。
两碗小馄饨,是独属于街头小贩才做得出的鲜香
“赵全,你也饿一天了,坐下跟我一起吃。”
她扯了扯赵全,又多点了一盘凉菜与酱肉。
可惜那些侍卫必须在暗中守着,是没法填一填肚子了,回头得多发点赏钱。
“这…公子,奴才怎么能跟您同坐…”赵全不肯。
这不合规矩,他一个太监何德何能与皇帝同坐而食?
江吟晚摁着他肩膀强制坐下,小声道“咱这也算是微服私访了,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快吃!”
说着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片。
赵全还有些犹豫,但对上江吟晚那双期待的眸子,他也放下了规矩,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是不是很好吃,他们家酱肉做的真不错!”
“好吃。”
赵全应着,又想起一些往事。
与此同时白衔清与林安好不容易逃去了府衙,身上已被刮的破破烂烂,拿着令牌想要寻求帮助。
雨实在太大了,而他们身上所剩的那点银两已经不够再买马。
然而,等了许久,那府衙却将令牌给丢了出来,说不识得什么将军,将二人拒之门外。
白衔清此时已经能够明白,这府衙哪里是不识得,不过是轻视罢了。
他咬紧了牙,搀扶着为救他而受伤的林安,两人狼狈不堪寻找着避雨之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随着雨量不停增长,大有要淹了的架势。
“我们得退出洛州,给狗皇帝上奏雨情。”
林安忍着巨痛望向隐隐约约的山峰,一旦发生泥石流,不知多少人要亡命。
白衔清点点头,而林安似乎是发热了,他脸颊滚烫,眼前也迷迷糊糊,身子一歪就倒在了白衔清身上。
“林安!”
他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