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泥》昕冰

16、第 16 章

　　她耗着，他没有动。
　　她脑中灵光一闪，把这可恶的人给骚扰出去。三王子府房子多的是，为何非要待在这间屋子里？她认定这屋子是属于她的，该出去的人是那个扬着笑，执着书的家伙。
　　唤来雀枝，给她拿来了琴。
　　平心静气，划出了第一个音符，一曲《月儿高》在她的指端演绎成了一幅水墨画，那画铺开，延伸……
　　在秋风秋雨的秋夜，蓦地有了月辉洒大地的动人。
　　一遍后，旋律一转，却是大家熟悉的流行小调，两三曲后，韩子清停下，转身看百里抒阳，她清楚地知道他还没有走。
　　百里抒阳一直专注地听着乐曲，盯着弹曲的人，没有防备和那双看过来的视线碰在了一起，他读懂了那其中传达的内容：“你为何还在这里？”
　　他一愣，又一笑，说：“这也是我的屋子！”
　　韩子清扬眉，她没说，他怎么知道的？
　　“那你自便，我先睡了！”她心里暗恼，看谁抗得过谁，她才不想挪窝呢。
　　躺在床上她并没有睡着，而是注意着另一个人的反应。过了小半个时辰，屋子一下暗了下去，屋外雨水的声音越加清晰。
　　没有其他响动，可是她知道旁边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最终，忍无可忍，她转过身子，无奈地说：“你何必跟我挤在这呢？”
　　“我们早已拜堂成亲！”说话的声音带着夜的蛊惑。
　　“呃，我知道！可是我们之前达成协议的啊，各过各的！”韩子清好心地清楚地说。
　　“是啊，我睡得这边就是属于我的，没有妨碍你哦！”
　　她气结，狠狠地说：“我明天就找人把旁边的砍掉！”
　　在黑暗中，他笑的温柔。
　　这是第二次他和她同榻而眠，可是她说她在意百里沐阳要大婚了，她是在意的，他同样在意，只是他更多地想知道莫欣雨是不是幸福，想到那个带着淡淡地贵族气质，如清水出芙蓉的女子，他的心里有些难以说清，不过他仍然会笑着祝福。
　　八月的最后两天，百里抒阳哪里也没有去，整天待在王子府里，整个凤城很平静。那张床自是没有被韩子清找人劈开，不过百里抒阳还是天天赖在那里。
　　百里抒阳进门就看到韩子清闭着眼睛，翘着嘴角，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神情未改，眼眸清明如水，她看了过来。
　　“接着！”百里抒阳抛出了手中已然洗干净的苹果。
　　苹果又大又红，看起来很诱人。
　　“谢了！”韩子清扬了扬手中的苹果道。张口咬下去，苹果的馨香已入口，微甜还有那么一丁点儿让人欲罢不能的酸味。
　　“好吃！”她咽下第一口后，笑着说。
　　百里抒阳靠着门没有动，“下次买绿色的那种，好么？”
　　“嗯！”嚼着苹果的韩子清点点头，又应了一声。猛然间，她抬起头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想干什么？”
　　百里抒阳看着他自己手里的苹果说：“你已经吃了呢！”
　　“呃，别废话，到底有什么事？”她狐疑地瞧着门口的人。
　　“没什么事，就是给你个苹果吃而已！”他笑着说。“咔嚓”一大口，苹果真的很好吃啊！
　　韩子清又咬了一口苹果，含在口里，愣愣的：所有水果里面，苹果绝对是她的死穴，来者不拒！一开始并不是最喜欢吃苹果，可是她的脑海里对于苹果有着最美好的回忆——属于她和哥哥的最美的回忆。后来每每吃苹果，她都觉得自己很幸福，渐渐地也就喜欢上了吃苹果。
　　“喂！”
　　听到声音，韩子清惊醒，抬眸看去。
　　“口水要掉下来了！”百里抒阳指着自己的嘴角，说。
　　韩子清赶紧抿嘴，用手擦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被耍了，“百里抒阳，你去死吧！”大吼声响起的同时，百里抒阳已经不见了人影。
　　“你这是要干吗去？”百里抒阳打量着一身蓝色男装的某人，似是不经意地问。
　　韩子清目不斜视，继续走着她的尹氏八字步，向着大门口迈进。
　　都到门口了，蓝衣人后面赫然跟着一个红衣人。
　　“你跟着我干吗？”
　　“除非你告诉我，你去干吗？”
　　“哦，我出去转转！”
　　“哦，我刚好有空闲，陪夫人逛逛！”某人脸上的笑容更甚。
　　韩子清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可要跟好了！”
　　她单单挑脂粉店和衣饰店，逛得不易乐乎。回眸，那红衣在；再回眸，还在。
　　“算了吧，就让他跟着，反正又妨碍不了我什么！”她在心里说。
　　“掌柜的，这几样我都要了，包起来！”韩子清说的气壮山河。
　　“唉，这就给公子包上！”掌柜的亲自打包，恭恭敬敬地放在将包放在柜面上，“公子，一共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就六百两啦！”韩子清“哈哈”一笑，“看见门口的那位红衣服的公子了没？”
　　“看见了，看见了！”掌柜的点头哈腰笑着说。
　　附身在掌柜的耳边说：“银子找他要！他是我的管家。”再起身，她走的意气奋发。她竟笨的没有想到那家伙的如此好处。
　　“这位公子留步！”掌柜的声音。
　　“何事？”百里抒阳说。
　　“刚刚一共是六百两银子！”
　　“什么！？”百里抒阳挑眉，看了下朝他挥手的人，不禁摇了下头，掏出了银票。
　　长醉楼里。
　　“哈哈，太好笑了！我挥挥手，趁百里抒阳付账的时候，就溜了！”韩子清手舞足蹈地将她引以为豪的甩人过程给沈逸风说了一遍。
　　沈逸风一直笑着，“你呀！”他还真想象不出百里抒阳黑着脸的样子。
　　“太爽了！哼，跟我玩，可要做好心理准备！”韩子清自信地说。
　　“做什么样的心理准备？”优雅的声音从三号雅间外面传了进来。
　　这就是阴魂不散啊！韩子清扶额哀叹，她不知道百里抒阳只是来找沈逸风喝酒，巧遇到她而已。
　　“你？”她望着门口进来的人，忍不住想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的。
　　“沈老板！”百里抒阳先向沈逸风打招呼。
　　沈逸风坐着没动，“三殿下！”
　　“你们认识啊？”韩子清脸一红，她怎么变傻了，凤城里做大生意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百里抒阳呢，“呃，呵呵，大哥，我还准备给你介绍一下呢！看来你们有事要谈，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起身，欲闪人。
　　“咦？”韩子清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她被拉住的胳膊，“三殿下这是？”她浅笑道。
　　“吃过一起再走！”
　　她不得已退后一步，“我不饿！多谢三殿下，我还是……”
　　沈逸风大摇其头，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揶揄道：“我说你们夫妻能不能不要刺激我？”
　　“呃！”韩子清一噎，“好，吃完一起回去！”哼，谁怕谁！
　　百里抒阳手往下一滑，拉着韩子清往外面走。他终于知道长醉楼的大东家是谁了。
　　“喂，不是吃过了再走嘛？”韩子清挣了几下，手没有挣开，急着说。
　　“去另一个雅间！”
　　沈逸风长舒一口气，他可不想看人家打情骂俏！
　　是啊，就差那么一点时间，他们就可以到预订的雅间了，太不巧了，还是没有错开。
　　百里抒阳下意识地松开了那只小手，下一瞬却又握紧了。
　　“那个，不是一般大婚之前的时间不是不让新郎和新娘见面吗？”尹昕冰低声好奇地说。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百里抒阳的小动作。
　　“你觉得那有必要吗？”百里抒阳低低地回道。
　　“没必要！”尹昕冰轻摇头，说。
　　“他们也这样想呢？”
　　“哦！”并不是没有这个风俗，而是偷着见个面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百里抒阳和莫欣雨从楼梯走到二楼，首先看到的就是手牵手的两人，红衣和蓝衣放在一起有些刺眼。两人一阵低声耳语，看上去是那么亲密，至于两人都是男子打扮，倒可以忽略不计！
　　莫欣雨吃惊地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又看向百里沐阳，她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二哥，你也来这里？”距离近到不能不打招呼，百里抒阳笑道。
　　“三弟，三弟妹！”百里沐阳微点头。
　　莫欣雨目光移到被称为三弟妹的韩子清身上，原来她是华国清和公主啊，所有的不正常都可以说通了！
　　“二哥，二嫂好！”尹昕冰轻笑道。
　　“二哥，莫姑娘，不如就和我们一道吧！”百里抒阳眼波荡漾间，暧昧地说。
　　莫姑娘？韩子清一瞬间就知道了关键所在，真是有意思呢，他还说她和百里沐阳，他还不是愿意叫莫姑娘。
　　“好啊！”莫欣雨柔柔一笑，道。
　　“二哥，二嫂，请！”韩子清眉眼弯弯，她就是要叫二嫂，能气到某人最好！
　　百里沐阳和莫欣雨在前面进去了。
　　“百里抒阳，莫姑娘要大婚了，我瘦弱的肩膀暂时可以借你一靠哦！”韩子清用只有百里抒阳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百里抒阳嘴角的弧度一深再深。
　　桌上基本是些家常菜，还有一盆汤。
　　“子瞻，尝尝这个菜！”莫欣雨夹了一块藕丁放到了百里沐阳的碗里。
　　“雨儿，你也吃！”百里沐阳回笑道。
　　子瞻，何曾时，她也如此唤他。雨儿，他在心里也这样唤她。
　　整张桌子，这厢相敬如冰，那厢却是暗中较劲。
　　百里抒阳毫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夹了块藕给韩子清，道：“快吃！菜都凉了。”
　　怎么回事？
　　筷子碰，再碰，还碰！
　　“你是左撇子啊？”她一直没有注意过。
　　“嗯……”嘴里含着菜，百里抒阳含糊应道。
　　“我说呢！”韩子清道。
　　一样一样尝过来，都不错啊。
　　“子瞻，喝汤！”莫欣雨含笑看着百里沐阳一勺一勺地喝汤，至少百里沐阳的人是她的，她不会放手。
　　她再次去夹菜。
　　菜呢，菜呢？
　　汤呢？连汤都没有了！
　　“怎么，怎么……”莫欣雨看着空空的盘子，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两人却是满意地摸着肚皮。
　　虽然过程有些艰巨，两双筷子一点默契也没有，老是要撞在一起。
　　但结果是好的！
　　“呃，二嫂还没有吃饱吗？那还是再要两个菜吧！”韩子清憋着笑，亲切地说。
　　“二哥好像也没有吃饱呢！”百里抒阳妖娆地加了一句。
　　“不用！”百里沐阳出声阻止，“雨儿，吃饱了吧？”她的眼里看不到他的影子啊！
　　“恩，吃饱了！”莫欣雨笑的甜美，刚好掩盖了她心里的悲哀。
　　一顿饭，牵了几颗心，动了几份情？
　　饭菜还是很好吃，如果没有跟屁虫，估计她会高兴地哼几句熟悉的旋律，不过大街上溜达，至少不用担心被人骚扰，身后妖孽级的更容易吸引眼球啊！
　　下午街上的人非常多，韩子清在人群中穿梭，看看这，摸摸那，心情也大好。
　　“运气不错啊！”韩子清暗自一笑，在凤城里认识的几个人都碰到了，在她不远处是美冠凤城的柔雪。人群里的柔雪周身散发着一股近似于幸福的魅力，特别是那笑，就像是她恋爱了。
　　再看，却是不见了人影。韩子清不由叹息，她一个失神，就看丢了美人！
　　沙和国的皇宫里。
　　百里传钰干瘦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他忽然就忆起了一年多前，那位蒙面的神医潜入他的寝宫，为他诊治。那时候他病的非常严重，可是他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完成，所以，他乞求那人，一定要让他再活两年。
　　那人轻笑，说两年无法保证，一年半一定能活到！
　　他心里才有些放心。他一生有六个儿子，在刚开始那些艰难的岁月里，两个小儿子夭折了，剩下的四个儿子，他最看好三儿子，不管是让他治水还是让他带兵，他都干得很好，御下有方，他是那种放哪里都会做的很好的人，可是他无意传承皇位，他已经问过好几遍了。至于四儿子，是个不成器，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
　　他老了，老的无力去左右这些了，就让老大和老二抢吧，抢到手的才最有意思啊！
　　只是皇后和飞凤一族啊，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拔就难以安然。
　　“咳，咳咳，咳咳咳……”咳嗽声由轻到重，百里传钰褐色的皮肤上也因为严重的咳嗽，憋出些许不自然的潮红。
　　“阿德！”苍老的声音夹杂着颤音回响在大殿里。
　　“陛下！”一个中年偏老的公公小跑步跑到龙床边。
　　百里传钰颤抖着抬起手，将手中的荷包递了过去，“阿德，把这个……咳……给抒阳，告诉他，这是他母亲留下的。”
　　“是，陛下！”阿德伸出双手接住荷包，躬身说。
　　那个女子啊，他终是遗憾了半辈子，人生若有回头，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