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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用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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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白郦有些茫然,“王爷为什么要来这里用膳?”
丫鬟显得很高兴,“王爷肯定知道王妃好了,过来看王妃呢!”
能不高兴吗?之前夫妻俩一个好了一个病的,总是坐不到一块去,冷冷清清的。做下人的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眼看就要好起来了。
白郦却高兴不起来,来看就看嘛,吃什么饭?
他们根本不熟,一起吃饭会尬住的好不好!
她开始焦虑起来。
没多会儿黎姑姑过来了,仍是白白胖胖,满脸笑容,“恭喜王妃大安。”
白郦一见这老好人,立刻像抓住了救星一样,“黎姑姑,王爷要过来用晚膳,这,该准备什么啊?”
黎姑姑一脸的慈祥,“王妃不必准备什么,王爷一惯随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嗯,他确实一直都挺温和的,情绪稳定……白郦又问:“那晚上,吃什么啊?”
黎姑姑道:“膳食由厨房准备,王妃也不必操心。要是王妃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白郦眉头都皱了起来,“我,我不想吃……”
这是紧张焦虑得胡言乱语了。
大家都注意到了她情绪不对。黎姑姑虽然稍稍有些讶异,但很快又慈祥地安抚:“王妃不必紧张,王爷又不是难伺候的人。何况,夫妻俩哪有不同桌吃饭的?以前是病了,往后王爷王妃都顺顺利利的,好好过日子才是呢。”
这话真是非常温柔耐心了,像长辈一样宽慰。可是白郦听完更加焦虑了,浑身都难受。
两个丫鬟送走黎姑姑后,也细心安抚一番。
不过这些安慰都没用,白郦眉头越皱越紧。
穆王现在好起来了,要好好跟她过日子……这可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今晚过来吃饭,明晚说不定就留宿了!
离谱,他怎么就好了呢!!
不管怎么焦虑烦躁,晚饭时间还是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入容和院,人虽多,脚步却是一点不杂乱的。到了门口,大部分脚步停住了,穆王踏入房中。
几日不见,他的气色又好了些,除了还有些清瘦,已不见病容,锦袍玉冠,大氅披身,说不出的清贵俊美。
白郦已经换了一身新衣等候着,见了他,心中一边嘀咕“长得真好”,一边忍着心中焦躁,勉强露出笑容行礼:“王爷。”
却只站在一边,没有上前伺候的意思。
其实也不必她伺候,陆余已经极利落地伺候穆王除了大氅,而后退到门外。
穆王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看她,她缠绵病榻许久,瘦多了,本就只有巴掌大小的脸显得更小了,下巴更是尖尖的。
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说起来,以往见面,不是他虚弱在床,就是她病倒了,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站着,竟有些不习惯似的。
他温声说了一句:“王妃身上可好全了?”
白郦低着头,小声道:“托王爷的福,已经好了。”
穆王点点头,吩咐传膳。
下人们鱼贯而入,端上佳肴。府内一向节俭,平日白郦也就是吃好吃饱,并不铺张浪费,今日两位主子头一次同桌吃饭,竟摆满了一张桌子,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菜上完,两人坐下吃饭。
白郦不知道这儿有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反正她是不想说话。看着满桌佳肴,也没有太多食欲。
春葵秋桃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去了,屋里就两人,有点过于安静。
果然,气氛好尴尬……
白郦低着头,慢吞吞挑着米饭往嘴里送,磨时间。
“王妃瘦了许多,该多吃些。”穆王突然将一盅参鸡汤往她面前推了推。
“多谢王爷。”白郦只好把那盅参鸡汤挪到眼前,往桌上看了看,发现只有一盅,没有他的,就明白这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随口说:“王爷也是大病初愈,该补补身体。”
穆王又往她面上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多谢王妃关心。”
白郦觉得有点莫名。
一顿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吃完了。白郦发现,穆王也没有比她吃多少。一大桌子菜大部分都没动过,浪费了。
下人们手脚利落地撤下餐盘,收拾干净。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屋内点着明烛,烧着地龙,倒是暖意融融。
穆王饭后一时没走,转到太师椅坐下。
白郦不知道他怎么还没走,心里直发慌,趁春葵上茶时朝她使了个眼色。春葵愣了下,迟疑着出去。
穆王揭开杯盖,一阵热气带着茶香弥漫开,他看着茶杯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开口:“这两日,约莫宫中会召我进去。”
进宫?白郦不明觉厉,只能陪着说话:“想必是宫中记挂着王爷身体,知道王爷痊愈了,所以见见。”
穆王嗯了一声,“我自从回京,还未入宫面圣……”
这时,春葵又端着一盘橘子进来了。
橘子黄澄澄的,圆润饱满,很是新鲜,王妃爱吃,但是不好多吃,怕上火。春葵不知道王妃刚才的眼神是不是这个意思,只好揣摩着端上来了。
白郦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穆王不再说什么了,略坐片刻,起身准备离开。
见她起身欲送,说了句:“天气严寒,王妃不必送了。”
白郦于是站住。
穆王踏出房门,由陆余为他披上大氅,很快带着人离开了。
白郦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对春葵说:“给我弄点桂花糕什么的。”刚才都没吃饱!
穆王没有料错,皇上没两日就召他进宫。
这日已进入冬月,天降大雪,越发严寒,整座粉墙黛瓦的皇宫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
穆王随着引路的太监,直到御书房外停下,等候通禀。
没等多久,太监请他进去。
靖隆帝坐在御案之后,年余四十,身形健朗,面容威严。穆王垂首跪拜,谦卑恭谨,“参见父皇。”
“起来吧。”
等他站起来,靖隆帝抬眼打量着他。这个儿子,他已经有七年未见了,这次躺着回京,虽然时时从太医那里知道情况,却从未亲自看望。
如今一看,靖隆帝倒似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羸弱的少年竟长成了如此高大俊美的男子,姿容仪态,言行气度,比在京中的其他儿子更有皇家风范。
其实自从他在边疆打出名头,靖隆帝就已经惊讶过一次,没想到这个生母卑贱的儿子竟有这样的能耐。
靖隆帝心绪复杂,半晌后方开口问:“身体可恢复了?”
穆王垂首回答:“已无碍。多谢父皇连月赐药送医。”
靖隆帝颔首,又道:“你这几个月受苦了,好在祖宗保佑,逢凶化吉。你如今已是国之将才,往后更要保重身体,为大燕效劳。”
穆王回答:“是。”
靖隆帝微微皱起浓眉,陡然有些不悦。
此子虽已长成,性子却还是跟以往一样沉默寡言,甚至更冷峻了些。
语气言行恭敬谨慎,挑不出毛病,可就是感觉冷冰冰的。
皇帝打从这个儿子出生起,就没有喜欢过,他既不愿意亲近,也没有做老子做皇帝的去俯就的道理。何况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缓和关系了。
皇帝语气也冷淡下来,“既然身体养好了,就抓紧生儿育女,为皇家开枝散叶,你也年纪不小了——太后为你冲喜选的王妃,听说也病倒了?若是不中用,早日娶侧妃。”
穆王说:“她已经好了。”
皇帝于是无话可说。
二十年的父子,比两个月的夫妻更生疏,只有君臣之分,全无父子温情。
沉默片刻,索性挥袖道:“退下吧。太后出宫祈福未归,你去拜见皇后。”
“儿臣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继续由太监带路,去见皇后。皇后膝下无子,却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进宫拜见,这是礼数。
皇后乍然见到他,也愣了下,一时之间无法将眼前高大俊美的男子与当年的小可怜皇子联系起来。
两人同样生疏,不过皇后性情温善,倒也能多说几句话。
还问起了穆王妃,“听说也大病了一场,可怜见的。听太医前几日说,已经快好了?”
穆王道:“是。”
皇后笑道:“那就好。你们夫妻俩也算共患难了,往后可要好好过日子。等礼全之后,记得带穆王妃进宫来,让本宫和皇上都瞧瞧。”
穆王又道了一声是。
皇后也没话可说了,待他要走,才突然想起来一事:“你一去多年,保家卫国立了大功,如今又娶了王妃,按理该去祭扫慰告一番你母妃……”
穆王闻言,沉默下来。
母妃?那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在别人口中不甘卑贱向上爬的生母,被父皇视为耻辱的污点……
他垂眸回道:“父皇只命儿臣来拜见娘娘。”
皇后叹了口气,知道皇帝的心思,遂不再多说,派人将他送出去。
宫女送到殿门便回转,穆王顿住脚步,怔怔看了一会儿白雪覆盖下的猩红宫柱,直到引路的内侍提醒,才向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