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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十一章、闹事

      “快去看看!”李望君神色一凌,宋嘉虞拉住李望君道:“娘,那边人那么多,您身体又不好,就不要过去了。我去看看就好。墨砚,送夫人回府!”

      “我随你去看看!”连姨娘急急道。

      人群里乱成一团,有人叫嚣着:“死人了死人了。宋家的馒头把人吃死了!”

      方才还排成的长队瞬间就乱了,团团将人围住,宋嘉虞站在人群外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隐约看到人群里,有个老者伏在一个孩子身上,大哭着:“橙儿,橙儿,你醒醒啊,你怎么了这是!”

      “看着像是中毒了啊!”有人低声道,“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刚刚领了粥和馒头。橙儿刚吃了几口馒头,突然就倒下了……橙儿!”老者仍在哭着。

      “就吃了馒头,莫不是,馒头有问题?”有人附和着,一脸惊惶,“大伙儿可别领了。宋家的东西有毒,吃死人了啊。乡亲们赶紧别排了!”

      “有没有大夫,救救我的橙儿!”老者哭求道。

      “让开,让我进去!”宋嘉虞着急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可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孩子。

      直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宋家大少爷来了!你们让开,凡事自有他做主!”

      宋嘉虞回头一看,开口的正是连姨娘身边的随从。她一时没想多想,顺着人群让开的那条路走进去,人群中间赫然躺着一个孩子,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大馒头,此刻却是口吐白沫,脸色泛青,浑身抽搐。

      这分明就是方才李望君亲自让送馒头去的那一对爷孙。

      宋嘉虞不做他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形,他口中已经没有任何的食物残渣,并不是窒息……不过略加思索,她扬声问道:“这儿可有生姜,谁有生姜!”

      “粥铺里有!”连姨娘弱弱道。

      “让人捣些生姜汁来,快!”宋嘉虞急急吩咐着,又将孩子扶起来半坐着,眼角扫到一旁的破碗里的圆勺,她不做他想,直接掰开孩子的嘴,将圆勺柄送入孩子的口中,刺激孩子的喉咙。

      “这位公子……”老者想要拦住宋嘉虞,宋嘉虞抬头,眼风凌冽道:“想要让他活下去就听着我的!”

      不过翻腾两下,那孩子一阵作呕,“哇”一声吐了,呕吐物弄脏了宋嘉虞的衣裳,宋嘉虞全然未觉,扶着勺柄又翻腾,直到孩子呕出来的清水,明路送上了一碗生姜汁,宋嘉虞又亲自给孩子喂了下去。

      忙完这些,已经全身是汗,那孩子方才还是泛青的面色,总算慢慢恢复正常。

      “他怎么还是不醒?”老者问。

      “明路,送他去林大夫那!”宋嘉虞嘱咐着。

      “不能走!”人群里谁喊了一声,“宋家的馒头吃死了人,这个孩子既是人证又是物证,老人家你可千万跟着他们走,都说无商不奸,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你要是走了,你和你孙子就都保不住了!”

      “宋大少爷你就别装腔作势了,别以为你这么瞎弄几下就能糊弄我们!人就是吃了你们家的馒头出事的,你们不要给我一个交代么!”

      “对,人不能走,不能走!我们也都喝了你们家的粥,要是出事了,我们找谁去!”

      “哎呀我觉得我肚子也在疼,怪不得他们家的粥厚呢!是不是用的陈年的米啊,老鼠药,那馒头上是不是有老鼠药啊!”

      外头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过片刻,喊肚子疼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方才喝下粥的人都一脸仓皇,未喝粥的将粥铺团团围住,“你们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橙儿……”孩子面色和缓,缓缓睁开眼睛,唤了声“爷爷。”

      老者惊喜道:“橙儿醒了!”

      “老人家别怕,他把东西都吐出来了,一会会有全城最好的大夫来替他诊治。”宋嘉虞安慰着。

      “谢谢公子!”老者一颗心落了下来,这才发现整个粥铺都失控了,所有人团围住他们,群情激奋,老者扯着嗓子喊着“我孙子醒了”,可是没人理他,那些喊着“肚子疼”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恐惧在瞬间散播开来,已经有别府的粥铺见状,提前结束施粥,护送女眷先行回去。

      “贾天师来了,贾天师来了!”有人高声喊着,人群中自觉让开一条道来,一个道士款款行来。

      见了躺在一旁的孩子,道士面色一变,趋步上前掐指一算,嘴里妆模作样念念有词,乍然双目圆睁,冷声问道:“这孩子可是己亥、丁丑、丙辰、癸巳出生的孩子?”

      老者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回道:“是,是……这孩子的八字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贾天师!”一旁有人回道,“天师天机妙算,从未算错过!”

      “这小娃命格硬,是以从小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能存活到今日不容易。”贾天师说道。

      “天师,你算错了。这小娃的祖父不是在这里么。怎么能算无亲无故?”有人起哄。

      老者摆摆手道:“没算错,没算错。这孩子是我逃荒途中在半途中捡到的……当时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只剩下这么一张生辰八字……”老者说着从身上掏出个香囊来,里头赫然是一张记载着生辰八字的红纸!

      众人“嚯”了一声。

      老者道:“我家里因为灾荒,人也死绝了。路上看到这个孩子,觉得他跟我一样苦命,索性带上他一块逃荒作伴,他也喊我一声爷爷。谁知道,突然就……”

      贾天师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故作高深道:“你这孩子也正是因为命格硬,方才能活到今日,只可惜,今日遇见了另外一位命格独特的,两人犯了冲,这孩子,只怕命数有变,弄不好,这条小命也要保不住!”

      “谁命格独特?”有人弱弱问道。

      “还能是谁啊!”人群里有人附和着,“你没听说么,咱们城里近来不顺,又是垮山又闹人命的,全是因为有个扫把星。闹不好,建州都不能呆了……走走走,宋家的饭果然吃不得,是要死人的!”

      “你说的不会……那位公子吧?”

      不断有怀疑的视线瞟向宋嘉虞。

      “还能是谁啊!你见过哪个正常人有金眼珠子啊!那不就是见钱眼开么!果然是商人,无利不起早,眼里都带着金子!他们还说呢,这金眼珠子看人一眼,就能把人身上的财气都能吸走了……就跟那什么,采阴补阳一样样的!啧啧啧,怪不得宋家富得流油!”

      “才不是!我听说宋家的铺子这几个月都没有生意,也是因为那位公子!现下他们这么穷,哪里还有钱来赈济?肯定是拿陈年的米来施粥博取名声!这哪儿是赈灾,简直就是要人性命!赔钱!赔钱!”

      “上天不公连年灾荒,我们这些穷人已经饿得吃不上饭,实在没办法才逃难到建州来,可偏偏就有这些为富不仁的畜生,拿着这些能吃死人的粮食来博取名声!这还拿咱们当人看么?我就是再穷,也缺不了这一口要人命的粮食!”

      头一个人摔了碗,接二两三有人跟着摔。炸起的碎片溅在宋嘉虞的身上,宋嘉虞微微皱着眉头。

      “少爷,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些人看着来者不善!”明路挨在宋嘉虞身边低声道。

      “阿虞!”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宋嘉虞心一惊,低声叱道:“墨砚,不是让你护送夫人回家么!”

      “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李望君急急道,拉着宋嘉虞道:“这些人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你不能留在这里,跟我一块走!”

      “他们想跑!抓住他们!”人群里传来一声怒吼,宋嘉虞眼角扫到一个冲上来的人,她心一惊,拉着李望君拦在身后,一个棍子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背上,痛的她脑子嗡一声响。

      “阿虞!”李望君几乎哭出声来。

      “保护好夫人!”宋嘉虞对墨砚低声吼着,抬脚踹向方才拿棍子的那人,那人捂着肚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宋家少爷打人啦!他们要杀人灭口!”

      “杀人拉!宋家少爷杀人啦!”一声一声传出去,“大家快上,我们人多不怕他们,抓住宋家夫人和宋家少爷,我们换钱去!”

      宋嘉虞循声望去,阳光一照,一道刺目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瞬间冲了上去,那人愣神瞬间,从身上抽出刀来就要往她招呼,宋嘉虞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重重用力一击,反手夺过刀来。

      情势直转而下,那人呜呼一声跪在地上,抬头时,冷冽的刀锋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杀人啦……”三个字卡在他的喉咙里,慢慢悠悠变了形,“救命啊!”

      “你要救谁的命?”青天白日里,混乱的西郊上空突然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调侃,宋嘉虞一颗跌宕不安的心总算落了一半。

      远远看去,一身素衣的赵庭尘嘴边牵着一抹笑意,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春光乍泄,一抹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空气中的尘埃绕着他飞舞,却舍不得沾染他半分。

      闲庭信步,一尘不染。真是个好名字。

      似乎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忧心,能让他为之止步。

      直到赵庭尘看到宋嘉虞的背部,白衣上一道灰色印记,从着左肩一直蔓延到腰间。

      “他打的?”赵庭尘问。

      宋嘉虞一时没明白他问的什么,愣了片刻,赵庭尘眸间皱起来,眼里浮上一层狠厉。

      “你敢动我兄弟!”

      几乎下一瞬间,赵庭尘接过宋嘉虞手中的刀,狠狠往那人身上砍去!

      第二十二章、连环

      “不是我!”地上跪着的人魂都要吓没了,偏身躲开赵庭尘的刀,大声求饶道:“大侠,饶命,不是我!不是我!”

      可饶是这样,那人的胳膊还是被赵庭尘的刀锋划中,刺目的鲜血一下涌出来,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

      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谁也没想到,不过是来讨碗粥喝,会有人身上带着刀,更不会想到,会有人血溅当场!

      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普通的灾民,早已经在第一时间躲在一旁。

      “你怎么才来!”宋嘉虞冷冷问道。

      “你吃早饭了么?吃不吃糖葫芦?”赵庭尘笑笑地将手中糖葫芦递给宋嘉虞,成功换来宋嘉虞面无表情的凝视。

      “乡亲们,都瞧好了么!干活了!”赵庭尘一声吼,从城郊外围突然涌进来四五十个人来,将宋家的粥铺团团围住。

      正常的灾民吓了一跳,早已经躲得远远的,而尚且留在宋家粥铺范围内的那些人,有几个是吓傻了,有几个,瞬间被三三两两的人按住,扎扎实实制服在地上。

      “这是……”宋嘉虞迷惑了。刚刚围上来的这些人部分是她早早就安排好的府里的家丁,可更多的却是她并不熟悉的人。

      “王混子?”宋嘉虞不确定地喊着。

      “公子,我听说宋家的粥铺有人捣乱,我特意带着乡亲们来帮你!!”王混子扬了扬手,反手给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贾天师一个大大巴掌,“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宋家好心在这施粥,你这个骗子却在这捣乱!”

      “你敢打我!”贾天师被王混子一个巴掌打的帽子都掉落在地上,脸上浮起明显的五指印来,“你印堂发黑,将来必有大祸!”

      “祸你娘的狗臭屁!”王混子抬手给了贾天师另外一个巴掌。他一个手艺人,手劲儿特别大,这一巴掌下去,贾天师脸上巨疼,喉咙一阵血腥气,他忍不住吐了一口——和着血水,吐出了一颗牙。

      “天师打不得啊!”有旁边的乡亲劝道,“要是惹怒了上神,可是要倒霉的!”

      “狗屁的上神!”王混子骂道:“大家伙可别被这个神棍给骗了!”

      “你……”贾天师还要说话,王混子抬手又是一脚。

      贾天师多年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捂着脸道:“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了,竟然没人管。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打我,必定受天谴!”

      “你还是好好祈祷自己不会在牢里被人打死吧!”王混子冷笑着,对宋嘉虞遥遥抱拳行礼,对在场所有人道:“大家看好了,这个贾天师,原名唤作贾四德,是金陵木石村人士,说命格硬,他才真是命格硬,他出生没多久,整个村都被染了瘟疫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被道观收养,谁知道没多久,道观失火,又剩下他一个人!也不知怎么,他就发了一笔横财,在金陵买房娶妻,自己也变成了屠夫。可是他好赌成性,不到半年,就把老婆房子都输了!他老婆被他卖给了妓院,一时想不开,跳河自尽了!他是活不下去了,才有开始坑蒙拐骗,说自己是天师的!”

      “你……你到底是谁!”贾四德浑身一抖。王混子说的那些,都是极其隐蔽的事情,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早已经全都死透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混子啐了一口道,“你真以为没人知道你做过什么?乡亲们,你们可看好了,就是这么个你们尊敬的神棍,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道观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就因为你嗜赌成性,想要偷观里库头的银子,结果被发现了,他们要逐你出道观,你就趁夜一把火烧死了他们,是不是?”

      “不是!”贾四德回道。

      “我让你嘴硬!”王混子狠狠踹在贾四德的心口上。

      “你这是屈打成招……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贾四德问道。

      “当年那个道观的库头就是我叔父!你以为整个道观都死绝了,可是我叔父没死!他现下还在金陵,日日夜夜念着要将你绳之以法!”王混子啐了一口,“天理昭昭,让我找到你!”

      “你认错人了!”贾四德哎哟一声捂住脸,哪里还有方才道骨仙风的样子。

      “他认错了人,我总不会认错人吧?”一句柔声的质问,带着酥骨的媚意。众人望去,只见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往人群中一站,便是满目风情。

      “昨儿你还在我的床上呢,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九云款款走来,摇曳生姿。

      “你……你怎么在这里?”贾四德彻底愣住了。

      九云道:“算你有良心,还认得我!也对,毕竟两个时辰之前,咱们还躺在一块呢!”她朝贾四德抛了个媚眼,微微笑道,“我虽出身风尘,可到底我也是个有良知的人,你害过那么多的人,也用了难么多的昧心钱,你良心能安,我不能!”

      “各位乡亲,我叫九云,从浣花楼而来。贾天师是我的常客,这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浣花楼问问。”九云朝众人福了一福。

      “这些年来,贾天师但凡接了生意,赚了钱都爱上我那,几杯黄酒下肚,什么都愿意对我说。方才那位王师傅所说的,都是真的,那道馆确然是他烧的,而他老婆,却是生生被他逼死的!他将人卖给了妓院,却不愿老婆被人玷污给他戴绿帽子,是以逼着她老婆跳河自证清白。这些,都是他喝醉了,告诉我的!”

      “畜生啊!”在场的人无不愤愤不平。

      “不止如此,自他来了建州,就与一些混混勾结在一起。每每给人算命,必要说人家印堂发黑,恐有大灾。这那人愿意花钱消灾,他就装模作样作法,骗人钱财,若是那人不信,他就让小混混前去,或是将人打伤打残,或是威胁恐吓一番,如此一来,那人不得不信,回头再来寻他,还要花高价消灾解难。就这样,这些年,他摇身一变成了天师,腰缠万贯!”九云愤愤道,“大家若是不信,还可以将这些人都喊来,看看是不是都是如此!什么消灾解难,那些人遇到的最大的灾难,就是遇见了这个江湖骗子!”

      “嚯!娘希匹的!!!”有人喊道,“算命的还能这么搞?原来这就是天师啊!”

      “可是贾天师却是算准了刘员外家的女儿的婚事。”有人质疑道。

      “此事说来,只是他运气太好……”九云声音如珠落玉盆,清脆悦耳,一字一句将前因后果说清。

      贾四德越听越急,骂道:“你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你说的话谁能信!”

      “我是睡过千人,骑过万人,可最无能最恶心的那个,却非你莫属!”九云狠狠吐了口唾沫在他脸上,“你的脏钱,老娘不愿意挣了,留着给你买棺材吧!”

      “就在两个时辰前,贾天师还在我的塌上,当时有人来唤他,他急急忙忙要走,说是有人要找他做一笔大买卖,他说他要发财了,随手还丢了一样东西给我,说是金主送给他的,他转赠给我,让我也讨个彩头。”

      九云掌心赫然出现一个荷包,打开以后,取出一枚云纹样子的银锞子。

      在场有认出此物的,无不面面相觑:整个建州,最喜好用云纹的,莫过孟府。而云纹样子的银锞子原本数量就少,极少有人能拿到。

      “这是孟府特有的云纹银锞子啊!”王混子扬声道!

      只这一声喊,众人恍然大悟,贾天师的金主是哪位了。

      “不,这个不是我给她的!”贾四德弱弱道。王混子又是一巴掌摔在贾四德脸上,一张脸靠近他,虽是满脸笑意,可是眼里的寒意还是让贾四德打了个冷战。

      “你还没看清楚形势么?”赵庭尘逼近了,问他,“你收钱想要弄死宋府,可是你怎么不想想,宋府这么多年屹立建州,没点本书,怎么站得住脚……想要弄死个把人,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宋府为什么不揪出你来?不就是等今天么?这件事后头是谁操弄的,你我心知肚明!你要是自己说出来,我们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不说……唔,我手里有把刀,挑断手筋脚筋易如反掌,拿来片人肉,也是极简单的。你大可试试,我的手艺很是不错的!”

      贾四德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赵庭尘的袖子里寒光一现,他几乎昏厥过去。

      他颤颤望过去,只见一个人躲在人群里在,恶狠狠盯着他,他想到孟府身后的人,咬着头道:“你说什么,我不清楚。”

      “不清楚,不要紧,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赵庭尘喊着。

      “乡亲们,把人绑过来!!”赵庭尘又是一声喝。

      西街的相亲们齐齐将人集中到中间来,赵庭尘对着他们数着。

      “一头,两头,三头……你你你,给我头抬起来,爷数不清楚!”刚被赵庭尘砍了一刀的人耷拉着脑袋,赵庭尘毫不客气,抬脚一踹,那人“嗷”了一声,赵庭尘满意点点头,“叫唤的不错,挺像的,四头、五头、六头……”

      “啧啧,十二头畜生!”赵庭尘满意地拍拍手,朝宋嘉虞抬了抬下巴,抛了个得意的眼色,“宋大公子,已经照您的吩咐,把这几个地痞绑起来了,您来给乡亲们说说吧?”

      第二十三章、揭穿
      “不过就是灾民,宋公子即便恼怒他们说了些实话,也不该将人打成这样!”围观人群中有人劝阻道。

      宋嘉虞扫了那人一眼,失声笑道:“您是?”

      “我不过就是个路人,免贵复姓欧阳。只不过看宋公子对无辜路人下手,将人打成这样,看不过眼,义愤填膺了!宋老爷一向仁心慈爱,对人宽厚,宋公子莫不要咄咄逼人,坏了宋老爷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积攒下来的好名声才好!”那人劝着。

      “路人?”宋嘉虞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回道:“欧阳先生说得对。家父一向对人宽厚,可家父也教过我“爱憎分明”四个字!这位贾大师从前就是恶贯满盈之徒,现下为了一己私利,收人钱财,四处毁我名声,坏我声誉,照先生看,我该拿他如何?”

      “如若他真心悔改,不若……以德报怨?”欧阳目光闪烁,艰难道。

      “先生果然心胸宽广!那我且问先生,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宋嘉虞声音越发清冷,“再说说您口中的这几个灾民……”

      宋嘉虞径直走到方才持刀的那个男子跟前,问在场所有人:“据我了解,逃荒到建州来的各位都是来自同一个州郡,互相之间或多或少都有认识,在场的乡亲们,可有认得这几个人的?”

      “这是谁啊,不认识啊……”

      “他昨儿不是还分了你半个馒头呢,我以为是你们村的啊!”

      “他还给了你一床被子呢,我以为是你亲戚!”

      “好像都不认识啊!”

      “是不是别的地方逃到这儿来的?”

      灾民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上来认领。

      “不用认了!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灾民!”宋嘉虞指着那人道:“自你们来到建州,这十几个人就藏在你们当中。今日说这家东西有异,明日说那样东西有问题。就在前几日,他们还带头起哄,说孟府的粥薄,孟府欺负穷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对对对!前几日就是他们说孟府的粥有问题,闹了好大的动静。可是后来,他就被孟府的管家带走了!”终于有人恍然大悟,站了出来。

      “我也想起来。刚刚也是他带头起哄说宋府的东西有问题,喊肚子疼的也都是这几个人!我还纳闷了,宋府的粥喝着香甜,怎么会是陈年的米,我们这么多人喝了几天都没事儿,只他们几个喝了几口就闹出这么大的毛病了!乡亲们,他们几个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就是为了坏咱们这些规规矩矩逃荒的人的名声啊!”

      “可是,小橙子的确是口吐白沫,像是中了毒啊!”又有人质疑。

      “是不是中毒,我一验便知!”石榴徐徐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方才那小娃身边仔细查看了一番,又仔细验了验时方才那半个馒头,问老者道:“您仔细想想,是谁给小娃那个馒头,中间都有谁接触过这个馒头?”

      老者原本心里就惴惴不安,惊慌失措下,看了一眼方才持刀的那个男子。男子似是感受到,投射过来一道威胁的目光。

      石榴冷笑一声,快速走到男子跟前,掐起他的手指略略一闻,大声骂道:“果然是你!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可知道你刚刚抹在馒头上的那些□□,足以让那个孩子丧命!要是他真死了,你就是故意杀人,够判你个人人头落地了!还有你们几个,你们都是共犯,都要把牢底坐穿!”

      “什么?□□?”老者险些晕厥过去,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橙儿,是我对不起你!公子,就是他,就是他刚刚过来与我搭话,还故意弄掉了橙儿的馒头!我老糊涂,到现在才想起来啊!就是他碰了馒头,再没有其他人了!”

      “什么□□?”男子慌了,“我没有抹什么□□!欧阳先生,你说那个就是泻药,顶多让孩子躺几天,怎么会是□□!”

      “哦~”赵庭尘恍然大悟,“这位路人甲欧阳先生,原来毒药是你给的!”

      “我不是共犯,是他,是他说只要我们跟着他干,就能领到钱!”其他的混子再也忍不住,一个攀咬一个,争先恐后将对方的罪行供了出来。

      欧阳先生眼见着情况不对,趁机想要溜走,一转身,赵庭尘就在他的身后嬉皮笑脸地望着他,让他整个人都毛骨悚然。

      “啊!”一声尖叫,欧阳先生倒在地上,赵庭尘踩着他的胸膛,从他身上搜出一包药,丢给了石榴。

      “大家可看好了!物证在这里,在场的可都是人证!”赵庭尘笑眯眯地踩着欧阳先生,“你们可真是恶毒啊。城里那些大老爷原本是抱着一颗善心来施粥,谁能想,施粥还要先搭上自家的声誉。你们这么一闹,你们有钱倒是不要紧,只怕这些真正的灾民往后要想喝上一口热粥就难了……”

      “对啊!”饿肚子的恐惧这几天才刚刚有所缓解,结果突然被闹了这么一出……看着原本热热闹闹的好几家粥铺,现下早已经人去楼空,看热闹的灾民们终于发现自己不能置身事外,“娘希匹的!一颗老鼠屎坏了老子一锅粥!”

      不知是谁先带了头给了欧阳先生一脚,而后,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照着这十几个人你一拳我一脚。

      “我们这算不算滥用私刑啊!”赵庭尘凑到宋嘉虞身边,闲闲问道。

      “民心所向,我有心拦他,奈何无力回天。”宋嘉虞冷冷回道。

      “巧了,我也这么想的。”赵庭尘笑眯眯地又将糖葫芦送到宋嘉虞跟前,“真不吃么?”

      宋嘉虞看着赵庭尘微微敞开的前襟,胸口上还有可疑的一抹糖色,太阳穴不由抽了一抽:这厮,竟是将油纸包好的糖葫芦揣在怀里……外头的糖霜几乎都化了。

      场面混乱如厮,赵庭尘像个傻子一样,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问她:“真不吃?特意给你买的!”

      “不吃!”许久以后,宋嘉虞才收回视线,摇头道,“你自己吃吧。”

      “那行吧!”赵庭尘张嘴去吃糖葫芦,刚要下口,摇头道:“这甜腻腻的东西不是小孩都爱吃么……啧,算了。”随手送给了一旁的孩子。

      那一厢,十几个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赵庭尘拦着宋嘉虞道:“打归打,万万不能出人命。”

      “有官兵来了!散了吧!”赵庭尘一声大喊,众人纷纷醒悟过来收手,放眼望去,管道上竟真有十来个府衙的人齐步走来。

      宋嘉虞眯着眼看,只觉当头的那个人颇为眼熟,待那人靠近了,她连忙作揖行礼,“赵公子!”

      “贤弟没事吧?”赵庭烨今日着一身月白色衣裳,浅笑起来如清风明月一般让人舒服,大约真如坊间所说,身体不大好,所以面色有些苍白,可正是这抹苍白,更让他的儒雅清正添了几分韵味。

      “嗯?”宋嘉虞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心只在人群中搜索——果不其然,赵庭烨出现的瞬间,赵庭尘不见了踪迹。

      赵庭烨道:“赵府女眷今日也在此处施粥,方才匆忙回来,说贤弟在这里遇上了麻烦。”

      放眼望去,地上躺着十来个人,或在地上打滚,或失去意识,唯独一个还带着意识的道人,头发零散,鼻青脸肿,抱着赶过来的官差痛哭流涕:“官爷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赵庭烨略有些惊讶,随即浅笑道:“看来贤弟已经解决了。可有伤着哪里?”

      宋嘉虞摇摇头,早有人围着领头的官兵一五一十把方才的事情都说了。官兵将那几个人全数捆了,贾四德嘴里还不停喊着冤枉。

      这一厢,小橙子悠悠转醒,老人家又惊又喜,石榴笑道:“老人家放心,方才我说是□□,是吓唬他们的!小橙子吃的不是泻药,可也不是□□,就是个普通的毒药罢了。得亏宋公子处置得当,我再给他开两副药,他吃下就能全好了!”

      “那可太好了!”老人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您别谢我,要谢也要谢宋公子!”石榴摆手。

      王混子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伙都听我说一句,贾四德那个骗子为了银子,编排了不少宋公子的坏话,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个丧尽天良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他们说宋公子是灾星,我王混子头一个就不信!宋公子是天底下最好不过的人了!旁的不说,前些时候,我的女儿险些被人贩子拐走了,是宋公子以身犯险,亲自救出了我的女儿和其他的孩子!我们十几户人家幸免于难!还有那个阎三,作恶多端,没有宋公子,不知道还要在建州祸害多少百姓!前几日她还在书院里救出了几个书生,死了那么多人,她能死里逃生,不正是因为做了好事,上天眷顾么!怎么还有人丧着良心,说她是灾星?”

      “对啊!若不是宋公子,我儿子就被人贩子带走了!我九代单纯,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是咯是咯,阎三打家劫舍,这附近谁不怕他,托了宋公子的洪福,我们才不用担惊受怕的,要说灾星,阎三才是灾星,怎么会有人怪到宋公子身上!简直莫名其妙!”

      “人呐,要有良心!咱们受了宋公子多少恩惠,宋公子从未跟咱们要过什么报答,可我们也不能落井下石,任由旁人如此编排他,你们说对不对!”王混子喊道。

      “对!”众人异口同声。

      “再说说宋老爷!这些年,宋老爷逢年过节就给穷人赠医施药,要说做善事,哪回没有宋家的声影。旁的不说,就说救济灾民,宋府这几个月被小人所害,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可是第一个开设粥铺的,还是宋老爷!喝过他们家的粥的你们说说,评评理,是不是他们家的粥最厚、最香?你们端起碗来喝粥,放下碗来骂娘,你们亏心不亏心??刚刚跟着闹起来的那几个人,你们不害臊,我都要替你们脸红!啧,真是不要脸!”

      “又不是我们说的,是宋家自己得罪了人,人家要害他们……”有人粗着脖子红着脸狡辩。

      “呸!这话你也说得出!”王混子应道,“抢粥吃饭你最快,人家出了事儿,不见帮忙也就算了,落井下石倒是有你一份!有本事你别喝宋家的粥!”

      “不喝就不喝!大不了喝孟家的粥去!”那人回道。

      “你去你去!”王混子冷笑道,“宋家被人诋毁,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倒是他孟家赚得盆满钵满!你们可要多吃吃他们家的粥,他们家的粥,香着呢!没准馒头上还和着血!”

      一句话出口,大家都不做声。

      九云那云纹的银锞子,大家可都记在心里呢!

      第二十四章、孟献

      “王大哥!”话头点到即止就够了,再说下去,王混子就要惹祸上身了。宋嘉虞及时阻止王混子继续说下去。

      王混子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宋嘉虞道:“今日的事情虽不是我宋家所起,但终究与我宋家有关,让大家受了惊,我在这里给大家道声对不住!”

      她深深鞠了一躬,那些灾民万万没想到宋嘉虞愿意屈尊道歉,个个偏了身子躲开了。

      宋嘉虞又道:“大家放心,天灾当前,我们宋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这粥铺我们会一如既往开下去。”

      “好!”一干灾民闻言大喜,最担忧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还有!”宋嘉虞又道,“虽然世道艰难,可我相信,只要我们同舟共济,人定胜天,还请在座的各位重拾信心!”

      “说得简单!我们现在是有家归不得,只能在建州这儿寄人篱下,饥一顿饱一顿地挨着!”

      “活人还能别尿憋死啊!你有手有脚的,去码头搬货,去河边捞鱼,换个活法,怎么不能活下去!”王混子啐了一口。

      宋嘉虞点点头道:“我知道各位初来乍到,或许还摸不着建州的路数。这样……”她略略思索道,“我看在场的,有不少大哥正当年,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宋家名下有许多产业,染坊、米仓等等,都需要一些杂役。只是你们也听说了,我们宋家今年境况也不容易,只怕工钱没法子开得比往日更高……”

      “公子!我们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当中一些年轻人大喜,纷纷要报名。宋嘉虞留下墨砚将人一一记下来。

      又有年轻漂亮的姑娘上来问是否需要绣娘,宋嘉虞回道:“要的,只是宋家绣房要求高,得先试试您的手艺!”

      几个姑娘纷纷拍着胸脯说,他们原本就是绣房里的绣娘,手上的活儿千里挑一。

      一时间,施粥的铺子排了招工的长队,众人皆大欢喜。

      “光一个宋府,怕是接纳不了这么多劳力。”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语的赵庭烨若有所思道。

      “是啊。”宋嘉虞点头道,“可是救急不救穷,四处都有灾,如果一味接济,谁也接济不起,一旦断了接济,建州必乱。”

      宋嘉虞一抬头,只见赵庭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是我说错了么?”宋嘉虞问道。

      “不,你说得没错。”赵庭烨万万没想到宋嘉虞小小年纪却如此有眼见,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赵府里还有几位幕僚同赵知府探讨解决之道,而这里,宋嘉虞已经大刀阔斧付诸行动。

      “不能只有宋府行动,如果整个建州的商号、甚至连带建州周边所有的商号都能动起来,那么,安置灾民的问题就容易解决地多了!”赵庭烨回道,“我这就回去禀告我爹!”

      “那就要多谢赵知府了!”宋嘉虞深深作揖。

      赵庭烨虚扶了一把,道:“贤弟卓有远见,若此事能成,这边的百姓都该谢谢你!难得贤弟受尽委屈,还能如此心胸开阔,让我很是钦佩。之前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今日抓了这些人,相信幕后主使人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还贤弟一个清誉!”

      “多谢赵公子!”宋嘉虞再次致谢,思量了片刻,请求道:“有一事想请赵公子帮忙,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贤弟只管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赵庭烨回道。

      “我想私下里见一见这个贾天师。”宋嘉虞开口道。

      “见他?”赵庭烨有些惊讶,却不再多问,道,“应该可以,我尽早替你安排。”

      “公子,都找过了……”恰好赵庭烨的随从前来,宋嘉虞只听到一句,“没见到人”,赵庭烨听完,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眼里有些失望,对宋嘉虞道,“今日天色已晚,既然贤弟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先行告辞。”

      宋嘉虞目送赵庭烨离开,等他走远,身边一个人挨近了,嬉皮笑脸道:“方才那人是谁,生得如此好看。我看你同他说笑,样子很是开心,都说了什么?”

      宋嘉虞不欲理他,往前走了两步,赵庭尘跟上来,愤愤道:“兔死狗烹、卸磨杀驴、鸟尽弓藏、过河拆桥、翻脸无情……宋公子,你听这些词,有没有觉得耳熟?”

      “不觉得!”宋嘉虞言简意赅。

      赵庭尘悻悻道:“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宋嘉虞顿了脚步道:“你不是建州百晓生?怎会不认识赵家大公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哎我也没活儿干啊!你怎么不招我!”赵庭尘寸步不离地跟着,唉声道,“我可是替你替天行道了大半日,肚子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你不请我吃点东西么!宋嘉虞!嘉虞?阿虞!虞弟啊,你哥哥我肚子饿了!”

      宋嘉虞:“……”

      *** ***

      一碗热汤面下肚,赵庭尘发出长足的喟叹:“唔,爽快!”

      宋嘉虞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再来一碗?”

      他们的面前已经堆了六个面碗,赵庭尘跟前的是第七碗。

      好像几次吃饭,赵庭尘都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人看着挺瘦,吃起东西来,如震天响。

      “算了算了。今天就吃这些吧。”赵庭尘将碗一推,抹了把嘴。

      “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宋嘉虞问道。

      “什么怎么看?”赵庭尘笑,“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同孟家脱不了干系。这些年孟家明里暗里给你们宋家下了多少套,你爹不都上当么。但是,你们也不能拿孟家怎么样啊。那银锞子拿出来,什么都不能证明,只是让人心生怀疑罢了。不过这样也好,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生根发芽,孟家总有自食其果的时候。”

      赵庭尘抬了眼,问:“你今天倒是大方,大刀阔斧替你爹招了这么多长工,你爹知道么?”

      宋嘉虞脸色微变,道:“不知道。”

      “那你胆子挺大,这一手先斩后奏,不知道会给你爹带来惊吓还是惊喜!你自求多福吧!”赵庭尘伸手要拍宋嘉虞的肩膀,宋嘉虞往后一仰,躲过去了。

      赵庭尘歪了下嘴,趁着宋嘉虞不注意,直起身子按住宋嘉虞的肩膀,“躲什么?”

      他起来的极快,就在瞬间,那垒起的七八个碗轰然一声倒塌,宋嘉虞还未来得及倒退,碗筷全数落在宋嘉虞的身上。赵庭尘脸色微变,扣住宋嘉虞的肩膀,将她拦在自己的身后,就在瞬间,一根鞭子抽过来,正正落在赵庭尘的肩头。

      宋嘉虞抽了一口凉气,放眼望去,只见孟献手里握着一根马鞭,恶狠狠地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宋嘉虞!”孟献一声怒吼,抬鞭子又要打过来。

      赵庭尘只听一声闷哼,孟献那一鞭子很重,可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宋嘉虞一把握住了鞭子,手心隐约可见沁出的血迹。

      “疯子!”赵庭尘一声吼,抬脚狠狠踹向孟献的肚子,孟献应声倒地,赵庭尘冲上去还要下脚,孟献身边的三四个随从立刻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宋嘉虞连忙拽住他,低声道:“走!”

      “你终究还是怕我!”孟献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个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东西,你知道不知道得罪孟家会有什么下场?”

      “我看你就是欠打!”赵庭尘再也忍不住,宋嘉虞的掌心沁出的血像是针一般扎在他的眼里,他拉开拦住他的宋嘉虞道,“让我替你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这一上去,就是以一敌四,赵庭尘虽然人数上占劣势,可是偏偏打起架来自有一股狠劲儿,人打他一拳,他就踹人家一脚,人给他一掌,他非给人回一个打耳光不可。宋嘉虞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想要冲上去帮忙,赵庭尘突然操起隔壁屠夫的杀猪刀,一刀横在孟献的脖子上,红着脸粗着脖子骂道:“你们他娘的倒是给我上来啊!看我不剁了他炖汤下酒!”

      “别别别……”孟献一时间都吓傻了,腿肚子发颤,忙劝道:“好汉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说什么!”赵庭尘几乎杀红了眼,握着刀把桀桀笑,“你不是横么?我现在也想知道的最真孟家会是什么下场!你是贵公子,我什么都不是,我现下若是砍了你,一命换一命,我是不是算赚了?”

      “不能不能!”孟宪连连喊了两声,“好汉,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眼角看见呆若木鸡的宋嘉虞,“宋嘉虞你劝劝他,杀人犯法的!”

      “劝?谁劝我都没用!”赵庭尘骂道,“你方才骂谁不男不女,不人不妖?”

      “唔……”孟宪求救地看着宋嘉虞,赵庭尘不依他,按着刀柄往里挪了挪,片刻就见孟宪脖子出血,孟宪腿根一软,声音颤抖道,“是我不对,是我嘴欠。大侠饶命啊!宋嘉虞!”

      “我这人有些奇怪,别人怎么欺负我都不要紧,可若是有人欺负我的人,哪怕就是一根头发,我都要让他还回来!”赵庭尘笑,“听说你和阿虞是同窗?”

      “对对对,我们是同窗,大侠,你……”孟宪喊着。

      “闭嘴!”赵庭尘眸色一沉,道:“阿虞平日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亲近。可你别以为他身边就没有人护着他!从前也就算了,往后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欺负他,你用哪个舌头说他的坏话,我就砍了你哪根舌头!你用哪个手指指着她,我就剁了你哪根手指!我知道孟家有财有势,可我也把话撂这儿,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不能欺负他!”

      孟宪听傻了眼,半晌,颤颤悠悠问道:“你凭什么……”

      “就凭我的命!”赵庭尘挨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嘴边是一抹邪佞的笑。

      赵庭尘一抬头,就见宋嘉虞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隔着人山人海,隔着人间百态,那一抹金瞳,在黄昏漫天的霞光下流转着光芒,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只是痴痴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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