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直播间［七零］》雪中立鹤

4、前途

　　贺家大哥过来，涂山青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沉默地把门栓移开，叫贺砚出去。

　　屋门支开一个缝隙，贺砚却用手顶着，看了眼外面的风雪，道：“等我。”

　　似乎是要听到她的回答才肯走，贺砚特地收回视线，转身凝视着这个白净瘦弱的姑娘。

　　涂山青咬紧了双唇没回答，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她似乎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一种叫孤注一掷的情绪。

　　她不忍心看他为了她跟家里人争吵，便赶紧把军大衣解开还给他，又把雷锋帽摘下来，一股脑塞到他怀里：“快去吧，别来了，再也别来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

　　她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从小到大，整天黏着她的是毕超美，可真到了出事的时候，哪怕在同一个大院，毕超美都不敢过来看她一眼。

　　反倒是这个话都没说过的陌生男生，不听劝说地跟进跟出，口口声声要罩着她。

　　她自然因为毕超美他们的举动而心寒，却也真真切切地因为贺砚的出现而重拾了那么一丝一毫的温暖。

　　她强行把门拉开，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扑了满怀，冻得她立马打了个喷嚏，她竭力不让自己露出怯懦的一面，将贺砚推了出去。

　　贺砚却回头，将帽子重新扣在她脑袋上，大衣也披在了她身上，再一次强调：“等我。”

　　那眼神不再像第一次说时那样，带着征求同意的意味，这一次，他笃定地告诉她，一定要等他。

　　涂山青死死地攥着大衣的领口，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要你全家人都恨我吗？你快走啊！”

　　可贺砚脚上像是生了根，视线里只剩一种情绪，那就叫做决然。

　　她不回答，那他就不走了，就这么站在风雪里倔强地等着。

　　见他一直不出来，贺墨也不好一直喊，干脆翻墙跳了进来。

　　一来就看到他弟弟跟涂山家的小女儿含情脉脉地站在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的还以为牛郎织女在诀别呢。

　　贺墨二话不说过来要把贺砚带走，贺砚却直接将他搡开，上前一步，抓住了小姑娘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口吻里满是急切：“等我！”

　　简单的两个字，他重复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坚定一遍比一遍倔强。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涂山青不清楚，但就冲他的这股拧劲儿，她内心的坚持还是一分一分松动了。

　　指尖传来炽热的温度，她还是第一次跟异性这么拉拉扯扯的，一阵酥酥麻麻的过电感从脊椎骨直接蹿上天灵盖。

　　叫她移开视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一个好字却堵在嗓子眼，根本说不出口。

　　贺砚见她点头了，终于将她松开，抬手帮她把雷锋帽的帽檐扯下来捂住了她的耳朵和脸，手摁在她瘦弱的肩上，微微用力：“别关门。”

　　说完松开手，贺砚不等贺墨拉扯他，自己走了。

　　贺墨本想说点什么，想想还是唉声叹气地跟了上去。

　　完了，他家老三完了。

　　到了贺家，贺砚刚进门就看到他爸和他的几个兄弟，全都在门口走廊下等着他。

　　他也不为自己辩解，直接跪在了雪地里：“打吧！”

　　贺墨赶紧劝他：“老三，你何必呢，爸都答应你了，一定会尽力帮涂山家周旋的，你就不能沉住气耐心等等吗？你现在这么闹，万一事情没了回转的余地，你不是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了吗？”

　　“她就是我的前途！”贺砚见他老子不动，干脆起身去杂物间把皮鞭找了出来，塞到他爸手里。

　　他重新在雪地里跪下，铁骨铮铮，挺直了脊梁：“打啊！”

　　啪——清脆的鞭笞声在小年夜的夜里响彻大院。

　　一下，两下，三下……

　　贺墨见他爸真打，赶紧拦住：“爸，爸你别激动啊，你再给老三一个机会！”

　　“没出息的废物！说什么洗心革面努力表现都是为了把心上人抢回来，你的心上人难道就是她吗？你为她连父母兄弟都不管了吗？”贺驰气得脑袋疼，抽了五鞭子就抽不动了，脑袋嗡嗡的，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贺墨赶紧端了把椅子出来让他坐着，随后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劝道：“爸，咱有一说一，老三这两年确实跟变了个人似的，咱不能否认他的努力对吧？您消消气，您打他不碍事，反正他皮糙肉厚的，不心疼，可您不能把自己气坏了，回头我妈该哭了。”

　　贺墨说着，赶紧冲老四老五使了个眼色，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走到雪地里，跪在贺砚身边，跟对左右护法似的，一起给贺砚求情。

　　贺驰气死了，但他看到他们兄弟一条心，又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他叹了口气，握着鞭子在贺砚面前蹲下，用鞭子一头挑起他的下巴：“老子再问你一次，你真的铁了心了，这辈子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贺砚不卑不亢，挨了五鞭子一声没吭，那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倔强。

　　贺驰又问：“你问过她了吗？一厢情愿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小子！”

　　“不用问。”贺砚看着他老子，那孤狼一般的狠劲儿，叫贺驰毫不怀疑，这小子真的做好了六亲不认的准备。

　　贺驰叹了口气，起身把皮鞭扔在了雪地里，转过身去，心情复杂地问道：“哪怕你连大学都去不成了也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对！”贺砚说完便对着他的背影磕了三个头，积雪很深，他却把每一下都磕得哐哐响。

　　贺驰背着手，看着黑沉沉的天空，长吁短叹：“去吧。”

　　贺砚起身，却没有走，而是折回他大哥面前，哐哐又是三个响头：“爸妈就拜托你了。”

　　说完，贺砚再也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披着军大衣的身影掉头就跑，那慌不择路的样子，滑稽中透着些可爱。

　　他追了上去，抓起长出一截的袖子，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进无边的风雪之中。

　　贺家院子里，贺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贺墨劝了几次了他都不肯进屋。

　　贺墨只好用上迂回战术：“爸，老二今天给我发电报了，说是姥姥家的事情办完了，后天就跟我妈一起动身，年三十那天肯定回来。你快回去休息吧，万一到时候你伤风感冒了，她又得着急。”

　　想到自家媳妇，贺驰终于动了，进屋后去里面数了三十张大团结出来，整整齐齐地用橡皮筋捆好，塞给了贺墨：“去吧，去拿给他，让他好自为之吧。”

　　“除夕那天还让他回来吃年夜饭吗？”贺墨知道，当爸的这是心软了。

　　其实兄弟五个里头，只有老三最像他们老子，浑身上下都是张扬的狠劲儿，认准的事绝不回头。

　　当初他爸……

　　哎，不说了，贺墨知道这沉默就是回答，便拿上钱，自己又添了五张进去，赶紧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