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哄妻日常》摘一朵影子

16、第 16 章

　　在相抵而眠的少年男女未曾察觉的丛林暗处，一伙人马悄然靠近。

　　“嗖”一声，冷箭破风射来，方才还坐在石上假寐的少年突然厉眸一睁，后仰躲过。

　　无数暗器紧跟袭来，身后的少女未及惊呼，已被少年拦腰抱起，几次险险躲过寒芒。

　　颜柔柔从方才迷蒙的睡意里惊醒，紧紧靠在慕玄白的怀里，才发现他们竟被一群不知从哪来的黑衣人包围了。

　　慕玄白扫视一眼越围越近的黑衣人，凌空跃起，足尖几次踏在飞射而来的铁镖上，抱着颜柔柔借力坐上了马背。

　　他一把抽出挂在马腹上的长剑，果断斩断栓马的绳，单臂将她完全拢到自己怀里，冷笑一声：“王爷这么快就忍不住动手了。”

　　他信马由缰惯了，陆英都难找到他，这群人却能在短短时间内包围他，可见是早有准备。

　　慕玄白挑剑挥杀冲上来的几人，小黑嘶鸣着欲要冲破重围，然而乌压压的一片人里，刀剑暗器不断，一人一马应接不暇，何况还有个瑟瑟在怀的颜柔柔。

　　黑衣人见慕玄白连抹人脖子都要捂住颜柔柔的脸不让她被血溅到，纷纷对了个眼色，分去几人专门对付颜柔柔。

　　“唔。”

　　慕玄白刚替颜柔柔击退一人，身后忽然劈来一刀，他堪堪躲过，还是被一记飞镖击中了腰侧。

　　他臂膊上本就有伤，剑柄裹血，滑不可握，虎口阵阵发麻。

　　“把缰绳给我！”

　　危急之下，颜柔柔扯了扯他环着自己的那一臂，欲要夺过缰绳。

　　少年幽深的眸如冰似霜，漆黑的眉与俊挺的鼻梁都点上了斑斑血渍。他沉声道：“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说话间又有几人劈砍而来，颜柔柔用力去握缰绳，姝丽杏眸定定凝视他：“再这样下去，我们十足十会一起死在这。”

　　慕玄白紧抿唇角，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一条林间路，短短犹豫后，握了握她的拳：“抓紧了。”

　　自他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退离，颜柔柔的手背沾上了一片猩红。她伏低身子，夹紧马腹，尽量掌控小黑。

　　才刚刚稳住身体，身后却突然一轻，颜柔柔正要回头，少年的声音从刀剑嗡鸣中传来：“冲出去！”

　　他竟再一跃混战到了人群里，替她斩下了所有拦路之人。

　　得了主人的命令，小黑不管不顾地冲破包围，带着颜柔柔奔入了密林之中。

　　黑衣人的目标只是慕玄白，见他连马都抛舍了，浑身是伤只持一剑，杀意更甚。

　　颜柔柔回头看，只能看到少年旋身刺剑的残影。

　　*

　　风声呼啸，颜柔柔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以往几次骑马的经历根本不算什么，小黑狂奔起来比大江里的滚浪还快。

　　原本还有几人想追杀她，跑了几段路，发现完全追不上就放弃了。

　　颜柔柔始终如慕玄白交代的那样，凭借本能攥紧缰绳，回忆他曾教过或展示过的方式御马而行。直至天乌压压的沉下来，小黑的速度慢下来，她激烈的心跳才跟着平静了些。

　　颜柔柔低头看，手心已经磨破了血泡，身上沾了不少血，但没有一点是她自己的。

　　慕玄白把她保护得很好。

　　还把马给了她。

　　密林中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暗几分，颜柔柔勒停小黑，环顾四周。

　　这不知道是哪里，到处泛着潮湿的气息和各种生物活动的声音。蚊虫闻到她和马儿身上的血腥味，兴奋地嗡嗡追来。

　　仰头不见日光，回望隐约可见来时路。

　　她的脑海在这一刻，浮现出一个渴望已久的念头。

　　逃吧。

　　这是多好的时机。

　　慕玄白生死一线，而她骑着强壮的马儿，四处没有追杀她的人。

　　颜柔柔握缰绳的手更紧了。

　　她驱着刚吃几口草的小黑，往密林的出口而去。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再度狂热的跳动起来，比刚才面对无数刀剑时还要紧张。紧张之余，是兴奋。

　　这是她渴望了整整九年的一次逃跑。

　　只要出了这片密林，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跑，她就能畅快地活着，或者畅快地死去。

　　浓烈的思绪里，小黑已经载着她出了密林。

　　没了浓荫遮蔽，灿灿霞光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眼前。

　　夕阳披身，倦鸟归林，而她立在分叉口，忽然想起那天去宫宴的路上。

　　他指着一片火烧云，让她抬头看。

　　烈火一样的红霞铺满天空，炽热的火烧云像滚喉而过的烈酒，一如此前此景。

　　他将唯一的马儿给了她。

　　他斩退了所有想杀她的人。

　　他要她抓紧缰绳，别回头。

　　傍晚的风不再燥热，却如同少年环抱她时含笑的气息，让人安心。

　　颜柔柔冷静了。

　　她想，她真的跑得掉吗？

　　如果慕玄白死了，京城或许没人追查她，可北疆呢？她是他出事时唯一在他身边的人，还骑走了他的马。一旦被他们找到，定会被抓去审讯。

　　如果慕玄白没死……

　　以他的性子和手段，定会找到她。

　　若能营造出她身死的假象就好了，但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弃马而逃。没有马没有银子，她能逃得到哪去？

　　可惜这样好的时机，她没办法全身而退。

　　那么，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

　　找到水源解了渴，让小黑歇够后，颜柔柔骑上它走在返回的路上，冷静地想，她真是疯了。

　　返回当然不是要去不自量力地搭救慕玄白，而是找队伍搬救兵。她不确定这次追杀慕玄白的到底是哪伙人，但她想，至少苏国公是他的姑父，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

　　也不知道陆英他们有没有发现慕玄白出事了。

　　天快黑透了，颜柔柔不敢耽搁，一扬马鞭，加速而去。

　　月上云端，星子零落，夜风泛凉。颜柔柔快握不住缰绳了。

　　四处太黑，周围的一切都跟白天的时候变了个样。

　　葱茏的草木似张牙舞爪的野兽，虫嘶鸟鸣成了不可捉摸的低语，连潺潺溪流都似藏了可怖的怪物。

　　颜柔柔累得两眼发黑，想停，又不敢停。

　　看到一片空地，她实在撑不住了，才勒马停下。她有气无力地趴在小黑身上，连蚊虫叮咬也顾不得，就想歇一会儿。

　　将将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小黑咴咴一声，颜柔柔一惊醒，被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她圆睁杏眸，清凌凌的瞳仁映着皎白月光，却盈上一道含笑的视线。

　　少年与她无声对视几息，将她轻轻抱住，下巴搭上她的肩膀，声线微哑：“找到你了。”

　　颜柔柔的手还抵在心口，此刻碰上他的胸膛，却摸到一片温热的黏腻。

　　“噗通，噗通”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

　　她手颤了颤，沿着血迹，朝他腰腹与脊背探去。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是血，全是伤。

　　颜柔柔僵了呼吸，有一瞬间甚至怀疑眼前这个抱住自己的人，会不会是少年的魂魄。

　　那么多人，他单枪匹马，如何躲得过的？又怎么这样巧，和她在这里相遇？

　　“就那么点人，也想杀了我？不可能的。”少年似乎从她的颤抖里感知到了顾虑，依然是张扬的语气，“我把他们全杀了，然后就找你。要不是远远看到小黑在晃马尾，我可能还看不到你们。”

　　他轻轻拍了下小黑的马首，笑骂：“怪你，怎么长得这么黑。”

　　“还找我？你是疯子吗？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回去！”颜柔柔揪住他的袖子，狠狠地瞪她。

　　慕玄白还是那张笑脸，但难以遮掩气息的虚弱。他拉她坐下，靠在一棵树旁，一低额头，碰着她的颈侧，小心地蹭了蹭：“天黑了，在这种地方，你会害怕的。小黑太没用，保护不了你。”

　　颜柔柔无声吸了口气，几乎是用气音说了句：“……你要是死在半路了，以后谁保护我？”

　　少年又笑，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无力地替她拍散乱飞的蚊虫，脸埋在她的肩窝。他声音闷闷的：“颜柔柔，你杞人忧天。小爷才没那么容易死。”

　　“那你这些是什么？！”颜柔柔没由来的上火，拉开他，盯着他全身上下每一寸伤口，“还在流血，还在流！你以为自己可以不死不伤吗？你以为自己是谁的救世主吗？你怎么这么自大，脸皮这么厚啊慕玄白！”

　　颜柔柔从来没这么生气地吼一个人。

　　吼得她嗓子发颤，胸膛起伏，手脚发冷，视线被泪水糊得看不清东西。

　　慕玄白唇角苍白，笑意却不减分毫，灿若星子的眸熠熠生辉。他捧着她的脸，擦去她眼角的泪，静静地看着她发火。

　　他手上的薄茧还是磨得颜柔柔脸疼，疼得她皱眉。

　　但颜柔柔任由他揩自己的脸，然后伸出微凉的指尖，以更轻更柔的动作，擦去他眉梢眼尾的血迹。

　　颜柔柔看着掌心的血，比任何一刻都要害怕：“你怎么办啊，慕玄白。”

　　慕玄白又抱紧她，非要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好似这样才能踏踏实实地闭眼休息一会儿：“这些都是外伤，我吃了随身带的止血丸，很快就没事了。陆英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颜柔柔回抱住他，同样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不敢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