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囡

44、第 44 章

　　秦三爷赶在纣王发飙之前，和空净离开了邙山。

　　身后还跟着一群大小僵尸们，赶也赶不走，身边还有个即将到达发情期的戾天刀拖后腿。

　　已经妥协了的秦三爷，认命一般，找了个地方换上一身休闲装，再次和空净走幽冥道去瓦隆古刹。

　　空净……心虚是心虚，只不过几十年没见，这人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你作为前辈的威严呢，你那一身唐装或者是长袍呢，怎么越发打扮得像个小孩。

　　空净踌躇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三爷，你这是，谈恋爱了？”

　　“庸俗。”秦三爷斜眼看了他一眼，啧啧摇着头，上下打量了空净一番：“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庸俗？是你本性就是如此，这么多年不过掩饰，还是因为破了戒，感受到了欲|望的狂野，一发不可收拾，这才暴露了本性。”

　　秦三爷换了身衣服就连心态都年轻了几万岁，虽然还是一双眼睛依旧动若观火，但多少也添了点儿灵气，好似天地滋养一般，注入其中，和此界多了些联系，不是坏事儿。

　　他想通了一些事情，对于将来，得失心便没有那么重。

　　也尝试着去理解空净的一些做法。

　　理解了半天，把自己气得够呛，还是理解不了。

　　再给他一百万年万年也理解不了空净这个誓死要侍奉他的佛祖的大秃驴为什么会动了凡心破了戒！！！

　　他气呀！

　　不等空净在说什么，率先领着僵尸走到前面头也不回。

　　空净这个白莲花满嘴的阿弥陀佛，干的却是罔顾人伦的事儿，别以为他闻不出来那一身的桃花味，找的还是个桃花精。

　　怪不得他弟弟发疯，给他他也疯。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古刹山门前。

　　瓦隆古刹坐落于郴州，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人迹罕见的深山出现在眼前。

　　古刹就矗立在深山中，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青苔爬满了朱红色的墙面，大树遮天蔽日将古刹包裹其中。

　　岁月在早已斑驳的门上留下来时光的痕迹，无人打扰的地方总给人一种超脱时间之外的错觉，也唯有这些青苔和逐渐剥落墙漆的变化，告诉在这里清修的人，还可以继续往前走。

　　这里是空净的禅修之地，向来不示于人前，自他九岁那年，被活祭的弟弟回来，然后屠村起，他们兄弟俩就被师父带着来到此处。

　　师父圆寂后，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

　　空净还站在门口感慨曾经，秦三爷瞥了一眼懒得理他，一天天哪儿来那么多的悲春伤秋。

　　正准备说两句刺他一下，原本被树木遮住的古刹阴沉得更加厉害，抬头一看，原本晴朗的天空上乌云密布，一声声在酝酿中的雷声也闷闷地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拔脚就朝里面跑去，这是鬼王要晋升成鬼帝时的天劫！

　　只要成功度过雷劫，他便会晋升鬼帝之身，到那时，鬼帝现，百鬼迎，地府大开，就彻底来不及了。

　　雷劫汇聚的地点是后院寮房，秦三爷和空净赶到的时候，第一道雷劫已经劈在了他的身上。

　　鬼王叫明悟，当年圆寂的那位老师父希望他能够恪守已心，明镜讳悟。

　　只是那位老师父大抵低估了众生的苦楚，他没能将明悟感化。

　　反而当初的开悟之地，如今变成了鬼帝的天劫之处。

　　鬼帝天劫要经历三九雷劫，足足七百二十九道。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世人皆以为天道不公，冷酷无情。

　　实则没有参透天道的人总以已弱为理由，埋怨万物皆不如意 。

　　这句话根本的意思是说，天道没有分别心，对待天下万物都一视同仁。

　　就如此时正在经历天劫的明悟一般，他的修行方式算不得正道，只看了一身浓郁的煞气就知道，手上沾了不少孽债。

　　可雷劫还不是和往常一样劈下来，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不会因为他走的歪门邪道就多了偏见，也不会因为他走得光明正道就多几分偏爱。

　　就如阴阳双生一般，虽然都说正邪不两立，可是有正必有邪，即使把邪道全部铲除，只要有欲|望在，原本的正道，还是会分裂出一部分邪道来。

　　此消彼长，不休不亡。

　　七百二十九道雷劫本来威力就已经很大，偏偏明悟这鬼，他不好过也不让你好过，明明已经被雷劫劈得站都站不稳，还死撑着身体在古刹里到处跑。

　　瓦隆古刹是千年古寺，不同于现代的建筑物是用砖头或是钢筋水泥浇灌，整个古刹全是木头搭建而成，遇上雷劫顿时燃烧起来熊熊大火。

　　偏偏这样他也觉得不够，瞅准时机恶劣一笑，就往秦三爷和空净站的地方扑来。

　　三九雷劫是天地对历劫者的考验，任何人不得插手其中，否则雷劫加倍，会将他们也算在其中。

　　秦三爷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他到底还是个随性的人，没有当冤大头的爱好。

　　于是，明悟扑上来的一瞬间，他就抬脚飞到一处暂时还没有燃烧的屋顶，没去管空净的死活。

　　只是他孑然一身惯了，完全忘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僵尸，眨眼间雷劫就已经劈了下来，他再回来也完全赶不及。

　　一时没防备，被雷劈的一个激灵的尸王和小僵尸们……

　　没人对他们的遭遇表示一下同情，或者发表一点意见吗？

　　尸王还能绷得住，那群小僵尸们是真的废柴，跟出来也只是好奇，想见见世面，根本扛不住鬼帝的三九雷劫。

　　一个个哭爹喊娘，就朝着站在屋顶上没反应过来的秦三爷扑来，那凄惨的小模样再搭配上他们青白的脸，说恐怖吧也谈不上，只是莫名地有点好笑，就连捣乱的明悟也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就连不停歇劈下来的雷劫都顾不上，直接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畅快：“哈哈哈哈，哪来的一群蠢僵尸，一个个蠢萌蠢萌的，一点杀气都没有，你们是来给本座演戏看的吗？”

　　“阿弥陀佛。明悟，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空净双手合十一脸慈悲看着明悟。

　　听到这话明悟收了笑，慢慢站起身来。

　　脸上从不可思议逐渐变成了暴虐，眼神狠戾嘴角却带着笑：“我执迷不悟？空净，当年不是你说要用自己的身体封印我，感化我么。怎么如今自己破了戒，倒成了我执迷不悟呢。”语气慢悠悠，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这么盯着空净，丝毫不在乎劈下来的雷劫。

　　“阿弥陀佛，明悟，此番是我不对，可你。”

　　“可我什么？”还没等空净说完，明悟就打断他问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此番变故乃是你命中注定的情劫，这么多年，为了替我消除心魔。你我兄弟二人百年形影不离已是难得，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继续缠着你，但是也不应该努力修行成为鬼帝，是这样吗？”

　　明悟癫狂中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指着古刹外面一侧继续说道：“难道你我百年兄弟，果真比不过那个桃花精不成，你放心，我天劫结束之后，就出去把她刨了给你做成烧火棍。”

　　秦三爷正在一旁帮着小僵尸们抵挡雷劫，听到这话猛地回头，看见空净怔怔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副头疼自家叛逆弟弟的表情，秦三爷转过身继续忍笑。

　　今儿这场戏唱得不错。

　　他应该没有听出明悟的言外之意，只以为不听话的弟弟见不得他生活中有旁人，不允许别人分他的宠爱，在这里闹脾气。

　　那明悟满脸癫狂，眼里全是占有欲，就跟个变态似的，死死盯着空净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他们兄弟俩相处百年，如今空净率先食言，倒是好意思先责怪他。

　　等他成为鬼帝受万鬼朝拜，非得让他这个哥哥知道，什么是插翅难逃。

　　他不是喜欢桃花吗，那他就给他种满桃花，拿最大的那一株桃花树烧柴煮茶给他喝。

　　眼底全是阴鹜，抬头看了一眼最后一道雷劫，冲着空净阴恻恻给他心上捅刀子：“失了元阳的空净法师，你这身子如今还怎么侍奉你的佛，你还是乖乖地侍奉本座吧。”

　　说罢便闭上眼，张开双臂，等待最后一道雷劫劈下来，耳边不时传来空净不可置信不断念叨着不可能。

　　秦三爷一边帮助小僵尸们阻拦雷劫，一边偷偷支起耳朵听着后面兄弟俩的谈话，一帮小僵尸也鬼鬼祟祟，一个个好奇得不行，有了秦三爷保护，也不怕雷劫了，听八卦兴致昂扬。

　　只有尸王可怜没人管，天上顶着变身成一大块钢板的戾天刀替她挡着雷劫。

　　就是在这个时候，最后一道雷劫朝明悟劈下来的时候，尸王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了。

　　她那庞大的身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异常灵活，眨眼间就出现在明悟身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把人推了出去，自己承受了最后一道雷劫。

　　“本座杀了你！”只差最后一步就和鬼帝失之交臂的明悟，阴气瞬间布满全身，死死咬着牙关就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僵尸扑去，不杀她，难解心头之恨。

　　雷电和僵尸本就相生相克，掺和到不属于她的雷劫中，三九雷劫最后一道更是汇聚天地之灵气，她一下承受不住跌坐在地。

　　关键时刻秦三爷和戾天刀一起挡在尸王身前，至于空净？他还沉浸在自家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歪的惊愕当中。

　　秦三爷还不把这样的小喽啰看在眼里，只挡在尸王身前，戾天刀丝毫不掩饰愤怒就已经冲了上去。

　　一鬼一刀打了几个回合，明悟晋升鬼帝失败又经历雷劫，不是戾天刀的对手，已经落了下风。

　　戾天刀向来不见血不收手，根本没有什么你若我便放你一马的心思，直接朝着明悟心口捅去。

　　已经没了力气的明悟躲闪不及，就听见空净声音焦急在耳边响起，下一秒自己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明悟头缩在空净的脖颈处，勾起嘴角，连胳膊上被戾天刀划出的伤口都没注意。

　　戾天刀知道主人和空净是老相识，见他插手也没纠缠，反身回到尸王身上，上上下下晃着查看她有没有事。

　　秦三爷看到明悟上的伤口，抬手让那点鲜血飘了过来，在指尖上细细查看，在空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摁在明悟头顶，半晌后才沉着脸质问空净：“那出世的伏尸，是明悟的身骨？”

　　空净愕然，低头看到明悟胳膊上的血迹大惊失色，鬼是没有血的，三爷知道了。

　　还不等他说什么，秦三爷便冷冷一笑，双手结印不过一刹那，明悟的那滴血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胳膊上浮现出一道纹身模样的黑圈，这是鬼纹。

　　秦三爷强行契约了明悟，让他成为自己的鬼仆。

　　“三爷！”这一切几乎眨眼之间就完成，快到空净来不及阻止，明悟来不及逃跑，他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身心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却又保留着神志，不情不愿被禁锢一般跪在秦三爷脚边，“主人。”

　　“三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怪你就怪我。”空净这次没说什么阿弥陀佛，看着受制于人的弟弟，对着秦三爷满脸哀求。“是明悟想要一具身体去外面看看，我这才帮他，我们真的没有打算做坏事儿。”脸上全是真切。

　　秦三爷却不信他，没干坏事？你倒是给我一个没干坏事就能练成伏尸的方法。

　　只问已经契约的明悟：“你练伏尸做什么？”

　　“练成不化骨。”明悟扭曲了半天，还是没能逃过契约规则，说了出来。一脸得意，眼神挑衅看向秦三爷，就差没说出你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脸色扭曲的人变成了秦三爷，他一把推开空净这个白莲花，对着明悟就是一脚怒吼道：“你个蠢货，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觉得幕后那人是在帮你吗。不化骨，与天同寿，不死不灭，你还不知道吧。”说着秦三爷看着他戏谑：“不化骨，可是炼器的好材料。”

　　“让我猜猜，你背后那人，是不是穿着红衣的女子，怀里抱着只黑猫，那猫，有十条尾巴。”秦三爷语气漫不经心，心里已是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