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囡

25、第 25 章

　　“这是……离魂！”黑子蹲在胡中华身边，手轻轻放在他头顶百会穴，好一会才确定下来。

　　“大师，他能治好吗？我恳求你，你能不能帮帮他，他还年轻。”看到这个同学昏迷迟迟没有醒来，校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身体摇摇欲坠，幸好有其他老师搀扶着，这才没有倒下去。

　　“食堂西边的亭子是什么时候修建的？”绕着宿舍内走了一圈，秦三爷回来问道。

　　校长仔细回想：“我是十年前被调过来东海大学的，那个时候亭子就已经在那儿，就因为这个，二食堂才建的小了一半，当时的副校长接手食堂的修建工程，他没动那个亭子，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

　　“校长，我知道，那个亭子是三十年前修建的。”一直凑在人群外围的宿管阿姨这时开口，顿时吸引过去所有人的目光。

　　“阿姨，您知道些什么？”校长猛地拨开人群，把宿管阿姨请了过来。

　　被人们包围的宿管阿姨也没怯场，努力回想。

　　“我记得我那个时候才刚来没多久，当时刚开学还没几天，那个校长有一天突然给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所有老师，学生必须离校。”

　　“那您？”

　　“那段时间刚从家里逃出来，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那个月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我出去买了一箱泡面，就这么藏在宿管的宿舍里，打算藏一个星期。”

　　“然后呢，您看到了什么？”余芷韵焦急问道，现在楮一豪还没有音讯，她担心楮一豪也和胡中华一样，倒在哪里生死不知。

　　“我什么都没看到。”宿管阿姨摇头，“那个时候生怕丢了这唯一的一份工作，哪有胆子往出走。”

　　正当众人遗憾的时候，宿管阿姨又接着说道：“虽然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我敢肯定，二食堂西边的亭子，就是在那一个星期建好的。这个亭子建好没多久，校长就出了车祸，那段时间学生们还凑钱去医院看望过他，后来没撑住去世了。等新校长上任后，没多久大家也忘了这回事儿。只有我在宿舍躲了一个星期，一直记得。”

　　“去查，当年修建亭子的工人，或者是承包工程的施工队，那些人现在怎么样，务必确认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丁牧转头和身边的警察说道。

　　“谢谢您，我们知道了。”众人见阿姨再不知道什么，校长礼貌地将她送了出去，千叮咛万嘱咐她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校长转身回来愁苦万分，一个劲地发愁，线索断了该怎么办。

　　秦三爷知道他负责任，只是帮不上忙，干站着也没用，直接道：“这位校长，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还是先回去吧，如果觉得不做些什么，心里过意不去，就带着保安仔细查看一下学校里还有没有漏掉没有离开的学生，保证他们的安全要紧。”

　　校长刚刚偷听了一嘴，知道这位被唤作秦三爷的男子是国安的人，很是放心，带着老师们离开了这里。

　　随着无关人员的离开，人顿时少了一半。

　　明苍和潘钊两人刚把胡中华抬到床上，还没和秦三爷说什么，就被余芷韵拦在两人中间。

　　明苍这一天火急火燎，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接二连三的变故，颇有些不耐烦把人推开，都准备对上贺遇的护犊子，和她吵一架好歹发泄一下，这才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贺遇不是向来和余芷韵关系好的不像话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她留下，自己走掉？

　　“贺遇呢？去哪了？”明苍问道。

　　“大概在你们刚走到楼下的时候，她接到家里长辈的电话，着急回去了。”余芷韵哑着嗓子解释。

　　“我们怎么没碰到？”

　　明苍话刚说完，正好走进来一个人，顿时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没人听到他刚刚的低喃。

　　“秦三爷、黑爷，您好。”躬身行晚辈礼。

　　来人名叫魏林槐，和丁牧一样，隶属于国安下的特别行动组。

　　如果按江湖上的门派来分的话，他和丁牧一样，都是四小阴门中的兄弟。

　　刽子手，现在应该是一个专门执行死刑的法警，性子木讷，不爱说话。

　　打了声招呼便沉默地站在一旁。

　　“资料呢？”秦三爷看他两手空空。

　　“晚辈过来的时候他们说资料还没有找全，我想着这边缺人，就先过来了。”魏林槐实话说道。

　　丁牧！！！

　　秦三爷……

　　你说你个刽子手，不带资料，顺便跑个腿，单人过来有什么用？

　　三爷心梗，懒得搭理他，看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儿，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只是拘魂，却没有要人命的意思，怎么和阴婚有点像。

　　可是按照现场的惨烈来看，又不像那么回事。

　　三爷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些小事，颇有一种拿捏不住对方心态的感觉。

　　“明苍，你另一个室友不是也失踪了吗，人找到了吗？”秦三爷记不住人名，含糊问道。

　　“三爷，丁牧哥派人去了楮一豪家，现在还没有消息。”

　　明苍不知道这里头还有邵怜的事情，见秦三爷皱着眉头，还以为这事儿难处理，赶紧说道。

　　明苍感觉到自从自己出山，事情就没有顺利过。

　　本来以为出门旅个游，没承想被三爷一脚踹进了地府。

　　好容易历练完，从地府爬了出来，还没过几天开心日子，室友又出了事儿，心惊胆战一整天。

　　现在随随便便出现一个人，他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连三爷都来了，也不知道和邙山那次比能不能轻松点儿，说实话，明苍现在有心虚。

　　“嘭！”明苍正两眼放空，丝毫没注意身后，就被秦三爷抬手挥到一旁。

　　他回头就看见，原本不醒人事的胡中华坐了起来，朝着宿舍边上的凳子走去，双眼无神，一看就没有神志，仔细探查之下发现，原本失了的魂也没有回来。

　　“三爷，这是？”

　　“对方摄了他的神魂，要找替死鬼。”秦三爷对于这种小儿科，直接挥手朝已经站在凳子上，慢慢拴着床单要上吊的胡中华身体里抓去：“被镇在亭子下，自然出不了学校，她需要找个替死鬼，套着对方的气息才能离开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另一个室友应该是个失败的实验品，不回担心。”三爷想了一圈便想清楚，也不感叹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

　　随着三爷话音落下，一团淡淡的黑影从胡中华体内被揪出来。

　　她完全站定，众人看清她后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纵使先前已经看到过这孩子的尸首，也没有本人站在众人面前来的震撼。

　　只见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点儿，皮肤青紫四肢上全是深浅不一的伤疤。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应该是她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穿的那一件。

　　外面松松垮垮套着两件大人的衣服，非常不合身，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三爷和黑子却认得出，这是他们先前在亭子里给这孩子盖上的衣服。

　　小女孩猩红的眼珠子愤怒的看着屋里都每一个人，喘着粗气，直到看到只穿着单衣的秦三爷和黑子，才稍微缓了一丝神色。

　　她能感觉到，这两位就是给自己衣服穿的好心人。

　　“你想出去？”秦三爷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蹲下问道。

　　“是！”小孩声音细细小小，听着就让人怜惜。

　　“报仇？”

　　“没错！”

　　“对谁？”

　　“我妈，不对，是那个女人！”小孩儿明显想到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和委屈，浑身的怨气又多了一层，黑的几乎将自己吞没。

　　“已经杀了一个还不够吗？”

　　自从小女孩儿出现，就消失不见的黑子走了过来问她，还不等小孩儿说什么，他已经把孩子扯过去，一手端碗，一手拿着一块布，蘸取着碗里的水，往小女孩的四肢上擦去。

　　只见被他擦过的地方，那些生前带着的伤，已经侵入到了灵魂中，都被抚平不见。

　　见小女孩疑惑，黑子笑着给她解释：“这是黄泉水，可以抚平灵魂创伤。”

　　“我知道你内心愤怒，你有没有想过，杀了父母和哥哥以后，还能不能克制住心里的戾气。如果被有心人控制，你生生世世我会成为一个杀戮机器，直至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再不得轮回。”

　　黑子给小女孩身上涂抹黄泉水的动作及其认真轻柔，第一次被爱护对待的小女孩早已泣不成声，流着泪看着面前两个温和的哥哥，再过几年，她也快四十了。

　　温柔只是短暂的，像她短暂的一生一样，从来都是转瞬即逝。

　　其实心中不舍这短暂的温情，小女孩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人间没什么好的，做人也没什么好，至于是不是被人利用，我也不在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不信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只要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那镇压你的人呢，你不恨么？”秦三爷黑眸眯了眯，不动声色转移仇恨。

　　“我知道对方要利用我，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没有对方的话，我早就被孤魂野鬼吃了，哪还有今天逃出来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小女孩儿笑的畅快，紧促的眉头都舒朗开，“哈哈哈，谁能想到呢，我被镇压在此，仇人的后代正好送到了我面前，哈哈哈哈哈，只要他们不好过，我怎么样都行。”

　　小女孩回想起从前正癫狂着，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急匆匆朝这边赶来，感受到对方气息的小女孩裂开嘴角，把上面被缝着的，刚刚说话已经松松垮垮的线彻底绷断。

　　三爷等人皱眉看过去，不是告他们别让人进来么，就见跑进来的几人赫然对上小女孩的眼神万分惊恐，小女孩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他们正是金凯源的祖父祖母和爸妈，也是小女孩的父母和哥哥。

　　一堆人正好碰到，原本伤心非常，要找学校麻烦的一家人毫无预兆的和小女孩儿碰面。

　　见着仇人的小女孩瞬间阴气暴涨，这浓郁的阴气，秦三爷就知道她已经把金凯源的魂魄都吃的干净。

　　指甲飞长，快速朝着仇人扑去。

　　丁牧和魏林槐也在同时掏出武器阻拦在小女孩儿的面前。

　　丁牧趁手的武器是一排的解剖刀，配合上魏林怀祖传下来的刽子手专用砍头大刀，进攻远攻两人合作默契非常。

　　秦三爷和黑子站在原地没动，抬眼看去，小女孩儿死后就被镇压在此处，除了与日俱增的怨气之外，只有刚吃完一个灵魂补充的阴气，没有趁手的武器，更没有对阵的经验。

　　只双手伸出，利用阴气暴涨的指甲，朝着丁牧面部抓去。

　　丁牧近身作战对上她本就绰绰有余，更别提旁边还有一个使着大刀的魏林槐。

　　魏林槐大刀正好挡在丁牧面前一寸的位置，被大刀砍下的指甲不过一息就又长了出来。

　　两人也许是怜惜小女孩儿的过往，下手都收着力道，还不忘劝导：“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律法会给你一个交代，别再给自己增加因果了。”

　　可惜他们的苦口婆心，对于小女孩来说，是站的说话不腰疼。

　　看着挡在自己仇人面前碍事的家伙，小女孩没有对三爷和黑子的容忍，尖声道：“律法只是把那个恶毒的女人判了七年！你告诉我，我去哪里找我的公道！既然苍天不公，那我便自己给自己公道，即使魂飞魄散又如何？我不在乎！”

　　三人斗作一团，小女孩歇斯底里的声音打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上。

　　丁牧和魏林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女孩儿逐渐落到下风。

　　黑子看着她还在苦苦支撑，心生不忍，转头和秦三爷低声道：“她在燃烧自己的灵魂。”

　　秦三爷叹息一声，拐杖脱手而出拦在丁牧和魏林槐的身前，对着小女孩认真问道：“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即使再无轮回？”

　　“即使再无轮回！”

　　“即使刀山火海全部的刑罚都来一遍？”

　　“即使刀山火海全部的刑罚都来一遍！”

　　小女孩说的郑重，每一个字都重重点头，顺势就要给三爷跪下。

　　秦三爷把人拦了下来：“你不必跪我，这事我不插手，只是尊重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