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后系统总想拆散我们》墨成书

95、黎明（九）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关键还是要解决异能暴动的情况。
　　江一慢慢冷静下来，强迫自己舍弃掉那些无用的念头。

　　终于，他抓住一波机会勉强压制住了对面，趁此机会大喊了一声。
　　“快！再使用一次幻境，连带我一起！”

　　几乎只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幻境就已经筑成了，他的意识被一同拉了进去。
　　所有人声和喧嚣在一瞬间远去了。

　　幻境里异常安静，他抬起头，只望见一片漆黑。
　　很暗，也很冷。

　　夜视功能在这里失效了，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身边却突然间亮了起来，两个模糊得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提着一盏灯走了过去。
　　“真是晦气，上头怎么安排我俩来干这种事。”

　　“呸！指不定是你哪天得罪人家了，还要连累我一起。”较矮的一人语气听上去非常不耐烦。
　　“算了算了，赶紧烧完走人吧，这鬼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了。”
　　....

　　他下意识跟着人影往前走了两步，那两人却又凭空消失了，尚未说完的话散在半空中，拉长的回音诡异得有些渗人。
　　江一不害怕这样的场景，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被周围的氛围影响到。

　　这就是澹央的幻境吗？
　　不，更准确来说，这可能不只是一段幻境。

　　江一深知温霁构造幻境的原理，或者说，高端一点的精神幻境事实上都是跟随主人的心意而变化的，越害怕的东西、越放不下的事物、越痛苦的回忆，就越会在幻境里出现。
　　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一个关于死亡的幻境。

　　他曾经接触过澹央，知道这个男人有过寻死的念头。
　　其实，如果有时间的话，他是愿意更完整地探索一下这里的。

　　但很可惜，幻境持续不了多久，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幻境里的澹央本人。
　　他希望意识空间里的澹央不要再和外面一样无法沟通了。

　　这么想着，江一干脆开了异能，直接朝着幻境最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并没有见到多少人，绝大部分和最开始的人影一样，用着嫌恶的语气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江一听懂了一些，他们估计是在一个垃圾焚烧站一样的地方上班，一直在说“烧掉”、“处理干净”这样的词句。
　　直到幻境再没办法往更深处走了，他停下来，等待着四周的迷雾散去。

　　很快，他的眉头皱起来。
　　他闻到了腐烂的尸体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的还有浓烈的消毒水、放置几天的垃圾以及呛鼻的燃油气味。

　　他心想，他必须再次重申一遍，他非常讨厌这样的环境。
　　然而，在这样平日里根本完全无从想象的地方，他见到了澹央本人。

　　或者说，已经是变成一具尸体的澹央。
　　那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或者是被药水腐蚀掉的血肉和皮肤，或者是断掉一截的手臂和肢体，或者是被刀具和铁刺剜掉一块的关节和骨头。

　　他低垂着脑袋，江一很意外他的脸竟然还保存得不错。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面前的“尸体”突然间动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你是谁？”
　　很好，果然是澹央本人，连把他忘了都如出一辙。

　　江一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所以他不计前嫌地来了一句：
　　“来救你的人。”

　　尸体闻言竟然笑了起来，可惜声带受损让他只能发出类似气音的古怪音节。

　　“我知道，这里只是一个幻境而已。”
　　江一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他也没指望自己胡编乱造的话能真的发挥用场。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他听到尸体问他。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死。”江一回答问题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况且他确实想知道。

　　“如你所见，我可没有死。”尸体冷笑了一声。
　　“确实，如果你把自己现在的状态定义为活的话。”江一讽刺人一直可以的。
　　尸体不说话了，他可能在思考跟江一继续交流下去的可能性。

　　但某人可没有这个耐心，他只是来例行公事的，不是来跟澹央交流感情的。
　　“言归正传，幻境之外的你异能失控了，目前情况很危险，如果你还能控制自己的部分意识，我希望你能尽力配合我。”

　　尸体沉默了一会，又问了相同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

　　江一很少见到有人能比自己还要犟的，他破天荒地用了点耐心：“我和一个人做了交易，答应他要带你出去。”
　　澹央这次不说话了，江一觉得他可能在思考那个人是谁，不过幻境之中应该暂时找不到这个人。

　　谁知那人最后却说：“没有用的。”
　　“我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你救不了我。”

　　“哦？你不妨说说看。”他的话倒是引起了江一的好奇心。

　　“你应该看到这片幻境大致的模样了，这一切不是虚构的，我早就已经死了。”澹央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带什么感情，好像只是在陈诉一件普通的事实。
　　“很快这里就会起一场大火，所有的东西都会被烧掉，包括我。”

　　“这里是什么地方？”江一问。
　　“是‘黑市’，你可能听说过它的名字。”

　　在这个词语出现的一瞬间，所有有关的信息瞬间出现在了江一的脑海里，线索被串联到一起，江一彻底黑了脸。
　　然而，当时参与的人全都被系统处理干净了，他又能生气些什么呢？

　　“什么叫你已经死了？”他的神色少有的凝重。
　　“澹央”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反问道：“你认识的澹央是什么样的人呢？”

　　没等江一回答，他却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他运气挺差的，刚进游戏的时候就因为能力的特殊被这个组织盯上了，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你想象不到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直到这里的人发现，无论遭受怎样的对待，他都能恢复得完好如初，他的能力越来越强，他们终于开始害怕，怕他真的变成杀不死的怪物，所以就用一场大火烧掉了这里的一切。”

　　“那最后呢，他成功了吗？”江一抬起头，望见了对方幽绿色的眼睛。
　　“没有。”尸体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是灰烬之中，诞生出了新的东西。”

　　————

　　江一在幻境之中听“澹央”讲了很久的故事。
　　他说从有意识起，他就一直在帮系统做事，系统把他从这里带了出去，他拥有澹央全部的记忆，包括重塑以后的躯体，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他。

　　“我只是他的异能，不应该拥有他的情感。”他这样说。
　　“可你们原本就是一体的。”江一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那人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
　　江一沉默了，他自认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或许是从澹央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最后说：“....如果那些回忆让你感到痛苦的话，我可以让你忘掉它们。”

　　“不用了。”澹央说，“我想记住他们。”
　　江一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幻境快要结束了，他必须抓紧时间。

　　“你应该不知道，那个想救你出去的人，他跟你是一样的。”江一盯着澹央的眼睛，指望从里面发现一点惊讶的色彩。
　　谁知他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哦，你说余忘吗？”

　　“呃....原来你记得他啊。”想不到对方反应如此平淡，江一一时有点尴尬。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尸体看上去竟然有些疑惑。

　　情感疗法失效，江一想好的话一下子都说不出来了，他干脆把话题转了个弯。
　　“你也可以和他一样游离在这片空间法则之外，只要你愿意配合我。”

　　澹央这次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就听江一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像系统一样限制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代价是什么？”
　　听到对方异常认真的语气，江一一时间愣了愣，他反应过来，干脆来了一句：“你得帮我管理游戏。”
　　“好。”

　　就这样，在澹央的配合下，精神转移终于成功了。
　　不过江一没有说的是，在余忘的基础上，他又给澹央加了一层系统权限，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不放心余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解决完异能暴动的问题后，澹央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江一第一次看到他完整的笑容，觉得真的是赏心悦目。
　　“谢谢，日后游戏里出现问题可以随时找我。”那人冲他礼貌地道了声谢。

　　江一可完全不吃这一套，他故作夸张地摆了摆手：“你不会觉得我会把系统权限白送给你吧，公平竞争，先到先得哦~”
　　谁知澹央也不反驳他，他点了点头，说：“当然。”

　　与此同时，身上另一道灼热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回过了头，他冲不远处的温霁无辜地眨了眨眼。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温霁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很好。

　　和那人对视的一瞬间，他看到对方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以及眼底毫无温度的色彩，立马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不，更准确来说，是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