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后系统总想拆散我们》墨成书

87、黎明（一）

　　游商走后，这里终于只剩下江一一个人。
　　副本暂时被他封闭了，他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坐了很久，看见窗外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空间重归正常以后，这里也不过是一座许久没住人的空房子，他还可以再多待一会。
　　这么想着，耳边却传来了很轻的几下敲门声。

　　“江一，我可以进来吗？”是个女孩的声音。

　　江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来找他。
　　他走过去开了门，看见叶娅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看他，手里还提了一台看上去很重的摄像机。

　　这次他主动帮女孩把摄像机拿了过来，放到一旁的桌上，叶娅没有拒绝，倒是用好奇的目光盯了他半天。
　　“坐吧。”江一还是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女孩，只好说些客套的话。

　　叶娅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床上，手上少了台摄像机，她没有东西可以摆弄，就无聊地抓了半天床单，江一觉得她应该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没过多久，女孩重新抬起头来，神色恳切又坚定。

　　“我想安葬我奶奶，您能陪我一起去吗？”她说。

　　江一点了点头，他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孩从楼下拿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又拆开了旁边的摄像机，将里面的胶片全部取了出来。

　　厚厚的数不清的一沓，江一才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记录之前发生过的一切，直到女孩将胶片递到了他手里。
　　“您会用火吗，帮我把它们都烧了吧。”

　　他愣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盛修文的烈火可以烧掉一切不干净的东西，在火焰触碰到胶片一角的时候，他好像听见了无数混乱的人声，又在转眼之间消失不见了。

　　“那些都是过去被留在副本里的人，我有了一定权限之后就把他们藏进了我的摄像机里，这样开直播也不会没人看了，是不是很聪明？”
　　没等江一回答，她自己又说：“但现在我自由了，他们也该自由了。”

　　她手里最后还剩了两张老旧的胶片，江一没有多问，她就将胶片装进了那个小盒子里。
　　两人一起来到屋后一棵巨大的老树下，自己动手挖了个坑，把盒子埋了进去。

　　女孩站在小小的坟墓前，全程都没有说话，等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过身面向江一，顺从地低下了头。
　　“动手吧。”

　　江一沉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突然从怀中拿出一块金色的怀表，戴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在对方惊讶的眼神里，他缓慢地说道：“我不杀你，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叶娅捏了捏拳头，又再次松开了。
　　“您把我想的太好了，我早就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留着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干出什么。”

　　“我相信你。”江一将怀表的链子完全扣上了，“我要你帮我保管这块怀表，一直到我下一次来找你的时候。”

　　“这个副本我不准备再开放了，所有灵异因素已经被清除，你以后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叶娅这次沉默了很久，她最后伸手握住了胸前的怀表，郑重道：“我答应你。”

　　他们再没有多的话可以说，江一临走的时候，女孩就站在树下默默地看着他。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她最后还是向前一步开了口，声音不算大，江一却听得很清楚。

　　“其实您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来这里的。”她说。

　　“好。”
　　江一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头。

　　————

　　从副本里出来以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温霁的房子，而是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住的那个小房间里，那里的摆设还是跟之前一样，单调又简陋。
　　他什么也没动，关掉了所有的来访权限，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他其实也不是真的需要休息，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
　　等完全冷静下来后，他给温霁打了个电话。

　　他们几乎从来不打电话，因为对方总是在身边，尽管如此，那一边还是很快接了起来。
　　“我在。”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情绪。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江一握着手机，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的手开始发抖，他几乎控制不住。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温霁的语气变严肃了一点。

　　那人的耐心像是用不光的，正因为这一点，江一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最后放下了手机，把头埋进膝盖里，声音变得异常小，但他知道温霁听得见。

　　“那份契约，根本不是你说的作用，是吗？”

　　“是。”温霁的回答很平静。

　　“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我，是吗？”
　　“是。”

　　“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全部东西，不是吗？”
　　“是。”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江一的声音逐渐大起来，他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对面这次沉默了一会，等江一平复下来之后，他缓慢地说：“我来接你。”

　　分明是笃定的语气，江一闭上了眼，把手机通话也一同掐断了。
　　下一秒，房间里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江一不想说话也不想再思考了，他突然觉得很累，就那样沉默着被人圈进了怀里。

　　“忘了他吧，以后我来保护你。”
　　温霁的声音很轻，搂住他的力道也算不上大，却好像带着一种无法抵御的重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挣开，只是低下头用力抓紧了对方胸口的衣服。
　　直到原本平整的地方都染上褶皱，他还是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几乎有些哽咽地说：“你会带我出去吗？”

　　“会。”
　　温霁没有说那么多天花乱坠的话，他的答案很简单。

　　但少有的，江一觉得这样就够了，就好像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什么都不需要想，只需要对方给一个承诺。

　　他于是将头埋下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好。”

　　*

　　那天过后，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的轨迹，江一还是选择搬回来继续和温霁一起住，只是他开始变得很忙。
　　并非是想要转移注意力的忙，他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很忙。

　　上个副本暴露出的历史遗留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温霁说自己可以帮忙处理一部分，却被江一完全拒绝了。
　　他整个人就像是上好了发条的机器，不需要也不希望别人来打扰他。

　　直到他在某个晚上接到一通电话。
　　最近打他电话的人变多了，他有些分不清楚谁是谁，在看到久违的宫淮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些愣神。

　　“上次你送到我这里的病人基本上都痊愈了，你要过来看看吗？”在他提问之前，宫淮先开口了。

　　“不用了吧，我....”江一下意识就想推脱，话却意外地被打断了。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抽空来一下，毕竟里面也有你在意的人不是吗？”
　　宫淮说话从来是和和气气的，他很少见那人的语气像这样严肃，沉默片刻后，他还是答应了。

　　他是一个人过去的，自从副本出来以后，尽管他们没有明说，却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他需要适应的时间和空间，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温霁会愿意放手让他独自完成那么庞大的事务。

　　上次副本里出来的人远比进去的人要多，大部分江一自己就可以处理，但涉事较深的几人保险起见他还是拜托了宫淮帮他照看。
　　宫淮的住处完全是私人诊所的样式，他到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被宫淮领到了一间小型的会客室里，他觉得对方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然而那人却还可以不紧不慢地先泡上两杯茶。
　　江一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礼貌地道了声谢，又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

　　宫淮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了他一眼，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这茶有安神静心的效果，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江一又说了声谢谢，听话地将手里的茶喝光了。
　　见江一没什么跟人沟通的欲望，宫淮也不打算多管闲事，他择重点讲了一下他这边的情况。

　　“你送到我这里的八人中，有两人痊愈后自行离开了，有三人治疗尚未结束却擅作主张逃跑了，剩下的还有你朋友，以及代号为红月和游商的两人。”
　　江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红月的身体目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她说还有些话想要当面告诉你；游商...他看上去有点不太想待在我这里，但由于是你重点关照的对象，我采取了一些特殊措施让他继续接受治疗，顺带一提，我感觉他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江一闻言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最后是你的朋友，常嘉，应该是叫这个名字，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关于治疗的一些事项还需要你确认一下。”
　　江一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有些许茫然，看见宫淮正异常认真地盯着他。

　　“他恢复得很快，却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检查了一下他的意识领域，发现那里多出了许多不属于他的精神力量，这并不是好事，如果一个人长期被不同源的精神渗透，很容易变成提线木偶一样的存在，因此保险起见我决定对他的意识进行清除治疗。”
　　宫淮说的话江一都听得懂，但他不知道对方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看出江一还是没明白，那人顿了一下，接着说：“意思是等他彻底恢复以后，他可能会完全忘记一些事情。”

　　这次江一听懂了，他没说话。
　　不知为何，他感觉心里有点难受。

　　良久，他听见宫淮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有空也可以常来我这里坐会，我看得出来，你对人防备心太强，但如果你只把我当做医生，或许会觉得好受一些。”

　　“我知道了，谢谢你。”
　　江一最后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站起身来一个人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