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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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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不是房间,而是一片幽静的树林以及一条蜿蜒的小路。
树林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人声与鸟兽音迹。
我踏上那唯一的小路,路上只余我走动的挲挲声。
真奇怪啊,我有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对邻居的担忧,却唯独没有恐惧,不过出于寻找邻居的急迫心情,我并没有重视这件事。
小路没有任何分叉,就这么一直通向树木稀疏处。
走啊走啊,我看到一座小镇出现在道路尽头,那里依稀传来声响。
向里走去,能看见许多人聚在最高的塔楼附近,一个人站在上面,长着和我一摸一样的脸。
这时我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长着相似的脸——那是不同时期的,我的脸。
……
一个“我”站在高塔上,以一个诡异的笑容,一跃而下,从高空坠落。“嘭!”
两个“我”在一旁嬉笑,发出尖锐到刺耳的声音,“他死了吗?”“他没死”“不!他死了”“哦!他死了,嘻嘻嘻嘻”。
三个“我”抬起“我”的躯体,他们低着头,神情庄重严肃,却蹦哒着将一个“我”抬走。
四个“我”在一旁齐唱哀歌,咧着刻薄的笑,语调沉重悲伤。
我沉没在这荒诞怪异的世界,每个“我”都张着讥讽的笑,行为诡异且疯癫。
众人拥簇“我”的尸体,葬礼一路通向小镇的另一头。
众人离去,小镇一片死寂。面对空旷的小镇,我会过神来,赶紧跟上众人的脚步。
人们一边蹦哒着,一边唱着,
“他杀死了自己,
多么可怜可笑,
他亲手埋葬了自己,
为什么要哭啊,
那是我们的诉求,
晚安,
我的纳喀索斯,
愿你做个好梦。”
……
小镇的另一头是一片墓地,坟墓的位置都歪歪扭扭的,像是随手找了个空地就将人埋下。
一个“我”的下场同样如此,“我”们在墓地的一处停下。
一改一路的荒诞不羁,此时人们神情庄严肃穆,用虔诚温和的语调轻唱着哀歌,
“我杀死了自己,
那是至高无上的爱,
你亲手埋葬了过往,
为什么要哭啊,
这是我们的礼物,
晚安,
我的纳喀索斯,
今后你将有个好梦。”
似母亲低唱摇篮曲,用她那慈爱的目光注视孩子安宁的睡颜。
……
墓碑是空白的,“我”们不会将死因刻上,有的东西一旦刻上就擦不掉了。
人们将一张纸连同尸体一起送入棺材,盖棺,下葬。
“我”们依然低唱哀歌,直至葬礼结束。
……
等人群散去,我终于有机会整理思绪。
两次唱的哀歌不同,第二首歌的语调明显轻柔太多,饱含深情,温柔的想让人沉溺其中。
像是首送给深爱之人的安眠曲。
深爱之人……谁?
我知道纳喀索斯,希腊神话中的水仙少年,爱上自己的水中倒影,为了与爱人永远在一起,溺亡于水中。
那是我最喜欢的故事。
我喜爱他对自己热烈的爱,羡慕他追求爱的至死靡它。
啊,深爱着自己,义无反顾的与自己永远在一起,就像水中倒影,被深爱的自己以同样的热忱回应对方,这是多么伟大且浪漫的爱啊。
……
我盘腿坐在墓堆旁,双眼放空。
我觉得我应该不算傻,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一定聪明在的,毕竟就算当初被霸凌,我的成绩也没有下滑太多,虽然依然是中等位置……
不过容我狡辩一下,在我原来呆的地方,我的成绩还是比较靠前的,只不过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转学来到现在的地方,并且因为一些尴尬的家庭身份,很“荣幸”的获得了家长厌烦,老师不管,同学起哄的最佳霸凌身份!除了我,每个人都很满意呢~
额,现在伤心事就暂且不提了,我还得找回邻居,没有他,我可怎么活啊?!
咳咳,回到正题,提示给的已经很清晰明了了,如果我没猜错,希望我没猜错,下一条路的线索应该是在……
我将目光转移到这片墓地,最后停在刚填好的墓前。
“必须得挖开。对不起了啊,下面的那个‘我’。”我双手合十,恭敬地拜了拜。
啊啊啊,我不是故意要冒犯的。
并非我想做个谜语人,只是在解开所有谜底前,万一我猜错了,那我会尴尬死的。真的!
挖土的铲子就在新坟旁边,一眼就能看到,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我拿起铲子,一下一下的铲开。
铲子触到坚硬外壳,我用手拂去尘土,深吸一口气,打开棺材。
一个“我”双手交叠置于腹部,丢下去的纸被折叠好端正的放在双手上面。
被折上的白纸正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死因!” ,后面还有一个鬼脸的涂鸦,看起来像是熊孩子的恶作剧,隐约中泛着诅咒的黑雾。
一个“我”面容平静,甚至还有淡淡的解脱,看不出任何坠亡的痛苦,就像是睡着了。
有点怪,我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应该……不重要吧。
我拿起白纸,刚要打开来看,一双手拥住我的头和后背,把我抵到他的胸膛。
“沃——?!”
“别看,那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是一个“我”,虽然有预感在这个世界可能不存在真正的死亡,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我”摔成一滩马赛克,三个“我”铲着把一个“我”抬走的,你怎么就突然诈尸了,还附带一键还原。
我终于想起刚刚的怪异是从哪里来的了,虽然已经晚了。
一个“我”语气平和,没有我刚开始看到的疯癫。
“纸里的内容就是你所想的那些,所以不需要再去回顾了,我送你去下一条路的入口,坚持走到终点吧,你会找到答案的。”
一个“我”的身体逐渐透明,我失去支撑,身体向下倒,穿过他的身体,穿过棺材板,感受到一片眩晕后,我来到了第二条路的入口。
……
那是一片没有意义的漆黑,我就在黑暗之间行走。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十秒钟、三十秒、一分钟、十分钟……我走了好久好久,这片空间将时空抛弃,时间与方向变得毫无意义。
人们总会在忙碌或者悠闲的时间中思考,回想自己不算多长的路。
他的出生就像是晚间八点的肥皂剧,逻辑被兑换成了狗血。他比他父亲现任也是第一任妻子的第一个孩子还要大那么一点点。不需要在意他是怎么出生的,只需要知道他的血亲和生活在的福利院足矣。
他可以是他父亲不负责任,犯罪的证明,也可以是浪子回头,专注家人的转折,更可以是八卦娱乐的谈资。
于是他被收养带走,于是他被迫告别过去。于是他变成格格不入。
被娇养的富家公子千金毫不客气地向外来者释放恶意。
控制舆论,转变风向,他的存在便激不了一点水花。
被排斥、被孤立、被霸凌,他活着,但又好像死了一样。
在黑暗无望的生活,他想要朋友,想要家人,想要自救。
于是“他”诞生。
从自言自语到意识存在,由自己诞生出来的,最了解自己的朋友、相同血缘的家人、想要拯救自己的自己。
但……
他的症状很快被发现,他的情况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舆论还在——那是可以稍加控制,成为他父亲的把柄。邪恶的资本家只会觉得他的病会影响到自己,于是强硬地将他送进医院治病。
而他最「爱」的那个人也在劝他积极参与治疗。
……
我应该是走到头了,前面、两边、上下都是窄窄的平面,轻轻敲了敲,传来清脆的“当当”声,像极了敲击木头的声音。
狭隘紧迫的空间令我感到不适,我想回去,却发现自己转不了身,我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我拼命地拍打前面的木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些动静。
一些细碎的模糊不清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倒在我面前的木板上。
隔着木板,我看到旁边围着一群带着纯黑面具,披着白斗篷的人,他们性别有男有女,身形也是胖瘦高矮不同。他们拿着铲子,向下铲土。
回过头来,我看到我躺在一口棺材里面,依然在拼命拍打棺材板。
我周围的神秘人知道明我还活着,但他们还在铲土,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神秘人群嘴里大声念叨着什么,含糊听不清楚,像极了传说中的邪恶巫师大骂诅咒。
“救救我!救救我!”
我听到了隔着棺材板传来的模糊不清的来着我的呼喊。
此刻的我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视角,一个是即将被活埋的我的视角,一个只能观看,不能参与的上帝视角。
一个我在棺材里呼救,一个我在外面旁观。
究竟哪一个才是我?
我转过头,那里跑来了一个“我”。
随着一个“我”向我跑来,他的身形逐渐改变,慢慢地变成了邻居的样子。
他是来救我的。
上帝视角的“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难怪他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难怪他的长相那么的符合我的审美,难怪他那么了解我。
我亲爱的第二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