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乱云飞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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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十四
世如尘埃，一念三千。
自皇龙出世，苦境时局变易之速，远超他所想。自袭灭天来接掌异度魔界兵权，魔界气象一肃，兵锋军容之盛，不逊于当初的阎魔旱魃。中原正道中，虽有法门教祖天南笔殷末箫等中流砥柱，亦不时有险象环生。三教灵玉此时出世，增胜算更添变数。
而六祸苍龙……
梵天闭目而叹。
身侧云气若有感应，层涌而起，似海潮澎湃，拍击天地之间。
——天下无道，灾生四端，苍龙飞升，六祸禁绝。
六祸苍龙有据天下之雄才器量，德行却是不足，更致命在本身缺少十足气运，后虽得奇人相助，于天下终非正朔，已埋下动荡根由。
当今灾劫不断，兵燹几时方休？
当日皇龙之气腾空不久，六祸苍龙即在公平石约见他与袭灭天来。
一掌出，天地崩泣，三般心思分明。
袭灭天来融合邪能七邪荼黎与一步莲华之莲华圣功，与云渡山上不可同日而语，何况他内伤未愈……
只是，此一掌后，他之定计把握又多了几分。
冰碳不可同炉，物性，天性。
然同源者，终必同归，只须静待时机而已。
六弦之首失踪，谈无欲退隐，叶小钗音信杳然，素还真亦因伤病隐遁。莫召奴尚需应对东瀛之事，难以兼顾。六祸苍龙野心已昭，又逢百年之期，仙灵地界与地狱岛同时出世，平添变数。
时世波诡云谲，台面上，苦境中原唯剩他与殷末箫领众人苦苦支撑，连环布局。圣行者佛剑分说再出，取下阿那律眼，为他解决一大难题。
苍留书中所言，异度魔界之生命力，乃在异度魔龙。欲射杀天生异端的魔龙，唯有以天弓搭配圣器，而若要引出聖器之神力，必須以百年修行僧血為基，至高佛門聖功為力。
放眼天下，而今舍他其谁呢？
双子峰上，天弓已成，对异度魔龙筹备已久的千年一击，一页书聚集毕生功力，力臻天人之境，圣器刺入双臂，炽烈真气滚烫，汩汩鲜血流出，他却分毫不觉痛楚。
天命么……
吾与天下人共之，亦与你共之。
箭出，天地间风云疾走，疾如星火，势如陨星。一箭射出，梵天只觉得胸口震荡不已，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跌落半空。蓦地，天外此时竟有一泓银光挟雷霆万钧之势飞来。
他睁大双目，回气不及，一时竟来不及蓄力，只能引动天君丝余劲，以山石挡格。眼见气劲波及之处，碎裂山体如沉沉黑云压下，轰然作响。箭锋穿出迎面而来，胸口瞬间剧痛，似刀劈冰火，痛到极致的一刻，竟瞥见胸口有淡淡青光一闪，却是一枚小巧的太极印。
转瞬即失，如隙中驹、梦中花、石中火。
亦幻亦真。
坠地之时，尘埃飞扬，剧烈钻心痛楚从心口传来，而他安然闭目，沉沉睡去。
生死，不过片刻。
一生千百年，一闭眼亦不过电光石火，瞬间而已。
幕二十五
一页书再次踏入天波浩渺之时，雷桐一身灰袍，一壶清酒，正在崖上亭中观海。
观他神情，仿佛在此已站了不少时日。见了他的憔悴形容，面上倒也没甚惊讶神色。
“起风了。”
“嗯。”
“梵天，吾听闻，世间生灭无常，缘于因果，即便大神通者亦不能例外。”
“此言亦有其理。”
“既是如此，众生亦有众生之因果，苦境如此，道境亦然。”
“唔，雷桐，汝欲问何事？”
“大师，以汝慧眼，世间因果明灭，正如梦幻空花，皆无须执着。为何一心救世？”
“……吾在云渡山上时，曾有侠客问吾：一页书之愿，可同于苍生之愿？”
“自然不同。”
他颔首，“一页书渡世而出，甘愿为万千众生一博之。”
雷桐神色不动，微微拱手，“梵天之心，明晰决断，雷桐敬之。大师既有伤在身，请安心将养。”
月神之弓，烛龙神箭，箭不虚发，威力果然惊人。他这次重伤，几乎危及性命。不过应对异度魔界的计划已顺利达成第一步，总算也能稍稍放松这副心上担子。
只可惜……苍竟不知。
生死观照的那一刻，梵天心间空明如秋日旻空，却拂不去那一丝隐隐的苦涩与怅然。
天波浩渺。
一念既生，诸业已造。
梵天心知如此，而今之计，也唯有安之若素。
重伤之后，他在定禅天修养。此次造访天波浩渺，只是一时心动。
无边海涛之上，苍山碧落之间，灵气汇聚烟波缥缈之地，终年静默如故，亦是冷清。冷清之余，却又是极平和，令他心绪安定不少。
雷桐乃是千年雷击木，木性孤直，又得雷火之性，平日里格外沉默。他几次有心问及过往之事，却终究转念放下。除了初次交谈之外，之后两人在天波浩渺中相遇，往往也是相对而坐，无茶无酒，亦竟夜无言。
时日推移，转眼又是半年有余，却依然毫无此地主人下落。梵天自心不提，便是起初淡定的雷桐也渐渐焦躁起来。以梵天眼力，自然看得出雷桐目光中日益浓厚的忧虑，更多的，却是他尚且不理解的决心。
离开中原远渡东瀛前的最后一次拜访，雷桐曾问及当日卷轴之事。
“信中可提及他去向？”
“不曾。”
“……汝忧心么？”
“确实。天命将近，可惜，吾无能为他分担。”
“汝可能离开天波浩渺？”
“吾不会。”
“如此，吾明白了。”
“梵天，还请善自珍重。”
他微怔，颔首，一瞬间想起的却是双城决战前夕两人的对话。
大道沧桑。
但再艰难，总得有人走下去。
走过翠山行墓前，眼前忽然闪过那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青年刚毅面容。一页书慨然一叹，拂尘一扬，扫净碑上微末尘埃，默然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乱云飞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