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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面圣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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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恒笑着冲两人挥手,但一合上房门后,就敛去笑意,思考着今日发生的种种怪事。
苏荷真的是因为借阴债惨死吗?为什么刚好在这个时间点?管事头上的水痕是什么?吴玉卿真的是小喜吗?陆佑裔又在什么地方?
这些事怎么想都毫无头绪,一时间她有种大海捞针的无力感,深感疲惫。
“不知道陆笙那里,会不会有线索?”烦扰中,她思绪发散,眼前不可避免的,浮现出香菱离开前傲然笑着的模样。
明知道香菱只把陆笙当成赵贵,这么做再正常不过,她却没来由的烦闷。
不想和陆笙分开,不想提心吊胆地等着,也不想他和别的女子如此亲近。
她不禁问自己:“他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正自困惑着,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梳妆台上的铜镜前,蒙上了一层白雾,而后,镜面上忽得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
简恒猫着腰,慢慢走向铜镜。
镜面上还浮着层氤氲的水汽,看着像隔了层浓雾般模糊。
简恒伸手碰了碰镜面,一双手像是浸在冰冷的寒泉中那样发凉,但镜面上忽而现出一行字。
“贵人好色,忌毛发稀,善用本事,中途退场,先回此处,再行出门,明晚亥时,可知详情,会面地点,自行推断。”
这排字稍作停留之后,镜面上的水汽就凝结起来,在屋顶卷起一个深邃的漩涡。
简恒身上的蓝血七星玉佩仿佛有了感应一般,闪起蓝色的光亮。
一阵强烈的阴气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对着这镜子施法的人,想必一直在监视他们的动向,她开口问道:“你是吴玉卿吗?如果有话要说,何必遮遮掩掩,只说一半?”
那头居然真的给出了回应。
镜面上蓦地出现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大字——“试炼”。
“试炼什么?”简恒见状,一边问话,一边即刻用手写下一个“现”字,想把那人从漩涡后揪出来。
但她的计划马上落空,那个“现”字不知怎的,就在空中现了形,即刻被屋顶的漩涡吞噬,不动声色的消解了她的符法。
简恒起先一阵心慌,但转念一想,对方应该没有敌意,稍事安下心来,只盯着那个幽深的涡口。
不一会儿,涡口越来越小,里面掉出两样东西,砸在梳妆台上。
漩涡就此消失,屋内的烛火骤然间重新点燃,室内恢复灯火通明一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简恒看了看那两样东西。
其中一样是用贝壳磨成的小刀片,背后还刻着几个小字“切记留存”,显然要她按照指示,除了身上的毛发,再保留下来。
另一样是个瓷瓶,里面装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
那人的提示和毛发有关,简恒拔了根头发一试,发丝一靠近瓶口,顷刻间就变成黄色,看来是要她见机行事,用在曾婉儿身上。
她轻叹了口气,自己掉几根毛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可惜,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是拿香怜的身子开刀,她到底有些歉意。
轻声道了句“对不住”后,她才用刀片小心翼翼刮掉身上的毛发。
处理好一切后,她用了皂角洗手,一边洗,一边想着镜面上后半段字,想来那人所谓的试炼,就是要她自行想出见面的地点。
会是哪里呢?她双手交叠,努力思索着。
水痕、漩涡,镜面的水汽,一切都好像和水有关。
电光火石间,她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管事和水鬼有关?”
要说安亭镇附近死气最重的地方,必然是安葬林,但香怜有个客人曾提起过,镇边的护镇河一定有水鬼作祟,才害死了他的孩子。
那位客人说,当时他正带着孩子在河边戏水,他玩得累了,本来想稍作休息,结果一个不留神,就听孩子喊了一声“好大的木碗”。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孩子就朝前扑过去,溅起一阵水花后,就彻底消失在水面上,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如此一来见面的地方,应该就是护镇河,至于其它事,等明晚亥时,应该就能见分晓。
不知怎的,越是接近真相,她心情反而平静下来,静等着和陆笙约好的时辰,看看他那头有没有进展。
香菱吃姐姐和赵贵的飞醋,吃得有几分道理,毕竟这两人确实走得更近。
香怜和赵贵为了追求刺激,每次私下幽会时,还定过暗语,把包含“春夏秋冬”的词语,偷偷藏在句中,分别代表“子丑寅卯”四个时辰。
所以陆笙临去前,她说的那句“秋后算账”,暗示了他寅时再见。
但今晚,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因此真的到了寅时,陆笙过来后,她先是打量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悠悠地道:“你迟到了。”
分明来得正是时候,陆笙还以为她话里有话,问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简恒莫名有些心虚,急急否认道:“没有,还是说正事吧。”
虽然心存疑惑,陆笙还是说起从香菱那儿听来的话:“她想做一种叫‘九曲十八弯’的东西。”
“这是什么?”简恒从未听过。
陆笙磕磕巴巴地解释:“是……是那时候……能让男子体会到极致乐趣的东西……”
简恒想起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微皱着眉:“不会是类似‘金刚不倒神枪’那种东西吧?”
“差不多吧……”陆笙越发不自在起来,“她只说时间紧迫,让我扮做采花贼,偷偷取曾婉儿的毛发,做出那玩意后,就能稳操胜券。”
“在她眼里你身上有伤,本来就没机会,而且你性子伪善,既不可能自行退出,又不可能帮忙害曾婉儿,所以不如重金诱我。”
陆笙从身上拿出一根金钗:“她从客人那儿收了个宝匣,正好能用这个钗子打开,事成之后,她会告诉我宝匣藏在哪里。”
“她这么想也没错,要你是真的赵贵,早就同意了。”简恒瞬间理解了香菱。
在此处赚再多银两,都不能满足她想一举把平日视作眼中钉的人,踩在脚下的快感。
“难怪让我保留毛发。”简恒把今晚的情况和她的推测,一五一十告诉了陆笙,还把装了自己毛发的瓶子递给他,“你拿给香菱交差就行。”
陆笙心里有数:“那明天咱们就分头行动。我去确认按小喜头上,有没有类似的水痕,如果有就直接去护镇河边,你去了将军府,可千万要小心。”
“嗯。”简恒点了点头,“护镇河边见。”
大致有了计划,总算又多了几分干劲,两人暂时分开后,简恒在床榻上稍作休息。
这一睡,竟然又听见那个许久未闻的声音——那个令她讨厌的,神秘的声音。
“真好。”那人一开口,竟是出乎意料的说出这样一个词。
简恒分外不解:“有什么好的?”
那人轻笑道:“此事一了结,我们很快就会相见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他似乎已等待了太久太久,话语中流露出些许期盼。
简恒心生厌恶,偏不想顺着他:“对我来说,要和你见面,的确是天大的噩耗。”
“你还是这么嘴硬。”那人并不生气,继续说道,“这是我们的宿命,你逃不掉的。”
“什么宿命?”简恒想要个痛快,但问出去的话,却像石沉大海那样,消失不见。
她即刻惊醒过来,冒了一身冷汗。
天色已然变亮,她不打算再睡,才刚刚梳洗完,香菱就又来敲门。
她手上拿着大瓶小瓶,一进门,就指了指自己后背的肩胛骨,兴冲冲道:“姐姐,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帮我在背上纹只蝴蝶。”
简恒霎时明白,她是要兵行险着。
虽然不是她真正的姐姐,简恒还是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了,纹身要用针刺,伤口完全恢复,要五六天,而且据说那位贵人喜怒无常,你此举要是越了界,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姐姐,你还是这么高高在上。”香菱惨笑道,“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也知道我比不过你和曾婉儿,但那又怎么样?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她说着说着,眼角边落下一行清泪:“就因为我处处低人一等,才只能另辟蹊径,就算真的越界砍头,我也认了,总比还没开始就认输好。”
她刻意避开“九曲十八弯”的事,想来是知道不光彩,所以不想在姐姐面前更抬不起头,一心只想甩掉这笼罩了她十多年的阴影。
简恒见她心意已决,顺着她的话做,先是描图,再用针,一点点在她光滑的背脊上,灌入调制好的染料。
香菱的血和青色的染料混在一起后,背上多了只栩栩如生的青红色彩蝶,那只彩蝶好像刚破茧而出,正要展示自己的光彩。
简恒不由问道:“为什么要纹蝴蝶?”
明明可以纹鲤鱼、龙,或者干脆纹“福”这些更象征吉兆的东西,可她偏偏选了蝴蝶。
“因为蝴蝶像飞蛾,但美得更艳丽。”香菱抖了抖肩膀,背上的蝴蝶仿佛在翩翩起舞,“如果我的所作所为,真的是飞蛾扑火,我也要用最美的姿态。”
她淡然地披上衣服,准备回房:“多谢姐姐,我先回房,梳妆打扮了。”
简恒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怔楞一瞬,然后也坐到梳妆台前。
尽管她对那位贵人充满厌恶,但还是用香怜的技巧,装点起这张脸。
胭脂水粉抹在脸上,像是套了个艳丽而冰冷的面具。
简恒喃喃道:“再忍一忍,很快就要结束了。”
一句话既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真正的香怜听。
那日午后,其他姑娘们都陆续随着车马,去了将军府,唯有她们三人,一直等到夜幕快降临时,才有了音讯。
管事弓背弯腰,满面笑容,陪着一位公公过来领人:“这位是兰公公。”
“见过兰公公。”三个姑娘整齐划一地行礼。
“还算标志。”那兰公公梗着脖子,斜斜地扫了她们一眼,给出一句听不出夸赞意味的评价。
他声音又奸又细,好像集市上常见的斗鸡,随时都会“喔喔喔”乱叫。
兰公公当然没有叫,他只是翘起了兰花指,用别扭的语调,交代着该说清的事:“此次陛下共设了三个关卡,望你们心中有数。”
“都随我来吧。”他扭着腰,在前引路,那副姿态比几个姑娘还娇媚几分,让人不禁想到惺惺作态一词。
一行几人跟着他往外走后,看见一辆车厢极为狭小的马车。
“车厢狭小,只许跪着,切忌事态,都给我挺直腰板。”兰公公道出规矩后,给她们安排位子。
简恒跪在中央,香菱和曾婉儿分别占据一侧,她趁着曾婉儿整理衣服时,把昨晚拿到的那瓶粉末抹了上去。
三人都坐定后,兰公公在车厢边门上轻拍两下,她们背后和车厢中央,忽得多了好几个锋利的齿轮。
只要车厢里的人,稍微变了变姿势,那些齿轮就会划开皮肉,刺穿骨头,血溅当场。
三人面色皆是一变。
那位兰公公却颇有种看戏的淡然:“陛下最爱纤柳腰,如果连这点腰力都没有,怎么能承蒙圣恩呢?这就给你们的第一关考验。”
他话音一落,头也不回地上了前面一个华贵的轿子,而简恒她们三人,就如不能自主的傀儡那般,一动也不能动。
马车向前行驶,走得极慢,像是有意折磨她们几人,每走一步,都能让三人感到身前背后的锋利。
刚开始时,几人还能保证精力高度集中,但越往后,腰上渐渐酸痛难忍。
简恒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这狗皇帝,净会用这种破法子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