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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疑点和决心 ...


  •   另外那三处地方,果然藏了东西,好在不像那张鬼图一般,令人生畏。

      其中一处找到了碗碟碎片和一双筷子,另一处塞了一支毛笔,最后还有一处,放了两片相连的竹叶,分别写着“大吉”和“平安”这四个字。

      看起来毫不相关,但同时出现,让事情显得更加复杂棘手。

      “为什么放这些寓意相冲的东西?”简恒微皱着眉,就连和陆笙解释着每样东西的释义时,都有些恍然。

      那张鬼图,能让宅中出现死丧,碗碟的碎片,寓意着宅中人家道中落,后代靠行乞为生,

      至于笔杆子和竹叶,都是好的象征,前者寓意家中能出贤人,后者代表合家和平。

      所有一切交织起来,好像都在提示着她,过去十几年里,这里不像她所想的那般风平浪静,只是像日夜交替,阴阳两极那样,几种压胜物相互克制,维持平衡。

      “怎么破解?”陆笙直截了当问道,他恨不得将那两样充满恶意的压胜物直接碾碎。

      简恒答道:“将东西投入烈火中烧毁,放置镇物的人,就会付出相应代价,甚至可能飞来横祸致死,但是……”

      她提出诸多疑点:“刚才那些黏液,不仅把这里毁得一塌糊涂,也把陆府的痕迹一并抹掉,如果是府里的人放的,为什么这些还在?如果是看风水的那位高人所为,他为了什么?为什么十几年过去,纸张和竹叶,一点都都没有磨损?

      “他会不会在诱导我们,让我们以为烧掉这些就一了百了,其实却另有隐患?”她越想越觉得复杂,“而且这件事谋划许久,为什么会留我们两个活口?”

      整件事目扑朔迷离,而留给他们的线索支离破碎,让他们陷入僵局。

      唯一肯定的是,敌人精通各种异术,能布阵,能养奇怪的巨虫,还能在一夕间就颠覆他们的生活,而他们却深陷疑团,毫无头绪。

      自冷冰冰的房梁上下来后,两人都是沉默不语。

      天公似觉得他们这一晚的遭遇,还不够沉痛,紧跟着补了一击。

      明明已过五更天,正是迎来破晓的时候,天色却愈发阴沉。

      不过一会儿,凌厉的闪电划破天际,随之而来的,是地动山摇般劈下的惊雷,雷声一下比一下短促,一下响过一下,像要将天地就此掀翻。

      “我出去一趟。”眼看就要下起暴雨,陆笙却只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外头果然下起雨来。

      起初和风声大作,雷声轰鸣的情况不同,天上只淅淅沥沥洒下些雨丝,让人几乎要错以为,那是柔和的春雨。

      后来雨声渐密,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重重砸在地上,非但没有诗词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风光,倒是让人越发心烦意乱起来,思绪纷乱。

      “拦住我们的,是什么阵法?”

      “房梁上的东西是谁放的?”

      “我和陆笙的随身物为何会不见?”

      “那条巨虫为何看着这么眼熟?是不是在哪本杂书上见过?”

      “会和那个声音有关吗?”

      一连串问题中,简恒最害怕那个声音,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发寒。

      虽然已经十分疲惫,但灭门惨事的疑点还是挥之不去,就这样一边想着,她就在又硬又凉的地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浑身发僵。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就在这一转头间,恰好看到陆笙丢在一旁的背篓。

      这一看才发现异状。

      只见那条粗壮无比的白花蛇,长度缩至原来一半,慢慢变作透明。

      她赶紧伸出手,却从透明的蛇身上穿过,摸了个空,脑海里立刻冒出个念头:“难道这并非真蛇,而是化形?”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简恒双手举着背篓,口子正对外面。

      狂风暴雨中,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背篓中冒出白烟,瞬间消散在天地间。

      再看回背篓时,那条蛇果然已经不见。

      简恒不自觉瞥了眼腕上的五彩绳,怔了一瞬后,复盘起所有的细节,很快想出另一种有些沉重的可能。

      所有事的源头,也许并不在陆家的人身上。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陆笙终于回来,他穿着蓑衣,手里拿着个油布衣裹着的大包袱。

      一回来后,他就摘下斗笠,脱下蓑衣,将怀中揣了一路的吃食,递给简恒:“先吃点东西。”

      简恒从他手上接过冒着热气的包子,和一个拧开盖的暖水瓶,这才发现,自己双唇干燥龟裂,已经脱皮。

      温热的水滑过喉头时,她心中忽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这桩悬案般,处处充满说不透的地方。

      她看了眼倚在墙角的陆笙,他正把手中的白面馒头往嘴里塞,几乎没有咀嚼,连吞咽都十分草率,仅用三五口,就吃完馒头。

      与其说是在进食,更像往胃里强塞东西。

      他额前的碎发淋了雨,在额角边结成块面上尽是风霜之色,和不久前那个心怀期许,神采飞扬的少年,判若两人。

      咽下最后一口后,他拿起水囊灌起谁,竟是喝出种借水浇愁的怅惘来。

      察觉到简恒的目光,他还以为是东西不合她口味,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叹了口气:“情况特殊,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他打开用油纸伞遮上的包裹:“我去钱庄把身上银子兑成铜板,还买了这些。”

      他把采买的东西摆在面前:一些干粮,几套换洗衣物和夜行服,一床薄毯,笔墨纸砚,防身的匕首,和一些其它赶路时的必需品。

      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块削得方正的木牌——定是要用来给家宅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立坟。

      陆笙视线闪烁,尽量避开那块木牌,显然还未从悲痛中走出,但语气已不复初时激昂:“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还是备了套男装,一会儿你试试合不合身,如果 尺寸不合,还能拿去调换。”

      “你要去哪?”简恒道出最棘手的问题。

      “当然是报仇 !”陆笙眼神坚定,已然把复仇的心念烙进了血脉,“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用他的血祭奠死者!”

      他一直想离开陆府,离开栖霞镇,却没想到真正要离开时,会和他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

      一夜之间,他好像被迫成长,肩头挑着沉重的担子,仿佛稍一松懈,就会被彻底击溃。

      多年相处,让他自然把简恒划分到同一阵线。

      他近乎失去所有,唯有她还在身边,给了他稍许慰藉。

      “你先听过我的想法,再做定夺。”简恒另起话头,“你这次自学堂提前回来,有没有被其他人盯上?”

      陆笙摇了摇头。

      简恒又问道:“你身上除了你娘的遗物外,还有没有其它的辟邪物?”

      她始终怀疑,那条白花蛇会那样,一定有原因。

      陆笙点了点头,自身上拿出一个黄褐色的镯子:“临行前爹给了我这个,说是玳瑁镯,能定心神,行气血,还能防蛊毒。”

      他当时不觉得有异,如今却不敢断言。

      “难怪。”简恒接过镯子看了看,只见这镯子通透细腻,光泽柔和,确实是上等珍品。

      她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看空了的背篓:“就在你出去的时候,那条蛇不见了。”

      “它不是死了吗?”陆笙听到这话,惊愕不已,但细细一想,那条蛇出现的,的确突然,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也许它本来就不是活物。”简恒说出自己的推论,“可能是吸食天地精气而成,还可能是某个阵法的阵眼,如果是那样的话,本该一接触生气就消散了,但你来了,它刚好离这镯子近,才会维持化形这么久。”

      “那山上会不会有什么古怪?”陆笙也有了猜想,“我们搬来前,后山有人居住,还是爹花了银钱,让他们去别处安置。”

      如此狠毒的作风,绝对谋划已久,他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按你所说,那蛇是阵眼的话,难道是我那一箭才……”

      他一时哽咽到说不出话。

      如果他的无心之举,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即使日后他将矛头对准凶手,心中也会永远多个跨不过去的坎。

      “不会。”简恒断然否决,“如果有人能在后山布下这么强大的阵法,必然寸草不生。”

      她见他表情缓和几分,才继续说道:“只是这虚物以精气为生,无从追溯来源。”

      线索一下中断,陆笙眉头紧锁,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但他报仇的决意显然更加坚定:“上天入地,我都会把仇人揪出来!”

      “也许,你不用走这条路。”简恒不想有所隐瞒,顿了顿后,先将昨天在后山时,听到奇怪的声音一事,如实说出。

      她希望他有了自己的判断后,再决定怎么做。

      而她也早已习惯,把事情往最糟的方向想:“如果不是你提早回来,我不会在山上逗留,可能也会尸骨无存,这一切是不是巧合还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来历不明的我,才是幕后之人原本要杀的目标,府上的几十口人是为我陪葬。”

      陆笙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她可能会是寻仇的对象,一时间头脑有些混乱。

      思绪转了几转,还是找出漏洞:“如果凶手这么神通广大,昨晚就该发现漏了活口,怎么不斩草除根?”

      “我也不明白。”简恒对此,也感到十分困惑,“留下两个活口,更像刻意为之。”

      她轻叹口气:“这背后如果另有蹊跷,查起来必定困难重重。此行艰险,我体弱多病,你和我同路,只怕会多生事端。”

      “所以呢?”陆笙出言反问。

      简恒在他复仇的火焰上,浇了桶冷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几样压胜物还在,但总觉得,有祈福寓意的那两件,是出自陆老爷的手笔。”

      她把那玳瑁镯,交还到他手中:“陆老爷为你花尽心思,如果泉下有知,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陆笙眼眶发红,目光沉痛,双手微微发颤,缓了好一会后,才戴上了镯子,但再抬眼时,他面上已看不出太多颓色,而是静等着她的后文。

      “陆老爷信天命,必然也相信相术。”简恒一边说着,一边离得他近一些,打量起他的眉眼。

      读过的杂书太多,她也了解相术,很久以前,她曾想看自己的运数,却因此和陆笙起了争执。

      那时她拗不过他,就抱着反正这辈子都未必要出去,懂不懂,灵不灵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府上的安宁,终究因为死亡被彻底撕裂。

      简恒直直盯着他看:“虽然你对这些不屑一顾,但有些事物之所以存在,并有人信奉,总有它的道理。”

      和她看过的那些医书一样,她相信相术这东西,虽然用的人,看不破自己的运数,但对旁人,还是能说出一两分门道。

      她目光自上到下,依次扫过这张她最熟悉的脸:“你额骨微凸,剑眉星目,耳朵低于眉部,鼻梁高耸□□,口齿端正。”

      “还有这颗痣……”她说到这里时,抬手指着他唇角边点了点,“这些都是余生富贵平顺之兆,只要你远离纷争,应是能安享晚年。”

      她为他点明另一条路——去了外头,也许是血雨腥风,留在这里,不参与其中,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但她并不强迫他做出决定:“最终如何,还要看你。”

      陆笙闻言,唇角紧抿,似是陷入沉思,良久后,才开口反驳:“你说得并不全对,很多事情存在,确实自有原因,但不代表这就合理。”

      “就像面相,不是决定运数的标准,起码定不了我的。”如此艰难的处境,反而激发他昂扬的意志,“用那些条条框框限制,才不可取。”

      他的胸膛,因为经历丧亲巨变的痛楚,剧烈地起伏着。

      就连他的语声,也变得更高了些:“你的推测,未必是真的,但仇是真的。死去的人回不来了,也是真的,我自认从没做过恶事,凭什么受这种折磨?如果你口中的富贵平顺,要以良心和贪图安逸为代价,我宁可不要。”

      话音一落,他抬手搭住她肩头,微微弯下腰来,平视着她:“我只问你,如果发生的一切,也和你的身世来历有关,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疑点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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