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x梵优[月影别墅]》三尺梨雪

28、番外·七夕特辑

　　【1】

　　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看到了眼前的场面，你的脑袋里不禁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你和亚伯正站在一处景区的门口。东方古国最南端且最知名的旅游景点入口前人山人海，基本可以拍照的点已经挤满了游客——这还只是门口。光是购买入场票就已经费了你九牛二虎之力，但没想到进去之后还需要再排队买游览车的票。面对排起长队等车的人群，你深觉自己失策了，本意是想给亚伯最好的旅游体验，所以也下意识地在旅游软件上去搜索最值得去的景点，却忘记了这样的景点又怎么能少得了游客呢？

　　站在“不二法门”之下，已经能隐约看到景区最深处有无数点灯火正缓慢地飘至上空，最后在视野里成为与星子大小差不离的光点——几乎大半的游客为此而来，而这也是你与亚伯此行的目的。但你现在正为旅行规划失算而感到自责和沮丧。

　　“……这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你试图缓解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我的小姐，”亚伯颇为无奈地打量着眼前的情况，“你好像带我来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时间回到三天前。

　　眼前高大的男子正在庭院中挥剑，为了动作不受影响，灿金色的长发已经被发带扎起，束成了低马尾垂在身后，完美的侧脸也因此得以展露于眼前供你欣赏。这些天，他手上的动作是越发熟练，但刚穿戴上假肢不久，所以整体的平衡还需要多加练习。一开始你想了个法子——邀请他一起跳舞，但也总不能一直跳，后来他自寻了个方法——练剑。那把他送你的剑，本来你觉得与自己最为相契，但拿在他手上的时候，又能让人感觉这把剑的主人是他。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优雅而凌厉的美，发丝因为泛出的细汗黏在下颌，又为他增添了一丝包含着力量的性感。

　　你不禁看得有些痴了，但回过神来，又有些怅然。如果忽略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现下这般岁月静好，已经是你所能想到的损失最小的结果。

　　劝他放弃王位继承权，不仅如此，还说动他拿出自己的研究积累为人类和血族开辟新纪元做贡献。

　　也许有人会惊讶于一个人类竟这样去打血族王子的主意，为你的勇气和近乎天马行空的想法所震撼。但实际上，应该对此感到震撼的是你——因为他无条件地答应了你的全部请求。

　　以至于你对两个人从阿卡拉德举行完婚礼，目前正在人类世界的旅居都产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话说回来，很快你就察觉出这种怪异感源自什么地方，不管是应你的要求穿戴上假肢重新站起来，还是在你的请求下成为一名亲王辅佐该隐，又或者是更早之前答应你的两个愿望，似乎一直都是他在满足你。他对你的要求和期待，你好像从未听他提起过。其实你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想要什么，他会说希望你做的甜点不要放太多糖——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他好像每一天也过得很充实，看上去什么都不缺，让自己真是无从下手！

　　傍晚，你们散步去附近的国际街。从商家活动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似乎在策划着过什么节日，据说在东方古国，这个节日里，人们在纸灯笼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并且将它放飞，带着美好祝福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但因为在市内不能出现此类烟花火烛，所以实现愿望的形式从放飞灯笼改为带回家中或者送给亲友。

　　过程不完整的话，这样不就不够纯粹不够灵了吗……你不禁吐槽。

　　眼看着做活动的商铺前有人跃跃欲试在灯笼上写字，你顿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景区大门之下，你饱含歉意地对亚伯挤出一个笑容来。身边人来人往，为避免有推搡发生，人不能一直停在原地，你们必须快些决定是要排购买游览车票的队伍，还是选择另一边，步行逛这偌大的景点。但是要等车的话就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很可能今晚在这个景点举行的活动也没办法参加到。可是这个景区又那么大，要是走路的话估计正常人都会觉得腿酸，许多人也的确出于此才会在游览车那边排起长队，更何况亚伯才刚恢复走路不久……

　　“要不然你先在旁边找个地方坐一会，等我买好票排到队伍了我们再一起……”其实你私心上还是更倾向于排游览车的队伍，出于种种考量，你并不希望亚伯穿着假肢走这么长的路，就在你准备放弃这一次获知他愿望的机会，将此行改为普通的游览之时，忽然一个温热的大掌过来攥紧了你的手，你抬头一眼望进了他深邃的眸子里。

　　“赖在这不走是想策划踩踏事故吗，小姐？”他又喊你“小姐”来打趣，指腹又在你的手心里挠了两下，挠得你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看来他也不算排队，于是你不再思考那么多，牵上他的手一起步行进入景区当中。道路宽而平坦，比起刚才拥挤的门口，这里的人流少了许多，清爽的海风穿过菩提树拂面而来，倒有一番惬意风情。只是这里的路建在山坡上，你实在担心他会不适应走这上坡下坡的路，所以频频往他的腿部投去视线。

　　“尽管我很欣赏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但小姐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直看着男人身体的一处部位，这么做会显得很失礼。”亚伯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出这句话，嘴角弯起，带着一点恶趣味。

　　热度腾得窜上脑门，你瞪了他一眼，之后再也没往他的小腿看去。明明只是在担心他能不能走好这段路，结果经他的口中说出来就变得不对劲了，好心当作驴肝肺！你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地方去。

　　前面是一处恢宏的佛堂，许多人都在烧香拜佛。你不是这个国度的人，也没有拜佛的想法。只是你知道这是一个了解他心之所愿的好机会，于是你也去领了六支香。在旁边的小炉前点燃，分给亚伯三支。你拉着他来到香鼎前，开始拜的时候他有点跟不上。

　　你不解地开口：“我们一起拜呀。”

　　他的反应很快，让你以为他的愣怔是错觉。

　　两个人就这么在香鼎前拜了三拜。

　　香烟飘渺、灯烛辉煌。在他的眼里，没有旁人，没有佛堂，只有你，正与他一拜天地。

　　【2】

　　接下来就是带亚伯进佛堂跟佛祖许愿，只要他许过愿，自己再问他的时候，至少不会收到像之前那种“少放糖”之类的敷衍回答。你打算问一半，然后再靠平时对他的了解自己猜一半。等自己帮他实现愿望的时候，他一定会很满足。

　　你把香插在厚厚的香灰上，“走吧，我们也入乡随俗。”

　　“入乡随俗做什么？”

　　“自然是跟佛祖许愿了。”

　　亚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小姐，你跟他许，要是他真的去实现每一个人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轮到你的愿望被实现？还不如把你的愿望直接说给我听，至少——我只听你一个人的愿望。”

　　不是没有听过他的甜言蜜语，但现在不一样，你有所挂念，便忍不住心头一跳，又忙佯作无事。说得越多露馅越快，你决定不再跟他绕弯子，直接摊牌：“就说你随不随吧？”

　　“随，当然随。”他举手投降，跟你一起进了佛堂。

　　他不是入乡随俗，他只是随他的王妃，随他所爱之人，随的是你。

　　【3】

　　实际却是因为在大殿上求佛的人太多，你们根本没机会挤到前面，就被人流一路推到后门。等站定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大殿的出口了。

　　但是你仍不死心，还是想到哪个佛堂去“入乡随俗”一下。只是这个景点的热闹程度实在是超乎你的想象，节假日的游客实在是太多了！以前觉得约兰的人也多，现在跟这里的场面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你不免生出了些许挫败感，你为了来到这里也是做了功课的，做了吃住行的攻略，还用魔法作弊短时间里学习了这里的语言和文字，为的不就是给亚伯一个良好的旅行体验，并且设法了解他的愿望吗？

　　你深吸一口气，安慰着自己：没关系，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重头戏还在后面。

　　你揣着最后的希望和他到了景区的终点，一望无垠的海不断将白色的浪花送上细软的沙滩，璀璨的星子挂在幽深神秘的天幕上，温柔广阔的海面上方有数盏孔明灯升上天空。这里佛寺临海而建，因为靠海，所以孔明灯可以不受限制地放飞，人们不仅能对神佛的金身许愿，还能把孔明灯送到天上，对神佛的真身许愿，所以旅游攻略上写这里是愿望最容易被神明听见的地方。你并不自信自己一定能实现亚伯的愿望，所以才带他来到这里，将愿望完完整整地送出去，多送几份，让神明也帮一帮自己，一起实现他的愿望。

　　【4】

　　人，非常多的人，有家庭，有情侣，这些人都是来放孔明灯的。

　　好不容易在海边的栈桥上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你拿出已经做到半成品的孔明灯。展开灯纸，支起骨架，一切就绪，就差写上愿望点燃蜡烛放灯笼了。

　　“我也做了一盏这样的灯笼，这叫孔明灯，它浮到天上之后，可以帮我们实现愿望，我们就在这里把它放了吧。”你献宝似地把装好的灯笼展示给亚伯看。

　　亚伯拿到孔明灯的时候神色有些意外，他轻轻捧着它左右打量一会，目光又倾注回你身上，“以前没看出来，我的王妃手竟然这么巧。”你从语气里听出来他难得由衷地夸赞，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热。手中动作不停，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两支笔和一盒火柴，你准备完成这次旅行中最重要的事——写下愿望，放孔明灯。

　　“你们好，想请你们借我们一根火柴去点一下我们的灯，请问方便吗？”一个游客过来询问，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女孩子正在抱着的孔明灯——他们的蜡烛也没点上。母语和蹩脚的外语混合在一起，再加上他的手势，你理解了他这是要跟你借火柴。

　　“不行。”冷冷的声音在你身旁响起，而且还是标准的汉语，亚伯的视线跟你的对上，你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地拒绝。

　　只是一根火柴而已，而且这火柴还是自己买的，你都还没说什么呢！想着那两个人应该也是一对情侣，他们也有愿望要寄托在孔明灯上，你不由得想到自己和亚伯，由此及彼，于是你做主帮那位游客点了一根火柴，他也十分礼貌地鞠躬道谢捧着火苗去点孔明灯了。

　　【5】

　　结果很快你就后悔一开始的行为，后悔一开始没有让亚伯拒绝，一劳永逸地拒绝。

　　因为第一根火柴送出去后，马上凑来了不同的几个游客，他们都是来借火的。你心地纯良，同样的忙，自然没有帮了一个人却不帮另外的人的道理，于是你都给他们点上了火柴。但是轮到你自己的时候，你才发现火柴旁边的擦纸已经不能让火柴擦出火了。

　　现在，要借火的人变成了你。你因为刚才没有听亚伯的话变得有点心虚。你没敢看他，只是焦急地在旁边张望附近有没有人能借个火。

　　亚伯却没有在这件事上说什么，他轻轻从后面推了推你，你回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霎时一亮。身后正有一处佛殿，门口的炉子里是有火的。周围还有人拿香去借火点孔明灯。这真是太好了！用这个国家的古话来说，那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们过去拿了三支香合在一起凑到炉边点火，正准备给孔明灯上的蜡烛点燃的时候，有个人急匆匆地从你旁边经过，还用力地撞了你一下。这一下让你失去平衡，原本要点燃蜡烛的香直接给孔明灯戳了一个洞，而且这个洞还在不断地往周围扩大。

　　你又气又恼的看向那个撞了你的人，夜色里只有你注意到那个人周身凭空出现了荆棘，利刺正要往他的脖颈扎去——

　　“亚伯！”你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低声喊了他一句。下一秒你再抬眼，那个人已经走得很远，身上哪有什么荆棘，当然，也没有对刚才发生的事道歉。

　　你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这盏被烧破的灯笼，原是为了能让自己有机会了解亚伯的愿望，从而实现他的愿望而做的。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听说这里许愿很灵验。你看了看周围，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放完灯在往回走了，本来一开始在入口买票的时候就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到了这个时间，景点因为准备离园的游客开始变得有些萧瑟。想到亚伯也勉强自己陪你走了这么久，你却没办法完成这个惊喜，让他好好地许下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那自己大费周章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到头来，只是让亚伯陪自己在异国他乡瞎折腾。

　　“走很久了吧，我去买两瓶水。”你抛下一句话就把亚伯扔在原地，拔腿往景区商店走去，怀里抱着那盏被烧破的灯笼，而把灯笼给戳出洞来的那三支香还被自己攥在手中，模样狼狈滑稽。亚伯没能拉住你，你顾不得他便匆匆离开，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去商店的路上离刚才的地方有一点距离，你得以在混乱的人群当中释放自己的情绪。你不断地否定自己，你把事情搞砸了，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自我感动，一直以来都是亚伯为了你在许多事情选择忍让，即便到了今晚还是他在因为你忍让着别人，你却没有真正为亚伯做过一件值得铭记的事。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甚至想过哪怕他的愿望还是要血族王位的话，现在的你也会想办法回到最开始，想办法回到柔塞，从那个时候就帮他争上一争。但是，知晓愿望的契机已经在刚才被自己亲手葬送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了解到他的愿望是什么呢？

　　【6】

　　等你买好水处理完自己的情绪回到原来的地方，却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你又一路赶回海边找他，还是没有看见人在哪。海岸上的游客已经少了一半，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放孔明灯了。氛围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像是一盆凉水，从你的头顶直直淋下，浑身浇透。

　　你连亚伯在哪都不知道，这也是因为你，因为你没有跟他约定地点，自顾自地去买水了。

　　都是因为你，把这一切搞砸了。

　　一时间，泪水在眼中开始打转。只是想为他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就这么难吗？

　　还没来及自暴自弃，身后就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梵优，回头。”

　　你循声回身，看见他正抱着一盏洁白无暇，正燃着蜡烛的孔明灯站在灯火阑珊的地方。透过烛火的微光，他精致迷人的五官被朦胧照亮。你愣在了原地，于是他一步一步朝你走来，直至走到你的跟前。

　　“小姐，方便将你的笔借给我一支吗？”亚伯并不经常笑，尤其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但他在你面前微微勾起嘴角的时候，你觉得天地都黯然失色了。

　　只是失神一瞬，你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有两支笔，连忙把它们都拿了出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发生任何插曲。你们顺利地将亚伯带来的这盏孔明灯放到了天上。

　　它轻而稳地缓慢升空，薄薄的纸面承载着你们两个人的心愿。一阵轻风吹过，让它旋了一个方向，你得以看到亚伯在孔明灯上写了什么。

　　【7】

　　是用汉字写的，但你看懂了。

　　感动之余，你不忘问他：“这不是……我的愿望吗？你还是没有写你自己的愿望。”

　　“你是傻瓜吗？”亚伯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拿你没有一点办法的样子。“好像没有人跟你说过，如果一个人承诺愿意为你实现愿望的话，那就说明你的愿望，也将会是他的愿望。我还保证，你写在灯笼上的愿望，也会实现的。”

　　看来亚伯也知道了你在灯笼上写了什么，你忍不住又去看那盏已经飘远孔明灯——你在上面写了“希望他的愿望都能实现”，又想到之前你说过要亚伯永远爱你的话，又要亚伯努力让你永远爱他。你吞咽了一口唾沫，耳根已经烫到不行，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海滩上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你们吹着渐凉的晚风，忽然你想再扯一个话题：“话说，你为什么会说中文，还会写汉字啊？”

　　“想知道这段时间你在背着我做什么，还想跟你做一样的事情。”

　　因为留意你的一举一动，所以知道了在这片土地上，两个人结为夫妻，会一拜天地。

　　因为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想做的，所以每一件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拒绝第一个人是为你，任由你把善意分享给更多人也是为你。

　　因为喜欢你，纵使他身为血族活了千百年，但余生想和你一样，作为一个人类而活。荆棘之下，出手为你，收手亦是为你。

　　因为是你，所以他甘愿在情浪中浮沉，在情海中臣服。

　　众人退场，独留你和他。这片海滩却不再如之前那般萧索黯淡，因为你知道这世间你最想亲近的热闹和繁华此时就在你的身边。

　　他倾身而来，吻述情深。

　　【8】

　　无名的孔明灯上：

　　“吾与卿卿，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