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执迷不悔》左边有大雾

49、第 49 章

　　她的眼角留下的泪水是喜悦还是悲伤，她已经不再知道。
　　杨戬的不停的为她轻轻擦去，他的温柔，不停的渗透着她的神经。
　　肌肤紧紧相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脉搏，是彼此诉说着最直接也是最炙热的表白。
　　他的身体已经身经百战，比之前她所了解的更添了多少伤疤，她轻轻抚慰那些疤痕，难免怪罪老天爷如此苛待于他。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走得艰难，也走得孤独。
　　杨戬看得出寸心的心痛，他微笑着看着寸心，眼睛里溢出的爱意告诉着寸心，这些已经不痛了，如今能让他心痛心碎的只有眼前的人。
　　寸心不敢放松自己的神经，她怕，她怕自己一眨眼，一放松，杨戬就会消失不见。她多怕自己没能守护住这个成真了的美梦。
　　两人一夜紧紧相拥，没有言语，只有交换着的温度。
　　从她午夜惊醒，再到和杨戬相认，二人倾诉自己的心意，等寸心终于撑不住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清晨的时候了。入睡的她躺在杨戬的怀里，她感到了安心和放松，可是眼泪，还是不停的从眼角滑落。
　　明明她所渴求的一切就在此刻成真，她为什么还是悲伤？
　　······
　　啊，她明白了。
　　他，是水啊。
　　似水柔软，又似水坚毅。可是她抓不住他啊，她知道，她永远都抓不住他。
　　水被万物需要，水又渴求万物。
　　杨戬被三界所需要，而他也渴求着能够帮助到三界。
　　杨戬就是水啊。
　　她可以挽住一汪清泉，但是却无法留下他，水会流走，会蒸发。
　　她留不住他。
　　留不住啊······
　　她太了解杨戬，太了解他的那份责任心。没能守护好杨婵对于他来说真的是过大的打击和无奈，所以他会想要拼尽一切抓住自己。
　　若是当年，她会计较，她会疑惑，为什么他不能因为她而留下，为什么他的理由不是因为爱她，单纯的她，而总是有那么多其他的原因和理由。
　　可是，如今，她不在乎了，她不计较了，拥有过，足够了。她不后悔。
　　可这究竟是成长，还是心死，她也不得而知了······
　　这样转头想来，自己和杨戬的关系，其实，是不是有一点点像敖龙和弱水呢······真是讽刺啊，听戏人终还是变成了戏中人。
　　因为听到了弱水的故事，她总是有一千个理由相信敖龙其实可以把事情做的更好一些，要是能够早点和弱水说出真相，是不是结局就会有所改变。但是如今到了自己，她并不认为自己就真的能如实相告。
　　他太容易歉疚，太容易自责······
　　若是他真的想要带自己出去，那么出去了一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是不是会为了她反抗天庭，是不是会为了她和昔日的朋友为敌。其实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念头就足够了，她已经觉得自己是三界最幸福的人了，但是如果真的让他以身犯险，她又如何能够安心度日呢······

　　睡梦中的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时而缓慢，时而焦急，是自己在梦中行走吗？可是似乎自己的脚却并没有动······
　　是谁在走······
　　她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没有阳光，没有床榻······
　　虽然没有熟悉的杨府，但是杨戬抱着她，走在一片茫茫大雾之中······
　　杨戬看到寸心苏醒，停下脚步，慢慢扶着寸心站起。“睡的还好吗？是不是吵醒你了？”
　　寸心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是在哪儿呢？”
　　杨戬并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看着这片大雾，然后有些无奈的紧咬牙关。
　　寸心仔细思索发生的一切，很快就联想到自己刚刚来这里的时候的那片弥漫着水汽的迷雾。他是不是想带她离开？
　　王母娘娘的虚迷幻境怎么可能就让她如此轻易的躲过去呢······
　　寸心轻轻的抱了抱杨戬，“谢谢你来为我送行。”送他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杨戬一下子就明白了寸心的意思，“不，不是送行······”
　　然后两人就是一阵沉默，沉重和沉默一起，弥漫在这大雾之中，好像这并不是轻飘飘的迷雾，却是滚烫的蒸汽，让待在其中的两个人感到闷热和难受，喘气都有些困难。
　　最终她还是打破了沉默，摸了摸杨戬的头说到：“你带着我，自然走不出这里。”
　　“不，杨戬一定能带你出去。”
　　寸心摇了摇头：“欲望和渴求，这些都是虚迷幻境所考验的东西。我并不是天仙，没有经历过天雷的洗礼，也并没有参透悟道。我并没有大爱，自然也无法因为天下苍生的幸福而舍弃自身的利益。如此，我是必然不能出虚迷幻境的。”
　　杨戬知道寸心所说皆为事实，可是他明明知道虚迷幻境的口诀，然而却抱着寸心走在这迷雾之中了一晌午。难道，到头来，他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寸心在这虚迷幻境中灰飞烟灭吗？
　　“杨戬，其实我感谢这个机会。我是个心眼小的人，你把爱分给别人一点点我都会吃醋嫉妒。外界你有太多的责任，有太多的义务，我知道你放不下，越是如此，我越是会无法放手。这样于你，于我，我们走上的不过是原来的道路。虚迷幻境真的是我最好的结局了。你愿意留下来陪我走最后一程吗？”
　　“杨戬到了外面一样会爱重你！我们不会重蹈覆辙！”杨戬说的坚定，眼神里面的光闪烁着他的真心，但是却无法改变寸心如今的决心。
　　若是杨戬真的能带她出去，离开这里，他们早就离开了·····但是如果真的离开了，那么王母娘娘也一定不会放过她，条件明明是进入虚迷幻境如果她能走出来，那么证明她有大爱或者可以清心寡欲，那么对于天庭的未来有帮助和意义。可是如今，杨戬想进来强行带她离开，这证明杨戬放不下她，那么王母无法对杨戬放心。寸心没有走出虚迷幻境，那么就等于偷盗蟠桃的罪过还是要按在她的头上······到头来，一切都还是要回到原点······
　　她没有接杨戬的话，而是重复刚刚自己的话语：“就当是我求你，还有两年，不过是天庭的两天而已，不会耽误你多少时光，迁就我一下，过我想过的日子好吗？”
　　杨戬疯狂的摇着头，眼眶微红，他不愿意向虚迷幻境低头，他不愿意去承认寸心的话就会变成事实，“杨戬可以放下责任和义务，可以不管三界的的是是非非，我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建我们的杨府，我们一起生活，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做外界一直以来认为的神仙眷侣······”
　　寸心也无奈的笑了笑，这改变不了自己无法离开虚迷幻境的事实啊，她和杨戬在这里就是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与其苦苦争争，不如在最后的时光里苦中作乐：“是啊，过世外桃源，神仙眷侣的日子······陪我走最后一程，好吗？由这我任性这最后一回，好吗？”
　　她眼中的泪水，却又无奈和逞强的笑容，为什么和离之后，她总是能比他更冷静的做出这些选择，明明之前冷静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有些颤抖的抱着寸心，留下来陪伴她，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呀，可是也意味着他要看着寸心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他不想寸心死啊，他明明终于理解，想要好好面对这份感情，这份他辜负了那么久，这份他终于珊珊来迟终于明白的感情：“不要就这样妥协，我们再试试，还有别的方法，还有别的方法，没有你，杨戬怎么办······已经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不是当年的我们了。没有你，杨戬怎么办······”
　　“没有我，你还有三界。守护好他们······”
　　“不要······不要······杨戬已经失去了太多了，我只剩下一个人了。你不能再丢下我······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杨戬，杨戬，杨戬可以去求王母，可以求王母娘娘饶恕你，杨戬愿意做任何事情······”
　　寸心还是摇头：“傻瓜，去求王母的结果你我可想而知，不要再去犯险了。留下来，陪我，好吗？”
　　“不，不要······不要放弃······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我们一定能离开，一定能······”杨戬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他们走不出去，这明晃晃的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不想面对也没有办法。
　　他哭的像个孩子，寸心看着不免内心责怪自己让他如此落泪，如此难过，“对不起，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没能一直留下来陪你。我们一起过完这两年，不留遗憾的过完这两年，好吗？”
　　他沉默着不再说话，眼泪却不停的从眼睛里中流出。
　　看着杨戬这样为自己哭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等她认识杨戬的时候，他已经满身重担，不再拥有任性冲动的权利。
　　现在她要做他坚实的后盾，让他能够任性一点。
　　寸心缓缓站起，然后驱动体内的法力，瞬间狂风大作，那雾被吹的乱了方向，却并不散开，好像吹开了表面的后面还有万千。然而，寸心并不想要吹散迷雾，她一转身，刚刚的大风就顺着她手的方向吹去。
　　果然如她所料，风唯独可以吹散这里的的雾气，雾气后面还是那个杨府的牌匾。
　　他们被困在迷雾之中，其实却是原地未动。
　　寸心向杨戬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回家。”